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的旨意:这几天不用唐雀儿去御前伺候。只是皇上明着恼唐雀儿的意思了。
王迎春来传话,没有拜高踩低的意思,可唐雀儿听了,还是老大的不自在,低头一笑,藏住不忿,“辛苦姑姑走一趟,雀儿知道了。”
“姑娘休沐,正好可以歇歇,去掖庭看看你娘也好。”王迎春一笑,告退离开。
王迎春自然是极会看眼色的人,身为宫女,她的毕生努力都是依靠一个好主子,体面终老。
光武帝喜怒无常,待人难测,她深知还不是人精,这御前的差事她能不能有善终也不好说,所以想要地位站得高,站得牢,她其实想靠个好主子的。
比如,唐雀儿。
她年纪小,却有谋断。去了一趟北峰,再看她,有胆识还聪明。这样的女子只是没人调教,要是有个好师傅,她何至于在得宠和被冷落间来回徘徊。
如果自己能被唐雀儿信重,做了她的师傅,唐雀儿绝对可以稳稳站在光武帝心坎上。
到时候,王迎春的前程自然能更上一层楼。
王迎春算盘打得好,只可惜,前有谋算夏姑姑的恶名,她想靠近唐雀儿实在是难。
像今日,她去传话,分毫不敢露看唐雀儿笑话的意思,可唐雀儿却不怎么领情,冷得很。
叹口气,王迎春回到御前,想着这事还急不来。
给聪明人搭桥铺路,自然要多费些功夫。
这边说唐雀儿听了王迎春的话,也觉得去掖庭看娘是个好主意。一去北峰半月有余,她得了些皮毛,有好有坏,她捡了两块完整灰狼皮,用个不起眼的粗布包上,想要带给娘。
苏娘体虚,夜里天凉,用狼皮盖在身上,又暖和又轻便,比那陈年的棉絮套子舒服多了。
想到这里,唐雀儿收拾东西,就往山溪堂外走。
山溪堂守门的是四个披烂银锁甲的御前侍卫,宫禁升级,唐雀儿带着包裹出山溪堂,自然要被盘问的。
御前侍卫认识唐雀儿,可他们领得是皇恩,也不太顾忌新宠的颜面,挑出狼皮翻拣一遍,为首的戍卫统领,叫李岩的,拱手道:“姑娘这皮是从哪里来的。”
“是陛下所赐。”
李岩板着脸,看了看唐雀儿和皮子,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疑心东西是偷来的,点点头,就准备放行唐雀儿了。
唐雀儿福身行一礼,李岩不敢受,略侧了侧身,让了过去。
唐雀儿低头把摊在地上的皮毛敛起来的时候,就听有奴才唱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来山溪堂了?!怎么这样寸,还碰上了?!
还没等做什么反应,凤驾赫赫扬扬已经到了门口。
李岩带着侍卫膝跪拱手,十分肃整。
唐雀儿低眉顺眼地也跪在石板道旁,她不敢出声,独宠北峰的事,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这会在这碰上、在光武帝不能给她撑腰的时候碰上,当真不妙。
她想装作透明混过去的。可她手底下那两块皮子还是暴露了身份。
哪个宫女敢明目张胆往外传递东西,这分明是个大胆的,柏氏撇了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本宫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皇后娘娘万安。”
“皇上万安,本宫才能万安。皇上去北峰狩猎遇刺,本宫忧心不已。定是你们这群伺候的人不得力,才让帝后不得安枕。唐氏,你可知罪?!”
问罪来得太快,唐雀儿差点没反应过来。
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碰上了柏氏,唐雀儿自知要被剥层皮,干脆把心一横。跪直了身子,昂然道:“奴婢有罪,还望娘娘恕罪。”
恕罪是不可能的,可皇后也不敢在山溪堂门口公然责罚光武帝的人,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青枝,问计于她。
青枝淡淡地道:“山溪堂唐氏奉驾不周,自己说该当何罪。”
皇后就是皇后,连身边的贴身的丫鬟都这样有底气,敢质问她,唐雀儿第一回觉得名位并不是虚的。
如果,此时此刻,跪在这里的是七姐,是唐嫔,她们还敢这么和她说话吗?
“问你话呢!唐氏好生失礼!”
主上问话而不答,这回罚唐雀儿不敬皇后也找到理由了。
青枝奉皇后之命,缓缓道:“主上问话不答,失礼于皇后,奉驾北峰,失职于皇上。唐氏,娘娘仁慈也不打骂于你,你就在这里,好好思过吧。”
唐雀儿不敢发一言,含泪叩拜,领了惩罚。心内屈辱之感几乎要把她给撑破。
皇后出了一口气,在青枝搀扶下,沿着山溪堂竹林小径往光武帝的书房走着。打从光武帝围猎回来,别说她,整个后宫没人见过皇帝踪影。听说遇刺了,太后和皇后等一众女眷都担忧得不行。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柏氏说来看看,给光武帝请个安,顺便联络下夫妻感情。哪知道一下凤撵就遇上唐雀儿,她一个没忍住就想出口气。事后,柏氏有些担心,悄声问青枝。
“咱们这样做,皇上不会怪罪吧。”
青枝安慰柏氏:“娘娘以皇后之尊训导女婢无可厚非,再说,咱们也没做什么,只是让唐氏思过,一会见了皇上,娘娘要先说,说担心陛下夜夜不能安枕,见着御前失礼的人,一时着急就发落了她,叫皇上恕罪,咱们不提发落的是谁,只要皇上不问,看谁敢提醒皇上。”
天气入了深秋,这个唐雀儿往那一跪,夜露刺骨,青砖冷硬,只要过一个晚上,那双腿就算废了。
青枝这一计,不可谓不毒。唐雀儿废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纵是嫦娥下凡,旷古之姿容,也算不得佳人了,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获陛下青眼,这宠她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