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第三次站在小楼大门外门,尼克穿着黑色的风衣,冷酷地看着四周。
按动门铃,里面没有再出来人见她。
“什么事。”语音里传来明知故问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要见你们老板。”这一次,林纾没有再要求他们把人交出来。
对方似乎在商量什么,过了片刻回道:“请稍等。”
铁门缓缓开启,林纾松了口气抬腿往里走。
尼克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静静跟随。
“只能你进去,和你同来的那个人不能进去。”语音里又传来对方的要求。
“堂堂靳先生竟然怕我小女子带来的一个保镖?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林纾纵然有求于人,也不会任人宰割,予取予求,“若是如此不放心,我就不进去了,还劳烦各位跟靳先生说,人放在他这里我还是比较安心,可如果将来我发现她少了一根寒毛,就算是鱼死网破我林纾也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林纾带着尼克转身退出小楼监视范围。
房间里的客厅里,保镖都有些畏惧地站在一个男子一尺外的地方,垂着头不敢看他。
他的头发和肌肤都泛着不健康的白,就连眉毛也是淡淡的颜色,唯有精致而深邃的面容显露着他并非上了年级的人,也许三十,也许二十。
他似乎很怕冷,在这个普遍温度还在十八度左右的天气里,穿着一件长长的红色大衣。
他就是林纾口中的那位“靳先生”。
“为什么没有人调查她的来历。”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小口,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他抬头扫过一众人,淡蓝色的眼珠透着倦意,声音也慵懒着。
“我们以为……”作为保镖中的领头人,只好出来回话,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靳先生扔过来的茶杯砸中,热度不低的茶水透过一层布料的衬衣烫上肌肤。
他不敢在说话,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我要听的不是以为,我只想知道答案。”靳先生面色不改地接过佣人递上的新茶杯,给了他们期限,“三十分钟。”
保镖们不敢迟疑,立刻告退去查林纾的来历。
他捧着茶杯暖了暖手,起身去了二楼的那间病房。
乔景瑶躺在上面,呼吸自主却也毫无知觉。
“先生,她的情况还不错,我们最近检查过她身体的各项指数,均已恢复正常。”一个医生走过来跟他解释。
“为什么不醒?”他问。
“呃,这个,我们也还在做研究,有可能是因为车祸造成的后遗症,她惧怕什么而不肯醒过来。”
“可能?”他微眯着眼睛去看说话的医生。
那位医生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他没忘记这位先生最不能容忍地就是似是而非的话。
“先生,我们医生能查的只是病人的机能和指数,纵然将一个身体拆卸,也有我们医生无法找到的一样东西。”跟随医生实习的小青年颇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坦然面对靳先生的质问,“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依照过去发生过的案例给予猜测并进行研究实施,还请先生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他收回了放在医生身上的目光,算是允许了那位小青年医生的说法。
“把她抱到我的房间。”他用细白的手轻轻抚摸着乔景瑶的脸颊。
那位小青年微微蹙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医生拽了拽,示意他不要多嘴。
等人走了,他才不满地跟医生抱怨:“老师,为什么不让我说?那位病人就算身体全好也不能让他肆意侮辱。”小青年显然是想到了别的方面。
“你别乱说话!”医生抹了抹汗,“那位先生不会对病人做什么的,护士每天都给她做检查,没有发生你想的那些事。”
最多也就是把人脱光了抱在怀里睡觉,这句话他没对正义感十足的徒弟说。
医生在心里胡乱想着,那位先生明显有白化病,也许他们原本就是一对,只不过苦于家庭社会不能在一起。
三十分钟后,保镖将查到的资料拿到房间。
靳先生一手搂着乔景瑶,一手翻看着关于林纾的来历。
“原来是这样。”他微微笑了起来,极其宠溺地抚摸着乔景瑶的脸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然后还忘记了。”
他咳嗽了几声,对手下吩咐:“给她电话,请她过来。”
电话响的时候林纾就在小镇的一家餐馆里等着,接起来听完对方客气礼貌地话回了句好就挂了。
“他们让你过去?”尼克问。
林纾点头,自信地笑了笑:“他不会不给小景面子。”
再次来到小楼,门口已经有了四个人迎接:“林小姐请,我们先生说您的朋友可以跟进去,但必须解除身上的装备。”
“不行。”回话的不是林纾,而是尼克。
“先生让他们都进来。”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保镖只好放行。
