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裴云与康以邦走了没多久,满身是血的向伯与柳梓枫回来了。一向有些内向甚至说害羞怯弱的柳梓枫竟然满脸的兴奋,在白氏团团将他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受伤之后,他跪在了柳苏氏的面前:“母亲!我要去参军!”
“参军?”白氏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尊卑张口就问:“你想什么呢?怎么要想去参军?刀剑无眼,而且你的身子骨这么的瘦弱,又是那样的性子,到了军中怎么与人沟通?”
白氏急的是眼睛都红了,柳梓枫却知道要参军的关键还在柳苏氏的身上,是以并没理会自己的生母,只仰头看着柳苏氏,眼睛里少见的坚定执着,甚至带了几分狂热:“母亲,儿子并不弱!儿子今天杀了三个鞑靼人。鞑靼人多年来劫掠我大周边关,杀害我黎民百姓,儿子如今有能力保家卫国,请求母亲允许儿子上战场,为国杀敌!”
柳梓枫可以说是柳苏氏一手带大的,怎么会不清楚他的脾性?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叹了一口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你的嫡母,却不是你的生母,这么重要的事情,当是你生母白姨娘与老爷做主才是。只要他们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一条。若是不答应你参军,你不能偷偷的跑去,让家人担心。而你若是参军了,我与老爷必然不会为你走关系,托门路的让你平步青云的高升,更何况我们是罪臣之家,你的升迁必然要比他人坎坷很多,日后若是建功立业,得不到应有的奖赏,也不应心怀怨愤。”
柳苏氏条条框框说的极为的清楚,柳梓枫面色有那么片刻的犹豫,显然觉得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有那么些的委屈。可是他很快就想通了,自己是柳家人,以前享受了柳家所带来的荣耀,现在也要接受这身份给他的一切,并且用自己的努力来为柳家寻回以前的尊荣。
罪臣之子三代以内不得出仕,可是这说的却是不得参加科举。朝廷律法上可是没有说不得以军功谋取功名。这也是皇帝默认乃至默许的一种罪臣之家重新崛起的方法。
这种方法虽然有弊端,那就是极有可能有人因为对朝廷怀恨在心,在手中握有权利之后利用手中权力来进行报复,可是因为皇帝又在这上面做了许多的条条框框,所以至今也没出过什么麻烦就是了。
把这一切都想通了,柳梓枫的眼神更加坚定了,他斩钉截铁道:“儿子上战场是为了杀敌,而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升不升迁的儿子不在乎!委屈不委屈的,儿子也不在乎!”
柳苏氏的眼圈儿红了,转过头去拭泪。
白氏却是抱着柳梓枫嚎啕大哭了起来。
柳白鹭见这几人谁都说不出话来,便上前去低声让柳梓枫扶了白氏回他自己房间说体己话去了。那边她们一走,柳苏氏便抓住了柳白鹭的手,连声叹息:“真真是苦了你们了。若是柳家还在,何至于此。”
柳白鹭知道柳苏氏这是想起了周家退亲之事,她表情轻松的笑道:“看母亲说的,这朝政党争之事,尤其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更何况那京城有什么好?条条框框的圈着人也怪难受的。如今来到这里,虽然住的地方狭小一些,出门也不便宜,可是到底比京城里面松快许多。”
柳白鹭的话说的极为实在,柳苏氏对柳白鹭的体贴懂事很是窝心,她拍拍柳白鹭的手,道:“好孩子。今日你受惊了,快些歇着去吧。”
“是。母亲也歇一会儿吧。”柳白鹭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转身就进了厨房。
今日鞑靼人过来就是为了粮食,虽然后来因为康以邦带人将那些鞑靼人捉拿了,可是粮食却因为打斗而损失了不少。柳白鹭进厨房的时候霜降与玉娘已经清点完了存粮,见柳白鹭进来,霜降便上前说道:“大米与小米各剩下半袋,面粉却是全都不能用了,菜也还余下一些。腌渍的腊肉等物也都不能吃了。”
柳白鹭略点了点头,问道:“还可以吃几顿?”
玉娘道:“米可以再吃半月,菜也就今天一天了。”
柳白鹭想了想,道:“店里的损失还没有盘点出来,不过想来应该是损失惨重。今日就算了,明日玉娘跟向伯一同去永康关买些米粮回来。等店里的损失清点了,再去康定关运些米粮回来。”
柳家的米粮杂货铺子一般都是从康定关进来的货,因为康定关的战事相对与永康关来说少一些,所以粮食价格比较稳定。
玉娘应了,想起之前柳苏氏说过要把韩氏发卖了,问道:“小姐,韩姨娘怎么办?”
