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知道,我都听您的,爷爷,你别说话了。”
此时潇钰还抱着希望,他爷爷少说一句话或许就能活下来了吧。
潇海天果然没再说话,只是放在潇钰头上的手一直舍不得拿开,脸上始终保持一丝温和的笑容。
没过多久,又开始不停挣扎,胡言乱语。
“钰儿,爷爷看到你奶奶了,她在笑……还有你几个叔叔……也在笑,我要告诉他们,钰儿长大了,长大了,漂亮极了……”。
建仁帝默默地低下头,眼神躲闪,眼底有一丝惊慌。
潇钰不忍心按着他,秦风适时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潇海天的手背,意图让他别乱动。
潇海天突然撑开眼睛,颤抖的手拉住秦风。
“我孙女儿嫁人了吗?……你是我的……孙女婿啊?长得俊俏……俊俏,我家钰儿好,不要负她……”
潇海天眼里出现一抹微弱的精光,似乎想把秦风看个仔细。
建仁帝用手扣了扣鼻子,直到死去,他最宠爱的孙女儿也还没嫁出去,这恐怕也是这位老人心里的结吧!建仁帝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爷爷,我是秦风,是您孙女婿,我发誓一定好好照顾钰儿,您不要担心!”秦风往地上一跪,坚定地开口。
“好……好……爷爷相信。”
建仁帝看看秦风,有看看糊涂的潇海天,心里无比欣慰。
秦风啊,你真的没让朕失望。
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建仁帝心里有着深深的内疚,若是秦风开口否认,潇海天心里最后的一点期盼就落空了,他这侄儿如何安心?
所有的人,无不为秦风的所为深深感动,心里不自觉地浮出一丝宽慰。
潇钰没有说话,呆呆的,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潇海天似乎陷入沉睡,潇钰趴在床头,紧紧地抿着嘴唇,直到潇融和穆氏急匆匆赶到。
她的眼泪又一颗颗地无声滚落下来,缓缓退开一步。
潇融和穆氏来到床前跪了下去。
潇融眼睛赤红,肩头不停地打摆子,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落出来,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父亲,握着他的双手,片刻,他状若痴狂地不停摇头,似有不可置信,有千言万语。
“爹……”半晌后他才轻轻地叫出一声。
之后一颗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有水滴落在潇海天的手背上,很快汇聚到一起,流到被褥上。
所有人都知道死了父亲的悲伤,可是没有人明白潇融此时的内心,这个京城最为出名,靠着父亲的声望混得风生水起的老纨绔,崩溃了。
潇海天睁开眼,定定地落在他脸上,而后又非常缓慢地转了转,落在穆氏身上,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他的眼珠子又回到儿子身上。
他曾经对季成说过,对不起这个儿子。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健健康康安然无恙地活着,他心里欣慰,所以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的儿子真的很好,没让他这个用心良苦的父亲失望。
潇海天的眼睛定格在潇融脸上,潇融总觉得看见父亲微笑着向自己点头,而后缓缓的闭上,再也不会睁开,千言万语,永远说不出口。
父亲的手越来越冰凉,越来越无力,他的心跟着下沉……下沉,仿佛是无底的深渊,他眼里越来越黑,直到潇海天的手彻底从他手中滑落。
“爹爹……”潇融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
“相公!”穆氏站在他的身边,把他扶起来拥到怀里,紧紧地抱住,颤抖的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穆氏曾经听说过,潇融从小被潇海天宠成了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可是这么一个潇融曾经向父亲提起过,想学武功,可是被潇海天严词拒绝,并因此跟潇海天闹了很久的别扭。
自潇海天一次生病之后,潇融便放下了成见,再也没有提过学武的事情,对潇海天的安排言听计从,他越是不务正业,吊儿郎当,潇海天对他越亲热,越高兴,于是他就变本加厉,最终成了大周第一纨绔侯爷。
他从来没对穆氏以及一对儿女说起过自己曾经的事情,婚后便把所有的大事都交给穆氏打理,在潇海天面前,他也从不发表自己什么意见,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意见。
穆氏觉得潇海天可能是希望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不问世事,好好的活着就好,他做到了,作得很好。
潇融跟潇海天之间的来往远远不如一对儿女跟爷爷的往来多,可是每次潇钰从国公府回来,潇融总是喜欢问这问那,漫不经心地打听一番。
“你爷爷身子可好?最近爱吃什么啊?”
“有没惹你爷爷生气啊?我让你们带去的东西他喜欢不喜欢?”
只要得到肯定的答复,潇融就会好好的在儿女面前炫耀自夸一番,穆氏认为,只有她知道,自家夫君对他父亲的感情隐藏得有多深,有多痛。
“爷爷!”
潇钰突然放声大哭,潇尘抱着姐姐泣不成声。
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满御书房,预示着大周天才一般的战将,地位尊崇的护国公潇海天永远地停止呼吸,离开了爱护他和他爱护的人们。
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皇宫……
潇海天死在皇宫,建仁帝没有因此有任何不满,在征得潇家人同意之后,潇海天的遗体没有回到侯府。
建仁帝在皇宫之中建了灵堂,安排他的丧事。
潇海天因自己而死,他有心为他办些事情,还生怕潇融不愿意,可是他提出来后,潇融等人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了,他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仿佛什么都交给皇上了,你说了算,你是老大,咱们都听你的。
这让建仁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这般唯自己马首是瞻,若是自己作得不好,如何对得起他们。
于是,潇海天的丧事办得非常周到,隆重,举国哀悼,臣民一律穿戴黑色素妆,所需银两,国库一律负责,百姓吃斋一月,油腻不沾,一旦违反,严惩不贷,茶馆酒楼一律禁止营业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