客厅里的保镖只有三个,但进去之后的尼克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另外四处地方。
“先生在二楼的卧室,请这边。”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给林纾他们带路。
一步步踏上去,林纾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慌张感。
里面的是一名令国际刑警都头疼的人,她没有见过他,第一次听说也是在乔景瑶当年无意间提起的,这一次如果不是有男朋友派来保护她的尼克帮忙,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是谁从医院偷走了乔景瑶的身体。
站在一间房门外,那名带路的男子拦住了他们二人:“先生说你要见的人就在里面,但如果你不介意她光着的身体被其他人看到,他也不介意除你而外的人进去。”
林纾眼神微闪,最后只得忍耐:“尼克,请你在这里等我。放心,我相信靳先生不会把我怎么样。”
尼克微微颔首,站立在房门一侧,抄着手不动。
男子敲了敲门,让开了道。
房间里的光线不太明亮,却也足够让人看清床上的两个人,被子虽然盖着两人的身体,但裸露在外的肩膀却昭示着一切。
“靳先生就是这么对待一个自己所爱慕的女子吗?”林纾看得真切,那个只有短短寸头,毫无知觉的女孩子就是乔景瑶。
床上的人呵呵笑了笑,仔细为乔景瑶遮盖好,他才掀开被子,裸着身体走下床,拿过一件长长的睡意穿上。
林纾没有回避对方的举动,但看见对方浑身白的不自然的皮肤时也不由微微惊讶,原来他真的是有病。
“你可以看看她,不过她不会对外界有任何反应。”靳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纾快步走过去先是伸手在被子底下摸了一下,脸色骤变地狠狠瞪了靳一眼,在心底骂了句变态。
她试着喊了两声,床上的人果然毫无知觉,唯有起伏的胸膛和呼吸声证明她还是活着的。
“你把她弄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就为了猥亵她?”林纾脸色不善,任谁看到这样的情景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我只是想占有她。”靳纠正林纾的用词,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见林纾要发火,他才慢悠悠说完后面的话:“可她现在没有灵魂,我要的不是她的躯壳。”
林纾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还好景瑶的灵魂不在这里,否则还不知道被这个变态怎么欺负。
“她有自闭症是因为你?为什么你没有告诉过她?”靳坐会床上,霸道地搂过乔景瑶,“她怎么认识我的她可都告诉你了。林小姐,你很不坦白。”
林纾先是一震,而后明白过来,这个人如果想查谁应该是没有查不到的,尤其是她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些事。
小时候的乔景瑶是不自闭的。
乔景瑶八岁的时候,林纾十三岁,相差五年却一点都不影响她们两人的感情。
十三岁的自己已经知道将来要为了家族而嫁给黎绍安,所以想要跑,乔景瑶以为好玩偷偷跟着她,可后来她遇上了人贩子。偷偷跟着她的乔景瑶帮她逃了出来,而自己却被抓住。她找到警察去救人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乔景瑶虽然没有受到折磨却被关在黑房子里三天。
被救的乔景瑶已经晕厥,醒过来之后她不记得那些事,可也渐渐变得不爱说话,甚至不喜欢和他人接触。
林纾自觉是自己欠了乔景瑶,之后也不再任性,逐渐变成了乔景瑶的保护伞。
如果被提及,她已不觉得亏欠,但保护景瑶的这种行为却已然成为习惯。
“靳先生不顾景瑶意愿就强行带她离开,你似乎也很不坦白。”林纾知道这个人会因为她和景瑶的关系而不敢对她做什么,于是肆无忌惮地说道,“至于靳先生您?景瑶当年也只是当作一个笑话讲给我听,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还可以。我还记得她说过,因为你的英文名字太长,所以她取了三个字送给你。”
一个外国人昏倒在路边已经够惹人眼球的,何况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有病的外国人。
患有轻微自闭症的乔景瑶根本没去管这些,她只是觉得白头发很漂亮,于是在被司机送到学校后又出来,蹲在那里一直盯着对方看,直到对方被她那炽热的视线看醒过来。
听不懂那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乔景瑶自说自话地将那长串听不懂的话里截了三个字出来,称呼他为“靳格桑”。
面对对方不知所云的表情,她郑重其事地写下这三个字交给他,还标注了拼音。
然后把身上的钱和带的午饭都给了他,一溜烟跑了。
逃课的事没被乔氏夫妇知道,却被林纾知道了,追问下她才知道这件事。
事后她曾问乔景瑶为什么那么做,但那时的乔景瑶只是很茫然地看着她。或许那时的景瑶只是偶尔活在现实里,在梦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茫然不知,救人的事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