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这一计,不可谓不毒。唐雀儿废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纵是嫦娥下凡,旷古之姿容,也算不得佳人了,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获陛下青眼,这宠她失定了。
皇后进了山溪堂,身后唐雀儿就跪在门口的青砖上,但凡往来奴才都能看得见,这里跪着一个美人儿,必是山溪堂一时风头无两的那个唐氏。
好端端奉驾归来就被罚跪在山溪堂大门口,有好事宫女交头接耳而过,很快宫中就传开,说山溪堂里的唐氏怕是失宠了,刚从北峰回来就失宠,盛极而衰,实在是个无福之人。
再说另一头,皇后柏氏觐见光武帝,一进门就抹着眼泪嘘寒问暖,直说陛下北峰一行辛苦,领兵演武惊险万分,臣妾忧心坏了。
柏氏委委屈屈地样子,不胜娇弱。光武帝抿了抿薄唇,叫迎春给赐了茶,他撩开袍角在上首坐了下来,身后屏风是一副百兽朝贺图,更衬得以敖气势逼人。
北峰行猎一趟,遇刺一回,光武帝周身杀气更重,隐忍不发是还没找到杀人的对象,这股子怒气聚在头顶,让他整个人看着凌厉又危险。
是个女子都要爱死这样霸气的男人,何况身为正妻的柏氏,几乎要溺死在身为他正妻的殊荣之中,柏氏小心翼翼地微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眉目里的不羁。
爱死了,也爱惨了。
差点忘了门口罚跪唐雀儿的事,还是青枝递了好几次眼色,柏氏才清醒过来。她絮絮又说起北峰一事,光武帝耐着性子听着。
“臣妾当真忧心,皇上一去,刀剑无眼,虽是演武,可毕竟都是要见血的事,皇上万金之躯哪容半点闪失……刚刚,见着山溪堂一个小丫头言语无状,着实生气,御前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不得力的奴才,才出了遇刺之事……臣妾一时忍不住,便罚了她,在那青砖上跪上一跪,想必无碍,不耽误她第二日御前当值……”
光武帝听着皇后啰哩啰嗦说了一堆,没太在意其中细节,挥一挥手,便说,罢了,随皇后去。
这对夫妇对坐,光武帝心里头转着唐雀儿的真情假意那一段,也无心聊天,倒是皇后好容易抓住机会,看暗里摆布唐雀儿得手,聊性大增,又说起琼华宫里,替清卿保胎如何的尽心,她那一胎如何的安稳,皇后又说盼着明年春天生产后,抚育皇儿之事。
光武帝频频点头,也不说话。
书房里的西窗,照进了冬日暖阳,黄澄澄的,映得书架上透过的光晕洒了一地斑驳,掌灯太监带着人侯在书房门口不敢擅入,青枝看自家娘娘还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忍不住发愁。
这都到了掌灯时分,皇上不留膳,任何人都要告退了。
可皇后真是……连个眼色都没有……唉……青枝拼了命的给皇后使眼色,她仍旧看不到,还在絮絮说冬日里头赏雪看梅的事。
光武帝不是风花雪月之人,实在不耐烦,抬头看了一眼青枝,里头的寒意让青枝心头一沉,顾不得失礼,十分委婉地把茶盏往皇后手边推了推。
皇后触手一摸茶水已凉才反应过来。赶紧找了个借口就告退了。
光武帝坐在原位上,等迎春姑姑给送了条热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说了一句:“皇后身边的丫头倒是个聪明的。”
她比她主子会看脸色。
唐嫔晋封的旨意是傍晚送达的。连同嫔位的宝印、宝册、礼服、五十两赏银、一对和田青玉镯、一对金项圈、一对玛瑙穿花锦缎腰带,还有些布料绢花都一并送了过来。
这都是嫔位晋封的常规赏赐,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对于披芳阁里同住的,那个穷美人消冰而言,那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等宣旨的太监走后,消冰满肚子酸气地给唐鸥儿道贺。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唐嫔娘娘荣升嫔位,往后就是能跪宗庙、能入皇陵有单独棺椁的妃嫔了,当真可喜可贺。”
唐鸥儿冷冷一笑。这消冰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说话还是装成个傻子,贺喜别人有说死人的事的吗!
“消冰姐姐,本宫看姐姐那边东厢甚好,以前本宫没有位份,有喜欢的东西也不敢说,现在,呵呵,不如姐姐把东暖阁让与本宫,连同这西暖阁后头的一排罩房,本宫这里明日添的奴才正好可以住在姐姐这罩房里。”
暖阁听着好听,殊不知一到冬天,这种未修缮的屋子最阴冷,东边总见阳光还好点,西暖阁干脆就像一个冰窖一样。
唐鸥儿身为主位换屋子,按例也是应当,可偏偏赶在冬天来临之际,消冰简直都要气炸,还说要占她的后罩房,让她的两个贴身婢女住哪里?!分明就是让她们主仆住一块的意思。
折辱消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唐鸥儿歪着头含笑看着她,知道她不敢说不,也知道她满心愤怒,可唐鸥儿就是笑,让消冰有说不出的寒意。
“自然娘娘说什么是什么,臣妾不敢不从。”
“那好,你今晚就回去收拾,本宫给你消息,咱们尽快就换,毕竟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