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号码呗,”陈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不会连自己手机号都不记得吧?”
季棠棠无言以对,她还真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因为一直没什么要联系的人,现在的这张卡号是为了和凌晓婉的妈妈联系临时买的,里头的联系人就凌晓婉妈妈一个。
“我……脑容量有限,真不记得,”季棠棠自己都觉得理由挺牵强,“回去的时候再给你吧。”
好在大伟没多想,两人搭伴往里走,一路上,大伟给她介绍尕萨摩峡谷里著名的景观,说是有个鹰嘴岩,据说从某个角度看特像一只鹰,不是谁都有运气看到,还有个仙女洞,洞里有神石,很多藏民都定期去拜。
季棠棠对神石好奇的很,但大伟解释不清楚,挠着脑袋说就是块石头,听说挺灵的,如果头痛,在石头上蹭蹭脑袋,马上就不痛了,如果肚子痛,就蹭蹭肚子。
“那我昨晚睡的不好,脑袋发晕,我一会去蹭蹭脑袋。”
“洞里还有个洞,在那里许愿,仙女会听见的。”
“你要许什么愿?”
“保研成功。”
“藏族的仙女,还管得着大学里保研的事?”季棠棠笑他。
“也就是个心愿呗……”大伟挺不好意思的。
两人运气不算太好,到底没能看到什么鹰嘴岩,不过仙女洞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仙女洞的洞口结着藏民惯用的经幡和哈达,很显眼。
洞口只一米来高,必须弯腰进去,从外头朝里看,里面黑漆漆的,时不时还听到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里头有活水?”季棠棠奇怪。
“不知道,那大哥没说。”大伟弯下腰,“棠棠姐,我打头阵啊。”
倒是挺有绅士风度,季棠棠心里赞了一句,也跟着弯腰进去,也不知道是因为进洞还是弯腰的关系,总觉得气喘不顺,有点费力。
需要弯腰的路途很长,两人得时不时蹲下身子休息,越往里走越黑,季棠棠掏出手电来照明,灯光在不远处晃了晃,那里很亮,积着一摊水。
“水深吗?”季棠棠问前头的大伟。
“深倒不深,过脚面,就是可怜我的鞋废了!”大伟大呼小叫的,季棠棠在后头偷笑,她的登山鞋不怕水,一步步很是肆无忌惮。
约莫过了五分钟,前头的大伟长吁一口气:“终于能站直身子了。”
季棠棠一步步挪过来,扶着石壁起身,手电四下那么一扫,扫见一块圆柱状的石头,石头上扎着哈达。
大伟提醒她,“八成那就是神石,你不是头疼么?快去蹭蹭。”
季棠棠依言过去,把额头贴在石头顶上,石头面上凉凉的,出奇的光滑,也不知被多少人蹭过了,季棠棠念叨了几句,回头看大伟:“你不来?”
“我找那个许愿洞,保研比较重要。”大伟四下张望,“究竟是哪里来着?”
季棠棠打着手电帮他照明,手电的光柱一遍遍在渗水的嶙峋洞壁上扫过,大伟忽然叫了一声:“别动,就那,那儿!”
“哪?”季棠棠将光柱往回移了移,这才反应出光照着的那处黑色比周围浅些,看起来是个小洞。
“哎,棠棠姐,帮我照着些,保研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了!”大伟很激动。
季棠棠噗一声笑出来,将手电打低了些:“那边也有积水,小心鞋子。”
大伟应一声,踮着脚尖往那个小洞走,到洞口时两手撑着洞壁,先把脑袋慢慢探进洞里去,忽然又惊又喜:“哎,棠棠姐,这洞洞口小,里头高,刚好能容一个人站进去!”
没等季棠棠回答,他矮着身子进去了,从外头看,只能看到他的两条腿。
这个洞,凌晓婉八成也是来过的。
季棠棠把手电打向另一边,想看看整个仙女洞的大小轮廓,才走开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大伟卯足了劲的喊声。
“我要保研!保研!保研!”
