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明听了一头雾水,白蘅芜便把流萤身份与碧落之事,说与了风如明,风如明听了僵硬了好一会,愣是没缓过神来,她的女儿……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没死,没死!
流萤将奶娘的话委婉转达给了风如明,听闻此事是陈彦谋划,风如明如五雷轰顶般,直接跪在白蘅芜面前说道:“天君,是臣这么多年来愚钝,未曾察觉枕边人如此毒辣……只是臣,臣想见见碧…碧落姑娘,天君,可否成全臣……”
白蘅芜似乎早有预料,起身说道:“本君自会让你们母女相见,只是风将军,虽然本君插手了你的家事,但是绝非存心为难,只是碧落在本君身边久了,本君心疼她,才着人查了此事,将军不会介意吧?”
风如明忙忙摇头道:“臣不敢,臣不敢,天君放心,臣定会给天君一个交代,不会让如此毒辣之人逍遥在世!”
白蘅芜点点头,便说道:“如此也是给碧落一个交代,双音,我们出去罢,让碧落进来,母女两个也好说说话。”
说罢,白蘅芜便离了凌霄殿,双音与流萤便伴着圣驾一路回了凤仪宫,一路上流萤蹙眉似有心事,白蘅芜便问道:“怎么了?在宫外可有什么未完之事?”
流萤思虑半刻,有些悲悯道:“天君,奴才入宫前,想再去看看周大娘……只是她老人家……”
流萤哽咽,没了下句,白蘅芜却已然猜到,便叹了口气道:“一边是自己喂养大的孩子,一边是愧疚多年的负罪,凭谁都无法两全,你既然有心,便出宫送送她老人家吧。”
流萤听后感激不尽,忙忙磕头出了宫,双音看了看流萤身影,转过身来问道:“天君,碧落有了身份,是不是就要回昭远将军府了?”
“我也不知,看碧落如何想吧,她若愿意回去,那毕竟是她的家,我也不能强人所难,若是愿意留在宫中,也定有她的道理,”白蘅芜想了想说道,“你怎么问这个,可是想到了什么?”
双音有些隐晦道:“难道天君没想到么?”
白蘅芜愣了愣神,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你我也帮不上什么,一切,就看缘分罢了。”
且说白蘅芜回了凤仪宫,又去了御花园逛了一逛,便听说碧落回了来,白蘅芜才忙忙回凤仪宫,碧落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大致也是哭过了,二十多年情分虽然浅,但毕竟是骨肉至亲。
碧落抬眼看见白蘅芜,二话没说便上前跪下来说道:“天君,碧落不想回风家。”
白蘅芜一愣,这也太突然了些,细想了想说道:“看来,风将军很想让你随她回去了,你为何不愿意?”
碧落只是低头说道:“碧落习惯了在宫中伺候天君,风家虽然显赫,可是却不如宫中踏实,况且,风家是将门,碧落什么也不会,回去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为了填补风将军的遗憾罢了。”
白蘅芜听出碧落话里有话,便道:“你似乎,不太想认……”
“是!”碧落抬头说道,“天君,碧落骨子里是风家的人,可是心里始终放不下风家对风贵人的薄情,也做不到与风将军突如其来的亲近……”
白蘅芜明白了,也并不强求,碧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而风家对风书亭的不闻不问也的确令人失望,说到底,碧落想认的不过就是扶苏殿的那一位,而不是从来以利益为首的风如明。
这一夜碧落未曾合眼,她开了窗,看着外面的灯笼发愣,而遥遥相对的宫人房间,玉衡的灯也未熄灭。
次日天明,玉衡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便出了院子里来,他辗转反侧多时,也未曾睡着,心事重重,又怎能安稳入眠?
清晨院子里只有扫地的小宫人,天君在内殿赶去早朝,自有双音与舒云跟着,碧落也应该去了御膳房,给天君备早膳,这偌大的院子,出奇的安静。
他坐在碧玉石阶之上,望着天上的喜鹊立在干枯的梅花枝头,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着什么,他比平时早起了近一个时辰,不多时院子里的洒扫宫人也扫完了地,回去歇着了,空荡荡的院子更是冷清……
一阵淡淡的桂花清香弥漫,玉衡察觉,不觉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然有人站在那里,玉衡见了,赶忙起身,那修长身姿,一袭素白绫裙衬得她愈发英姿飒爽……
这样一个干净爽快的人,是昭远将军府的千金,委实相衬。
看着玉衡微微愣神,碧落不觉握紧了藏在手中的荷包,这还是双音“语重心长”告诉她的亲身经历,定会让玉衡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呢,她的女工哪里比得上双音,绣出来的鸳鸯简直比鸭子都难看,别说送了,就是给别人银子,别人都不愿要呢,而且荷包这玩意儿,的确是有心思,可是未免也太小家碧玉,实在不适合她啊……
电光火石间,碧落满满都是对送荷包的抵触,硬是纠结了一番,玉衡看着碧落也不说话,正觉得纳闷,刚要开口,便见碧落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把就抱住了他,还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傻子!一夜没睡是不是?就这么替我高兴啊!”
