李均景决定往翰林院走一趟,翰林院院内庭院深深,一棵几百年高龄的银杏立于院中,落叶似乎被清扫过了,还算是干净整洁。这翰林院是前朝沿设下来的,当年攻打进建安城的时候,当朝的开国皇帝李宏算是个文人,才使得这翰林院和众多的典籍没有在战火中灰飞烟灭。
这翰林院也沿袭了它的用处,是用来存放当朝的各类文件,古书籍和各类史记的地方。然而现下却是个闲职,各地方的史都由各地方记录着,着建安城的史也有下一阶级的地方史官记录着,而这翰林院则大多整理记录一些皇帝的饮食起居,而皇帝李怀生性多疑,并不喜被人记录日常起居,所以这翰林院只要记录当朝朝廷要闻。
这下李均景立于门下,抬头望着“翰林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朱红色的雕花木门口,一个小厮正在靠在门上打瞌睡。
“咳咳。”李均景轻咳了一声,这才惊醒了那个小厮,那小厮一脸的茫然,抬眼看到李均景立在下方时,也许是感觉自己偷懒被抓了小辫子,猛的一哆嗦,吓得魂都快飞了。
“参......参见齐王。”那小厮神色慌乱的跪下行礼道。
“免礼。”李均景摆了摆手,提步跨上阶梯。
“学士于大人正在里面呢,王爷这边请。”那小厮正微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当朝翰林院学士于兴平,是个年轻的院士,是十年前的状元,当时正处于年轻气盛,对被分配到懒散的闲职来,还颇有微词,当时年轻的他还赋诗一首,用来讽刺当朝的用人制度,这状元郎文采绝艳,当时的赋诗在读书人之中广受追捧。竟然闹大到皇帝那里去了,皇帝一怒之下,就要治他的罪。
齐宣王是个爱才的人,在朝上好说歹说,才勉强保住了这个翰林士院士。从那以后,自然就没有听说过闹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位侍才傲物的状元郎也乖了许多。
李均景踏进内堂,那状元郎正在案前写着什么,这会见李均景进来了,连忙把笔往笔枕上一搁,提起衣摆就李均景行李道:“微臣拜见王爷。”
他面带微笑,行李行的极端正标准,仿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官场的规则。背部微微有些驮着,一张有些苍白的脸,身体微微发福,脸上的五官也有些发福,但是还是能看到,若是再年轻几年,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英俊人物。
李均景一时间竟无法联想到这是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彼时李均景还是孩童,正在街上玩闹,听闻状元郎上任了,那场面万人空巷,街上挤满了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想一睹状元郎的尊容。李均景在街角匆匆一瞥,便看到当时那个年轻的状元穿着一身红袍,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一脸笑得灿烂的向路边的额人群挥手示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举手投足间掩饰不住的肆意张扬。
而如今的他,一脸讨好的笑,那脸上挂的笑容毫无生气,像是画在脸上似的。他佝偻着身子,身体臃肿而又发福。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十年的官场生活,竟将一块锋棱的宝玉打磨成了烂鱼眼珠子。
“起身吧。”李均景说道。
“不知齐王驾临,所为何事?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尽力办到。”于兴平腆着一脸拘谨的笑说道。
“本王此次来是想查阅本朝官员的人丁造册。”
“这......”于兴平一脸的踟蹰无措。
“怎么了?不可以吗?”李均景细细品着他的表情,开口问道。
“这院中有翰林院的规定,查看翰林院中的记录须得皇上手谕。”
“原来是这桩小事,我当是何事呢,我回头与皇上说一声便是。”
“这......齐王莫要为难臣下。”于兴平又往地上跪了一跪,一脸担惊受怕。
“你这是不信本王吗?”李均景淡淡的开口说道,“万一耽误了些什么事情,院士可付得起责任?”说道责任两个字,李均景特意提升了音调。
于兴平听了,哆嗦了下身体,连声说道:“臣不敢。”
“那劳烦院士带路吧。”
“是.......”于兴平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似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李均景的要求,站起来为李均景带路。
于兴平带着李均景除了门,往旁边的一处偏殿走去,走到门前,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云香草的味道,混合着腐朽陈旧的纸张味道。云香草来自南疆,是防虫蚂蚁的好材料。
“王爷,这藏书阁许久未曾打开过了,里面怕是灰尘大,您不如就站着此处,您若想看什么,吩咐微臣拿出来给您。”
“无妨,你且把门打开吧。”
于兴平走上前去,掏出钥匙,“咯噔”一声响,门锁打开了,于兴平推开了门,这藏书阁确是许久未曾进入了,门洞开的瞬间,在一阳光的照耀下,尘土飞扬。李均景不禁捂住了鼻子。
李均景抬脚踏进门槛,于兴平也跟着进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殷勤地为李均景扇走面前的灰尘。
李均景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自己查看便可,你先退下吧。”
于兴平讪讪的收回了扇子,答了一声“是,那臣先退下了,若齐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便是。”
李均景轻轻嗯了一声,于兴平便转身出去了。
藏书阁内光线昏暗,只有旁边一扇窗微微透进来些白天的光线。藏书阁内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待李均景走进里面,角落里几只老鼠见了人,“吱吱”几声,慌忙慌忙逃窜上了房梁。
李均景行走在林立的书架间,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书架上的标识。
第一排:起居注
第二排:前朝国史
第三排:史书纂修
第四排:官员造册
李均景在第四排面前停了下来,建安十四年到建安二十年间,李均景寻着时间线翻出来了一本厚厚的官员造册。
李均景逐页细细查看,手指突然顿住了,他目光停在了这一页,页面上郝然写着,当朝太傅,丛安志,辅佐皇子,在怀皇帝上位后一年,因病身亡。
因病身亡,这寥寥的四个字闯进了李均景的眼中,太傅早年间已经过世了?那写信给父王的究竟又是谁呢?李均景在幽暗的藏书阁里,像是拨开了一层浓重的迷雾,眼前却依旧是黑森森的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