柳白鹭垂目想了想,道:“她毕竟是父亲的人,而且还为柳家诞下一子,母亲越过父亲处置了他毕竟不大好,怎么也得要一个交代才是,我看还是等父亲回来再说吧。”
当晚,柳君阁匆匆从军营赶回,知道柳白鹭因为掩护柳苏氏等人受伤了,好好地把她训斥了一顿,然后立即让向伯去敲了熊唐县牙婆家的大门,将韩氏以十两银子的价格直接卖给了牙婆,并且吩咐牙婆以最快的速度将人远远的给卖了。
当知道柳白鹭是被齐裴云带人给救了下来,柳君阁颇感意外,齐裴云他是在永定军里面见过几次的,只是远远见过,并没有深交更不知道他就是齐裴云,现在听说他就是齐震的儿子齐裴云时,大为惊诧:“我记得齐家小子小时候很是机灵,怎么现在成了那般模样?我还听人说,齐家小子在永康关是出了名的小混混,地痞无赖,整日里混迹青楼楚馆不说,还招惹了一个千金小姐日日缠着他,为了他还专门买了一块送饭的牌子,只要知道齐小子去永定军,她一定跟过去。”
柳苏氏叹道:“好好的孩子,若是留在京城,指不定也是个贵介公子哥儿,青年才俊呢。”
柳白鹭不敢苟同的嘀咕道:“也许是纨绔子弟呢。”
柳苏氏转头瞪了她一眼,对柳君阁道:“梓枫这孩子要去参军。朝廷对罪臣之子参军的态度,老爷是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可是到底会受许多委屈。”
对于柳梓枫要去参军,柳君阁颇为诧异,不过男人的眼界到底与女人不一样想的也深远许多:“既然他愿意就让他去吧,男人也要在沙场上历练过才算成长。梓枫这样的脾气,进军中历练再好不过了。”
既是柳君阁都同意了,柳苏氏便不再持反对意见,就等着柳梓枫说服了白氏之后点头帮着打点行装了。
晚饭前,柳梓宣带着柳梓陌从书院回来,没见到自己姨娘,柳梓陌好一顿闹腾,最后被柳君阁给关了禁闭,一家人才好好的吃一顿饭。
柳梓宣在听秦氏说了白日里的事情之后,一颗心是后怕的厉害,他几乎是照着柳君阁的原话把柳白鹭给训斥了一顿,然后看着柳白鹭包扎严实的脖子,问道:“会不会留疤?”
秦氏看了一眼柳白鹭,口里泛酸道:“怎么会留疤?齐公子从康将军手里索要了一盒康贵妃赐下的上等伤药。那药就不必说了,那装药的盒子可是价值连城。”
“你眼皮子何时这样浅了?”柳梓宣瞪了秦氏一眼。
秦氏委屈的低了头,却也知道在公婆面前不能驳斥夫君,让夫君没脸。若说在以前,她跟柳白鹭再怎么闹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相互置气,今日这般眼皮子浅的可真是头一回,谁让现在生活大不如前呢?自己膝下又是个儿子,以后还会有儿有女的,怎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所以秦氏也越发的小心眼儿起来。
柳白鹭摸了摸脖子,淡笑道:“大哥不必挂心,妹妹的伤不碍的。”
柳梓宣见柳白鹭真的没事,便与柳君阁说起了话:“今日的事情向伯告诉我了。怎么康将军就这么巧带人赶回来了?”
说起这个,柳君阁满眼的赞叹,佩服:“康将军不愧是少年英才。原来今日之事是康将军故布疑阵。前段时间军中收到线报,说鞑靼准备挥军去永康关劫掠。可是康将军却觉得其中有不妥,于是昨天便佯装去永康关抗敌,却在半路上停了下来休息。到了半夜,果见熊唐县被鞑靼人进攻。康将军就回来驰援,顺便揪出了鞑靼人埋在熊唐县的细作。”
柳白鹭却是皱起了眉头,对于康以邦的做法颇为不赞同:“如此说来,康将军是拿着熊唐县所有的百姓当做鱼饵了不成?这上万条人命在他眼里就不是命了吗?”
今天凌晨这一仗下来,且不说熊唐县的驻军死了多少,也不说熊唐县一共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单单梨花巷二十余户人家,就死了五人。
柳梓宣瞪了柳白鹭一眼,叱道:“妹妹出去可别这么多。在战场上,这种以人命为饵之事多得是了。若是照妹妹这么说,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柳梓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服了白氏让他参军,之后这大半天都在翻找家中所有的兵书史册,闻言接着说道:“大哥说的对,大姐你可不知道,有时候一场战事为了迷惑敌军,将数万将士拿去做饵的都有。更有人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而主动去当饵引开追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