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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起风了

云霞城东。

震耳的战鼓之后,阵阵震人心魄的脚步紧接响起,整齐而急促!连地面都仿佛跟着一同震颤了起来!猎猎作响的凶猛豹旗下,队队铁甲杀气腾腾地奔出大营,直直冲入城中,其间气氛甚是紧张!

军营深处,一间屋内。

副将王猛焦急地来回踱步,双手更是紧紧握在一起不停地搓揉着。“陈老,将军他到底怎么样了!”总算停下脚步的王猛不安地看向床边头发斑白的随军郎中,浓眉之下,深沉的双眼里满是忧虑!

“王副将莫急!老朽已为杜将军包扎完伤口,所幸伤口不深,修养一番应该便能醒来。”陈老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心底也是松了口气,他身前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霞关豹韬之首,魏国大将军杜预!

与魁梧挺拔的副将王猛一眼就给人以久经沙场的感觉不同,胸裹白布,血色渗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杜预长得甚是清秀,与其说他沙场味不足,不如说是透着一身温文尔雅的书生气。

就在王猛终于放下心头焦虑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混着盔甲摩擦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报!犬韬乐统领来营求见!”

“恩?”那些家伙这时候来做啥?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杜预,王猛心里十分不快,这些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陈老,将军就先拜托您了!”

“王副将放心,这里就交给老朽吧。”

乐寥寥虽说仅仅是统领之职,但在魏国,犬韬的统领可是与豹韬将军地位相当!纵使心中不快,他也不能轻易怠慢。

“再叫点人来保护将军!”

“是!”

吩咐好门外传信的军士后,王猛便立即动身朝营门赶去。

豹韬军营门口,乐寥寥难得一脸精神,毫无倦意,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不停打量着身边经过的豹韬士兵,完全没有被营中紧张的气氛所影响。

“不知乐统领来我豹韬所为何事?”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身披盔甲的王猛径直从营内走来。魁梧挺拔的身躯,锐利有神的目光,紧紧握着剑柄的手老茧清晰伤痕遍布,身后护卫更是个个威武严肃,宛若天生的杀气丝毫不掩!

“不愧是陛下的精锐,这般气势在下佩服!”

“这是豹韬军营!不是闲聊的街边!”王猛毫不隐晦的不喜令本就紧张的气氛又添上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豹韬犬韬素来互不对付,加之才发生将军遇袭这等大事,王猛当然不可能对乐寥寥和颜相待。

“王副将息怒,在下是来帮忙的。”面对气势汹汹,杀气慑人的豹韬副将,乐寥寥微微一笑,依旧轻松从容,不慌不忙。

“乐统领,这里是云霞城,城外是云霞关!用得着你帮忙吗?不送!”语罢,王猛果断转身离开,显然不愿与这位不速之客多做纠缠。

“王副将请留步!在下觉得,与杀手有关的事,还是我们这边熟悉些。”

“你说什么!”

“堂堂魏国将军竟被杀手行刺,我犬韬怎能坐视不理?”

迎上王猛愤怒的目光,乐寥寥一脸从容下的寒冷杀意终于不再隐藏,只是这彻骨杀气是否真的是为他口中的杀手而出?王猛不知道,王猛身后的豹韬护卫也不知道。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质问间,王猛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出武器,上前将乐寥寥围住。他出现的时间,他话中的内容,让王猛不得不警惕,此事是否同他有关?

“王副将这话说得,您忘记我们犬韬是做什么的了?”

听见乐寥寥的解释王猛瞬间反应过来,但就算是犬韬,这情报是不是来得快了点?事发之后,自己可是立刻就封锁了消息!深深看了看身前一副同仇敌忾模样的乐寥寥,王猛没有继续深问,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犬韬统领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有线索?”

“当然!”

……

仙客居内。

小丫头无聊地坐在床边吃着糖葫芦,悬空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摇晃晃。

“无云哥哥,你说墨姐姐那边是不是很好玩呀?”

经过两日相处,她与夜无云已不再陌生。“墨姐和白大哥是出去打探情况的,怎么可能会好玩呢?”靠窗而坐的夜无云瞅了眼床边的女子,怪不得墨魁离开前不断地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看好小丫头!此刻她那挂满无聊的俏脸上想出去凑凑热闹的心思,可是明显得只差用笔写上去了。

女子闻言嘟起嘴唇咬下了一颗糖葫芦,难怪墨姐姐离开的时候要把无云哥哥单独叫到一旁,肯定是跟无云哥哥说……忽然!一道细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立刻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夜无云迅速起身站至窗边,被打断思绪的女子也飞快下床跑到门后俯身侧听。

轻轻将窗户推开,透过缝隙,夜无云发现一队队身披战甲的士兵正悄悄地接近他们所在的内楼。而另一边的小丫头细听片刻后朝夜无云摇了摇头,示意门外无人。

“是豹韬。”

小心地掩上窗户,夜无云来到小丫头身边低声将外面的情况告诉她。

“现在怎么办?”墨魁临走时跟小丫头说过,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听夜无云的,虽然她平时总爱调皮,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的。

“以防万一,先按墨姐所说去望霞阁。”

“恩。”

趁楼外士兵还未进入楼内,夜无云果断带上小丫头找了间紧靠仙客居后方小巷的无人房间,打算跳窗离开。谁知豹韬行事果然周全,窗外小巷内,全副武装的士兵早已枕戈待旦。透过窗户望去,渗出楼窗,微弱洒下的暗淡灯火中,紧握长枪的豹韬士兵威望慑人!肩甲上的凶猛豹头獠牙外露,狰狞可怕!

