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早朝散了,襄王以则再次登门山溪堂。他一身隐怒,连顾臣都要避讳三分。
“王爷,稍等。里面有人面圣,您看——”
“公公进去传话吧,我和里面面圣的,没准是同一件事。”
以则算准了,柏鸣父子要来参他,刚刚在朝堂上没参,这会恐怕已经耐不住了。
襄王私自拥兵围了重臣府邸,说是要人,最后逼得人家奴才抹脖子死了,这是多好的理由啊。拥兵自重,以权谋私,残害无辜。以则闭着眼都知道柏鸣父子在里面说了什么。
果然,光武帝传以则进去,放眼望去,地上站了好几个人,有柏鸣、柏斌,竟然还有斯远。
以则视线严厉扫过斯远,斯远还是怕了一怕,低头垂手,不敢与父亲对视。
“这下人到齐了。”光武帝坐在书案后头,头也不抬批着折子,下头他们两对父子站成两列,为父站在前后,儿子站在后头,不知道的,以为是两拨人,其实各怀心思。
“刚才柏爱卿说你拥兵自重,以权谋私,戕害无辜。襄王,你可认罪?”
“臣不认。不仅不认,臣还有疑问想要请教柏大人。”
见以则还有话要说,光武帝也不急着治谁的罪,“襄王有话便说。”
“柏府下人来我府中送礼,说是本王妾侍怂恿柏斌退婚,本王还想问柏斌柏大人,你可曾与我府唐氏见过,你们又说了什么?”
柏斌脑中的弦一经拨动,也想起那天街头偶遇的事,唐鹤儿当然没有怂恿自己,反而是自己问了很多唐鸥儿的事,这……这是私下议论皇妃的事……恐怕不能在御前说吧。
“臣与唐夫人确实在街头偶上过,当时陪着臣的妾侍董氏在脂粉铺子里——”
“你就说,你和襄王府唐氏都说什么了。”光武帝挑了跟笔尖毫毛,一掐就掐断了柏斌的废话。
“臣,和唐夫人只是寒暄,说了西域脂粉的话。”
襄王目光凛冽狠狠看向柏斌,看得柏斌心底瑟缩一颤。
唐鹤儿昨晚已经详细告诉襄王,那一日偶遇的对话内容,柏斌敢在御前说谎,隐瞒询问唐鸥儿的事,可见柏斌这人心术不正,襄王对柏斌留有的那一丁点好印象荡然无存。
以则冷笑:“柏大人当真只和唐氏说了脂粉的话?”
柏斌犹豫了一瞬,点头答,是。
说谎都能说得这么镇定,柏氏家风还真是……襄王想揭穿柏斌的,可一想事关唐鸥儿清誉,便也止了话题,重新回到柏府派人送礼这事上。
“既然,我府里唐氏与你没有什么深交,为何还要送礼给她,意图挑拨襄王妃与唐氏关系?”
这个时候接话的变成了柏鸣,“王爷荒谬,我府里何曾送礼给唐氏了,那礼是送给凌郡主的,聊表退婚之歉意。你府里妻妾不和与我府何关,反倒是老臣想问王爷,昨日兴师动众围了我府,还逼死我府奴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柏鸣一番话,把责任撇了个干净,以则愤怒:“红口白牙,你竟敢当着陛下说谎,你那奴才来送礼,明明说送给唐氏,怎么最后又变成了凌儿?”
“礼物就是送给凌郡主的!想必是你那侍妾贪图我们的财物,所以招来王妃的训诫,王爷不在场,有疑问可以问世子,昨日世子不是在场吗,世子的证言最可信。”
果然斯远出列,拱手证道:“柏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光武帝还没说话,就听啪的一声,襄王回手就朝斯远打了一个耳光。
他气得简直要冒烟了,明明是自己的儿子,竟然站到了柏氏父子那一边,睁眼说瞎话,这相当于儿子背后捅老子。
这一刀下去,襄王几乎中伤,他看斯远一脸冷漠,目光冰冷地望着面前的空气,以则的心都寒了。
妻子、女儿、儿子、还有鹤儿肚子里的孩儿,以则觉得这一夜之间,他差不多失去了所有亲人,众叛亲离不过如此,心内凄惶又愤怒,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疲态。
证人证言,样样不利于襄王府,眼瞅着襄王最起码也要被治一个以权谋私、擅用私兵的罪名,就见光武帝一言不发地仍旧写写划划。
其实,光武帝早听出关窍,襄王是什么人他会不知道吗,一定是柏家先挑的事,然后把挑事奴才杀了之后,来个死无对证,再告到御前让襄王哑口无言,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买通了襄王世子,让儿子背后捅老子,这证人证言就是告到天庭,玉皇大帝都帮襄王脱不了罪。
这一招够狠,斯远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