几乎能想象出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季棠棠有点晃神,她记得自己大四的时候,也像模像样跟室友们讨论过要不要继续读研的问题。
“棠棠姐,怕仙女没听见,再喊三声。”
季棠棠把手电打向洞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我要保研,保研……”
声音一下子断了。
季棠棠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醒他:“不是说三声么?怎么才两声?”
没人答应。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季棠棠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咽了口口水,慢慢转过身,手电的光柱照向刚才大伟站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明明可以看到大伟露在洞口的两条腿的。
但是现在,只能看到黑洞洞的洞口。
季棠棠握着手电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大伟?”
还是没人回答。
季棠棠打了个寒噤,四周安静的可怕,滴答的水声分外刺耳。
季棠棠把登山杖的杖尖外指护在身前,打着手电向那个洞口过去。
洞口很小,站了一会没见里头有异动,季棠棠屏住呼吸,先把登山杖送进去,反握了手柄摇了几下,杖端磕在石壁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别的障碍物。
季棠棠心一横,矮身钻了进去。
大伟说的没错,这洞洞口小,里头却高,刚好能容一人站得下。
只是,除了洞口,根本没有别的出口,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这完全就超出正常人的认知范围了,季棠棠站了半晌,突然害怕起来,似乎这洞口就是一张嘴,再迟上片刻,利齿闭合下来,自己就再也逃不脱了。
她双腿发软,几乎是落荒而逃,出洞的时候头几次磕到洞壁,连登山杖都落下了。
洞外,阳光炽烈地刺眼,季棠棠头晕目眩的,倚着石壁大口喘气,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冲着洞内大喊:“大伟!大伟?”
没有回音,只高处秃鹰盘旋,风吹过,岩石上的灌木丛草微微晃动,季棠棠站在最盛的日光之下,却只觉得遍体发寒,直到左近传来絮絮人声。
回头一看,是当地的藏民,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手里摇着转经筒,嘴唇上下翕动,应该念的六字真言,季棠棠仿佛落水者捞到了稻草,赶紧迎上去:“能帮个忙吗?我朋友在洞里……”
对方茫然,先是摆摆手示意听不懂汉话,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藏语,这回换了季棠棠听不懂,她呆呆看两人过去,那两人似乎也觉得她很奇怪,走出老远还回头看她。
毛哥很早的时候就起床下楼开旅馆大门,那对上海小姑娘前两天叮嘱过他,早上务必给开个门,因为要赶今天的早班车回兰州,然后从兰州乘飞机回上海。
开了门之后,毛哥又转回去睡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呵欠正式起床,先把锅庄的水烧上,然后挨个把架在桌子上的凳子放下来,最后去到隔壁的清真餐厅,给自己点了份牛杂汤,给岳峰和光头点了粥和馒头咸菜,鸡毛在尕奈有店,一直回家住,不需要他照顾吃喝拉撒。
点完了忽然想起昨儿到店的季棠棠,也给她点了一份。
汤饭送到,毛哥挨着窗边的桌子坐下,很是心满意足地享用早餐,岳峰起的最早,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洗手间,接着下来的是那对上海女孩中的一个,好像是叫什么羽眉的……
毛哥的眼睛刷的瞪圆了。
羽眉拎着化妆包,估计是去洗漱的,毛哥盯着她的背影倒抽气,岳峰进来倒水喝的时候,毛哥腾的就窜上去了。
“那个……那个羽眉,”毛哥气急败坏的,“不是说要赶今天一早的车走么?不是要赶飞机吗?我还特意起个大早把门给开了……”
“改签了。”岳峰答的轻松。
“为什么改签?”
“在这玩的开心,想多待几天呗。”
“是不是你?”毛哥咬牙切齿,伸手就戳岳峰的额头。
“哎,”岳峰躲他,“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不好那款的。”
“那还不让人走?”
“都说了人自己乐意留的,再说了,现在人少,多些人多点热闹,不也变相给你赚多点房费么。”
毛哥没词儿了。
说话的当儿,光头也进来倒水,听得挺乐呵,末了拍拍毛哥的肩膀:“岳峰也不容易,牺牲了色相给你赚那点房费,多无私一小伙儿啊。”
“呸。”岳峰和毛哥同时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