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请跟我来。”未等顾敏容将顾长歌领至目的地,在一处拱门前便被一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拦下。
顾敏容愤愤地瞪了一眼顾长歌,旋即去了。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顾长歌跟在女子身后,稍稍打量了下对方。
这女子举止端庄,容貌秀丽且衣着讲究,而且方才对顾敏容客气而又疏离,似乎并不忌惮顾敏容侧妃的身份,想来不会是等级太低的丫鬟,待她礼貌谦逊点不会吃亏。
“六小姐不必客气,唤我锦瑟便是。”这女子眉目低垂,面上恭顺言语却也不卑不亢,倒惹得顾长歌喜欢。
“我来王府几日了?”
“七日。”
顾长歌心惊。
七日?
她竟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她分毫不知,不知眼下又是什么状况?
“六小姐从到王府那日便昏昏沉沉到今日,不知时日几何乃平常之事。”锦瑟似乎看出顾长歌在想什么,状似无意地说。
“那我如何会到王府之中?”
“小姐你突生顽疾,危在旦夕,好在王爷听说这件事便令人将你接了来,由王爷的御医为你诊治。好在小姐你福泽深厚,已无大碍。”
“那我是什么病?”她的症状与一般风寒无异,每日汤药不曾少喝,补品不曾少吃,却一点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最后竟不省人事,想来这个病太过怪异。
顾长歌不禁心忧起来。
尹洛寒的御医花了七天时间才将她救醒,莫不是原本的顾长歌本身就有什么顽疾,刚好被她倒霉遇上了吧?
“这个奴婢不知。”
正说着鼻尖飘来一阵药香,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一个稻草搭建的药庐出现在竹林最深处。药庐上方飘着白色的水雾,风吹来却是方才闻到的药香。
想不到尹洛寒的王府里还有这种地方。与之无争、环境清幽,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肖御医,顾家六小姐到了。”锦瑟上前朗声喊道,而房门始终紧闭,未见有人开门相迎。
“六小姐切莫见怪,这肖御医乃天下第一神医,性子向来古怪,但也是古道热肠之人。”
顾长歌浅笑道:“既是王爷的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怪罪?你且前去敲门,若是无人应想必是不在,我们便过些时候再来吧。”
锦瑟应了声,依言上前扣门,但依旧未见回应。两人对视一眼,准备离去,却在迈开三两步之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素衣宽袍的男子箭步而出,一派英姿飒爽。
“是何人搅我清梦?”
此人俊眉朗目,举止洒脱狂放,只是审视顾长歌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几分讥讽。
“噢,原来是你。”他也不忌讳男女授受不亲,伸手来抓起顾长歌的手便为其号起了脉。
“嗯,余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再调养些日子便可痊愈了。”
“毒?”顾长歌兀地心惊,抬眼看向对方。
“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中毒?”
顾长歌有些郁闷。
他这意思是她应该知道?她才刚醒过来,所获得的信息不超过三句话,中毒之事她怎会知晓?
“不知长歌所中何毒,还请肖御医告知。”
“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他又突然耍起了性子,摆着手不耐烦地说道。“没看见我很忙吗?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事情弄完了就走,别来烦我!”言罢,他甩了下袖子,扬长而去。
倒真是一个古怪人。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于是顾长歌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锦瑟。
“前几日都是王爷亲自带你来的,没让旁人跟着,奴婢也不知该做什么。”
顾长歌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愠怒,恍若吃了枪药却无法发泄,可把她憋闷着了。
肖御医说她中毒,此话何解?
可,之前的大夫皆说是风寒又当何解?
“锦瑟,六王爷回来了吗?”从药庐回来顾长歌便让锦瑟去请尹洛寒,锦瑟去了,回来之后却说尹洛寒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如此一等,太阳西沉之时,尹洛寒还不见归来,顾长歌便有些急了。
“烦劳姐姐去前院帮我看着,若是王爷回来请他到我这里来一趟,不过不要当着人前说,以免人多嘴杂,说岔了去。”
顾长歌将自己身上仅有的细软塞到了锦瑟的手中。
“奴婢这便去大门等着,等王爷一回来便请王爷过来。”
此事一定要问个清楚!就算是中毒,也要知道是何人害她。
顾长歌将顾家有嫌疑的人都大致罗列了出来,脑海里粗略地分析着。
她一个庶出小姐得到大夫人的喜爱地位攀升,招来的嫉恨不在少数,但会是谁在背地使坏呢?
