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堂里昨晚的事,只有御前几个要紧的人才知道,自然也传不到外面去。
光武帝向来不怕别人对他的内帷之事说三道四,可这一回,他觉得丢人丢得简直上天了。
可怪谁呢?
怪顾臣办砸了差事,怪夏姑姑驭下无能,怪玉敏欺君罔上,还是怪自己有眼无珠?
光武帝应该把这四方都怪一怪的,可他忍不住第一个怪的却是唐雀儿。
他气的是唐雀儿,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爱慕他,为什么不乖乖巧巧的原谅他?
光武帝自己不想承认,可事实却是他醉酒是为了唐雀儿,他低沉的情绪也是为了唐雀儿,连他床笫间的鲁莽冲动,也是为了唐雀儿。
他真是,犯傻都犯到唐雀儿眼前了,她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
虽然半夜闹了一回,可回去后唐雀儿还是安睡到天亮,早起等了半天不见前炉房的哑婆子送水来洗漱,唐雀儿便自己去找哑婆子。
前炉房不比后炉房,伺候御前的地方,秩序一向井然,管事的、粗使的奴才们都十分有礼。
只是今日奇怪,刚进月亮拱门,就听见里头吵闹。
穿过甬道,进了院子,就看见哑婆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支吾比划的,她对面趾高气昂地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玉敏。
玉敏也看见了唐雀儿,又提高了声音。
“你们不是也给了她热水吗,怎么今日我来要水,你们便敢来拒绝我。”
哑婆子说不出话,旁边的管事陪笑道:“姑娘可不要错怪咱们,这里是御灶,怎么可能谁都能来这里要水,玉敏姑娘要是想为皇上提水,自然是会给你的。”
“当我是新来的吗,前些日子,她不是才从这里提了水?!”
众人看向门口的唐雀儿,哑婆子赶紧走到唐雀儿身边,又是一阵激动,唐雀儿安抚哑婆。
原来这玉敏是看自己承宠又没被惩罚,觉得自己要像柏奉兰一般,马上就要册封了,于是抖了起来,拿着主子的款,就要学唐雀儿去前炉房取水。
可她不知道,前炉房哪里知道昨晚的事,怎么会给她面子。
更不知道的是,第一次前炉房肯给唐雀儿水,也是因为唐雀儿搬出了皇上,假称皇上要用水。
假传圣旨是死罪,唐雀儿胆大敢做一次,做完,不也是撒娇卖乖,才换了光武帝不追究。
这里前因后果颇为复杂,玉敏都不知道,却想凭着承宠这一事实就横趟山溪堂后院,当真是自不量力。
唐雀儿嗤笑她。
“玉敏姐姐是觉得今日身份不同,就开始作威作福了吗?”
玉敏也不害臊,走过来,掩口一笑,猛然一抬手,就打在哑婆脸上,打得众人一愣。
哑婆不敢出声哭,只是泪水纵横在脸上,立马脸上纹理像树皮一样粗糙,沟壑明显。
“我打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玉敏其实最想打是唐雀儿。她那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打起来应该更脆吧。
唐雀儿在此之前从未与人直接冲突。
玉敏野蛮的手段让她怒愤,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还击,拉着哑婆,她能感受到哑婆的屈辱。
“玉敏,你可别忘了,昨晚被衾都换了,你以为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玉敏一冷,也想起昨晚光武帝说要换掉被衾时厌恶的眼光……那只是皇上的醉态,不是真的厌恶,她跟自己说。
满脑子的主子梦,怎么能被唐雀儿一句话给毁了。
惊慌夹着怒意,玉敏又甩了一耳光在唐雀儿脸上,这一声啪,响得惊了房檐上黑喜鹊,果然是脆的。
顿时,唐雀儿脸上就烙了个红印子,雪白肌肤衬得格外鲜明。
唐雀儿瞪大眼睛,怒极攻心,她想打回去的,可还是没敢。
前炉房管事的叫李海,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傻子,赶紧站在她们两人身前,生怕两人真的撕扯起来。
“两位姑娘,两位姑奶奶,可不要为难小的,玉敏姑娘要是不想去后炉房排队取水,我给您去后面,插队取一壶,您看行吗?”
“那你就送我屋里去。”玉敏十分得意。
人也教训了,水也得到了,便甩手走了。
“那唐姑娘您看……那个,我这有冰,要不您敷敷,去御前当差,这样不好看呢……”
那么大的红掌印子在唐雀儿脸上,李海怕闹到皇上跟前去。
他搞不懂玉敏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可这位,姓唐,皇上还没舍得怎么着她,就让她在自己这先挨了一巴掌,他可担待不起。
唐雀儿淡淡地看了眼李海,“冰?我那里也有。”
用不用是另一回事。
之前来月事请了好几日的假,今日正好她当值,就带着红巴掌去光武帝跟前晃悠晃悠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