“别。”小丫头急忙按住夜无云准备拔剑的手摇摇头。“无云哥哥你有伤在身,让我来吧。”夜无云的重伤需要修养,纵使有墨姐姐配的药,短时间内依旧很难承受激烈的战斗,这点她还是清楚的。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此时显然不是客气谦让的时候,松开剑柄,夜无云轻声叮嘱道:“别致命。”

“恩。”

没有预想中的推窗跃出,激烈拼杀。秀眸阖,笑容盛,齿间轻咬,一颗糖葫芦随即渡入口中,小丫头却是享受地品尝起手中的美味来,幸福满足溢于言表。而旁边的夜无云竟也没觉得奇怪,温柔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女子,眼底暗暗藏有怜惜。

仔细端详,小丫头的容颜其实挺是秀美,只不过平日里的调皮可爱太过引人,令人忽略了这点。暖暖地微笑,宛若幸福绽放的美丽花朵,令人迷醉,似乎她口中的糖葫芦乃是世间最最可口的美味!

温柔注视的青年,阖眸幸福的女子,这幅悦目的画面之外有谁会想到楼下长戟锃锃,廊上铁甲寒寒!

又有谁会注意到,长袖掩下,柔荑轻盈,指尖轻灵,翩翩起舞,仿佛在提线操纵着什么,可惜女子手中空空,寻不到一线一物。

“唔。”

“唔。”

……

几声闷哼带起一片铁甲靠墙,滑落于地的响动,打散了屋内的温馨。

“无云哥哥,我们走吧。”

和残留秀颜的幸福笑容不同,女子声音里充满疲惫。

“啊!”

娇声忽起,刚喘口气的小丫头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已被夜无云横抱在怀中。

“接下来交给我吧,你都快站不稳了。别乱动哦!我的伤抱你跑跑还行,乱动的话可就难说了!”夜无云的话从耳畔传来,热热的气息让手足无措的小丫头觉得耳侧有点痒痒的,那正涌出心底的起身念头也随之悄然消去,她确实是累了。不知该放于何处的双手小心地叠于胸前,偷偷挪挪身子,娇小的女子恰好可以在夜无云怀中找到个舒适的位置。螓首倚肩,不知看向何方的美目微微阖上,双颊红晕,似火似霞,哪还有半点平日里调皮丫头的模样,此时夜无云的怀中,显然只有位清秀美丽,柔弱羞涩的青春女孩。

阖眸的女孩只觉一下突然的跃动,耳边紧接刮过呼呼的风声,应该是跳出窗了吧?一股新鲜空气随即钻入鼻中,隐隐带有股淡淡的异香。好像是无云哥哥身上的,但不像是墨姐姐伤药的气味呀?

……

布满伤痕老茧的手抚摸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士兵胸前的盔甲,王猛十分困惑,这逃走的人真如乐寥寥所说,是杀人如麻的杀手?起身环视一周,巷子里每一名倒下的士兵,胸前的盔甲都一模一样,有着一个被重物瞬间击中而破碎不堪的裂口,位置之准!力道之适!正好令训练有素的士兵昏迷却不致重伤。

哪家杀手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有此等实力,直接毙命不更轻松简单?

“乐统领呢?”

“他说有事先行离开了。”

离开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王猛用力拍了拍头,要是将军在就好了。戎马近二十年,他可只懂得行军打仗,这种费脑的东西实在是不擅长!一旦细想就会头疼。

“派人继续追,但不要着急动手,先暗中监视。”

事情至此,即使细想不通,王猛也能隐隐察觉到,此事绝不像乐寥寥所说的那么简单!

“另外,让城里戒严巡逻的人留意下犬韬的踪迹,如有发现,立刻来报!此事他们定脱不了干系!嗯……对象是犬韬的话,单靠我们可能有点棘手,派人去望霞阁请二小姐!”

“是!”

随着豹韬的戒严,冰冷的铁甲声穿过每一条街巷,令云霞城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然而,作为管理云霞城的存在,位于城西的城主府却没受到一点影响,显得无比平静。

“杜将军现在怎样了?”

“卑职来前陈老已为将军包扎好伤口。”

院中,坐在竹椅上问话的中年人便是云霞城城主,回话的则是前来汇报情况的豹韬士兵。

“恩,还请转告王副将,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是!”

士兵退下后,中年人仰头望天。今日的夜空漆黑得很,没有星星,也无月亮。“哎。”云霞城主显得极为疲惫,女儿失踪他无能为力,杜将军遇袭他也无从相助,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压得他很是难受!这两件事上,即使是身为一城之主,在这紧靠险关的云霞城内,所能做的也实在是太少太少!

“老爷,早些休息吧。”

关切的声音来自身后跟随中年人数十年的老仆。

“诸事未果,我怎能睡得着。”

忧虑重重心顾它事的中年人没有察觉到老仆的异常。戏谑的眼神,邪魅的笑容,跟其语间真情的关切分毫不搭!

“我只是告知你,可不是劝你。早些休息吧,老爷。”

随着老仆俯身耳畔,于耳边响起的不再是熟悉的关心,而是年轻的低声慢语,不待云霞城主扭头细看来者究竟何人,颈后突受的重击便令他瞬间失去意识,瘫倒椅中。

“起风了。”

不知是年轻声音的缘故还是仅仅巧合,夜风忽起,寒冷习习。城主府内,淡淡的血腥从随意插入城主胸口的匕首下渗出,浸入寒风,弥漫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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