顾敏容吗?
她向来对顾长歌就心存敌意,似乎是首要嫌疑人。不过白天看顾敏容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此事,应该可以排除。
那么是顾靖柔?
此人举止乖觉,可以说是顾家最懂察言观色,最会为人处世的人,当然要在顾长歌没来之前。她二人并无深仇大恨,顾靖柔不太可能会因为嫉妒冒险。
那么是吴氏?沈氏?顾如眉?亦或是,顾秀宁?
想得越多越是没有头绪,坐了一会儿便觉头昏昏沉沉,等不到尹洛寒归来,她便趴在桌前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顾长歌软绵绵地趴着,感觉灵魂与身体剥离开来,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六姨妹,如此急着找本王来,是不是同意嫁给本王了!”
昏沉之中,顾长歌听见尹洛寒那小子嚣张得意的声音。门开了,屋外已是一片漆黑,风裹挟而来,屋内的烛光摇摇曳曳一阵之后复又平稳燃烧起来。
尹洛寒眨巴着双眼,笑容僵在脸上。
他以为首先会看见顾长歌轻蔑的眼神,不曾想见到的却是瘫软在桌前虚弱无力的她。
“你怎么了?”他大步上前将顾长歌捞起来,顾长歌就此落入他的怀中,一股药香侵入他的鼻息。
“头晕。”她软软地应了声,全无平日的跋扈。
尹洛寒冰凉的手放在顾长歌滚烫的额头,顾长歌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指尖的冰凉让她感到舒服。
“这么烫!”尹洛寒心一沉,心道她的毒又发作了。于是他打横将顾长歌抱起,脚下一点,便纵身跳出窗外,运用轻功火速带她去往药庐。
风打在脸上驱散顾长歌身体的灼烫,她有些微的清醒,她抬眼望着尹洛寒,他侧脸在月色中轮廓分明。
“你可知是何人害我?”她虚弱无力地问着。
如果不问出个究竟,查清何人所为,她今后岂不是整日提心吊胆,恐防有人暗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不会放心的。”告诉她会死吗?
顾长歌最终没有从尹洛寒口中得到答案,而她也因为身体不适,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肖玉生!你给我出来!”尹洛寒大力踹开了草庐房门,气急败坏地叫嚣着。
“尹洛寒,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肖玉生不耐烦地放下医书,但见尹洛寒怀中抱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神色紧张,他旋即闪身来到尹洛寒身边。
“毒性发作了,需要马上排毒!”他从尹洛寒手中接过顾长歌,大步走到屋外,穿过森森竹林,最后在一处湖泊停下,将顾长歌往水中一抛。
噗通!
“喂!肖玉生,你干什么!”将肖玉生有此一举,尹洛寒风一阵上前想要捞起顾长歌,但是肖玉生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气急败坏地揪住肖玉生的右衽,怒吼道。
“寒,又死不了人,你紧张什么?莫不是真喜欢上这个丫头片子了!”
“我喜不喜欢她干你屁事!”第一次,尹洛寒在人前爆粗口。
“确实不关我的事,不过你也别误了正事。”
正说着只听得一阵破水之声,顾长歌在水中挣扎着扑腾着。
哪个孙子竟然把她丢到了水里!
她可是旱鸭子啊!
“救命!”她惊呼一声,身体往下沉,被灌了几口凉水。
肖玉生脚下一点,踏着水面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丢在岸边。
“你们疯了是不是!”一上岸顾长歌就憋不住火爆发了。她冷得瑟瑟发抖,该死的,这水怎么这么冷,就像冰水一样!
“不识好歹!救了你一命不感谢也就算了,还出口伤人!”肖玉生语带轻蔑,转而他对尹洛寒说:“交给你了。我得回去补觉了。”
尹洛寒解下长袍将顾长歌紧紧包裹着,柔声问道:
“你好些了吗?”
顾长歌瞪了他一眼。
冷成这样能好到哪里去!
但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六王爷,身份尊贵,她可不能不知死活地冲撞他,于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尹洛寒要抱她,但是被顾长歌拒绝了。
“我自己能走,不劳烦王爷了。”她避开尹洛寒伸过来的手,裹着他的袍子瑟瑟发抖地往前走着,但是没走出几步远她便折了回来,黑着脸说:
“回去怎么走?”
尹洛寒一时没憋住笑,月光下他笑意盈盈,于湖光山色之中,墨深的眼眸深邃清明,与静谧的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