玉衡:“………”
这后背,有点疼啊。
今日早朝,风如明告假,因为风家有丧,自然了,只有白蘅芜心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书亭得知陈彦暴毙后并无惊讶,只是照旧喝茶,一丝波澜也没有,重镜却似乎有种出了恶气的快感。
为了让碧落安心在宫中,白蘅芜依着碧落,不曾昭告天下,也不曾对旁人说起,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对于宫里人来说,看破不说破,乃是小菜一碟。
渐渐,夏花盛绽,已是五月,九霄城恢复了往日平静,周事皆毕,后宫,前朝,都相安无事。
大少主白锦珩天资聪颖,读书识字快,二少主白锦垚也在秦淮宫吃得好睡得好,白蘅芜如今只希望,白煜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女儿,便是完美了。
一转眼,便快到了五月十五凤朝节,碧落提前预备好了御膳房的素食食料,亲自清点,直到深夜才从御膳房出来。
落了锁,碧落便往凤仪宫走去,四周漆黑,只有御湖边灯火几盏,幽幽之火微微有些渗人生寒,碧落不觉加快了脚步,绕过龙章宫,便离凤仪宫不远,碧落加快脚步,却察觉身后有窸窣之声,也不敢回头,心里却是警戒起来,越发小跑,却听身侧一声厉喝道:“什么人!”
丹田沉气,在这静夜之中令人惊恐,碧落脚步一顿,身子一僵,却听着声音格外耳熟,不免向旁看去,却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划过,一个黑影窜了出去,消失在了御湖树影之中……
灯火渐渐明晰,有人打着灯笼过来,碧落看清了来人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君后,深夜惊扰君后,是奴婢的错。”
秦若筠看了看远方黑黢黢的尽头说道:“起来吧,不是你,适才你身后有人跟随,你未曾察觉?”
碧落一惊,果然有人,顿时不安道:“回君后,奴婢的确觉得有人,但…实在没有胆量回……回头。”
秦若筠凝眸叮嘱道:“夜深了,不干净的东西,往往更多是人,你也小心些。”
碧落忙忙点头,只听秦若筠说道:“本宫让清水送你回去吧。”
碧落谢了恩,清水便送了她回凤仪宫,秦若筠还留在原地,清风在身后庆幸道:“若不是君后睡不着,出来走动,怕是碧落姑娘……咦?君后你看,那是什么?”
清风指着地上一块鼓起来的黑影惊讶道,秦若筠走过去细瞧,只见那是一个挂在腰间的荷包,做工粗糙,花样简朴,可是料子却是不差,清水看了看说道:“君后,这料子看着就不一般,平常宫女宫人都没有这样的料子,若说天君的凤仪宫和咱们龙章宫里头有脸的宫人,倒是能有的。”
秦若筠捏着那荷包,沉思道:“把这荷包送去御宫司,让松竹查查,如今后宫难得平静,本宫不会让有心人兴风作浪的……”
且说碧落安然无恙回了凤仪宫,悄悄回屋,未惊动任何人,次日清晨,碧落梳洗后去往内殿,想说昨夜之事,却看见有侍卫忙忙赶紧宫来,不多时天君又忙忙出来,连头冠都未曾戴,碧落不觉拦住双音边走边问道:“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双音也急忙忙的说道:“边疆急报,昨夜月施国起兵攻入晋城了!”
碧落一听,晋城是月施国与蓬莱的“护城河”,看来月施国定早有谋划,碧落知趣,便按下昨夜之事,去了膳房。
而龙章宫也得知了消息,清水从外头回来对秦若筠说道:“君后,月施国起兵,如今,天君正商议着让秦将军带兵之事呢。”
秦若筠点头道:“为国征战乃是我秦家军的光荣,此番征战,就应首当其冲应战!”
沙场变幻莫测,时机不待人,秦素兮领命后,清点兵将,便立即上马,挥师南下,白蘅芜亲自送军离了京城,方才回了九霄城。
随着秦家军远行,深宫之中,秦若筠也难免心系家将,时常打探,碧落也明知大局,未曾坦言,那夜之事便被暂且搁置。
而凌霄殿中,前朝战报连连,胜负变化莫测,白蘅芜日夜悬心,不知不觉半月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