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如约在萧嫔那里用了午膳,满满一桌的精致小菜,都是东省风俗。光武帝这才想起,樊正就是东省人,口味都是东省的甜腻风格。
萧嫔跟着她父亲一样,爱吃甜咸口,这让光武帝有点不喜欢,他爱甜食,可甜的和咸的一起吃,有种说不上来的腻味感。
所以午膳,萧嫔一番心意,却看光武帝,只夹了两筷子卤鸭腿,喝了一碗莲子羹,其他再也没吃。萧嫔心里本来就因为玉沉的死而心怀愧疚,一看皇上胃口不好,心里更加以为是自己惹得皇上不开心,于是胆战心惊地,一味加小心,两人用膳全程都是一片寂静。
光武帝用完午膳本该留下午休的,可见萧嫔无趣至极,提腿就回了山溪堂。
留下萧嫔独自窝在榻上,惴惴不安地含泪睡去。
七月午间,正是闷热的时候,光武帝顶着毒太阳从萧嫔那一路走回山溪堂,满头大汗,再加上腹内没吃什么,就直奔后罩房,如果赶上唐雀儿正在用膳,他正好也跟着吃两口。
唐雀儿爱吃重口,爱吃油荤,每道菜都让人胃口大开,光武帝饿的时候,反而有点想吃唐雀儿那里的饭。
可一进唐雀儿的门,他期望中的满桌子美食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反而一室寂寥,只听东边里间传来嘶拉嘶拉的声音。
有人在撕纸?
光武帝满肚子狐疑,提步往里面走,一见眼前场景,忍俊不禁,差点没笑出来。
唐雀儿大概真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身着正装,头梳高髻,满面浓妆坐在榻上,和她这一身极其不符的,她竟然在撕书,然后她身旁脚边散落几只折好的纸鸢。
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劲儿,让光武帝又气又无奈,“书里都是圣人之言,你竟然连圣人之言都毫无敬畏之心,当真是个放肆的。”
唐雀儿抬头,看见皇帝进来,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她摇了摇那本《诗经》,里面又掉出几页纸,“雀儿不识字,看不懂圣人之言,但心里还是很敬重圣人的。”
一点看不出敬重两个字。光武帝心里冷哼,也脱鞋上炕,拿起唐雀儿折纸鸢看,一个个都是扭着脑袋,耷拉着翅膀,怎一个丑字了得。
光武帝突然觉得造物主也挺神奇,这唐雀儿什么什么都做得都不讨喜,又偏偏天赐一副好皮囊,这是上天要惩罚好色的男人吗,让男人享用美人的时候,还要糟心地包容她一切缺点。
光武帝翻看用《诗经》叠的纸鸢,上头诗句半遮半掩的,大致能看出用的是哪篇的纸: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宴尔新昏,不我屑以……
连看了三个纸鸢,光武帝莞尔一笑:以前看《诗经》怎么没注意呢,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写负心汉的篇章,特别是最后一句‘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意思是,你们新婚多快乐,哪里还记得我的好,活脱脱出自怨妇口中的话——
光武帝突然一愣,然后巨大的震惊望着唐雀儿,她不是不识字吗?!这是借诗经骂他吗?!
他拿起诗经的册子,里面东撕一页,西撕一页,看似没什么章法,再仔细读过就发现,果然她撕的都是说人负心的段落。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雀儿,可知道这纸鸢上的字,写的是什么?”
唐雀儿抬抬眼皮,毫不在意一笑,漫不经心地回答:“雀儿怎么知道写的什么,不过是些之乎者也,皇上要考雀儿吗?”
光武帝微微侧脸,嚼着嘴角,研判唐雀儿脸上的懵懂,一时也分辨不清,她到底是说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真不懂也就罢了,纸鸢这事算个巧合。
可,如果是假不懂,这丫头的心机也未免太重了。这么短的时间能识字断文,聪明过人就算了,明明识字却藏着不说,她想做什么呢?
再加上昨晚,她表现出的媚功一流,要说她背后没有人,光武帝不信。
以敖把手里的书册,干脆撇到脑后,想不如做,他想着再验证一下唐雀儿的身法,便俯身压了下去,装着迷离的样子,商量唐雀儿:“朕想雀儿想得紧,不如,我们再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