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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同前往的同学们听到阿伟的高谈阔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队伍里顿时一派热闹,而刘雪却无心继续这样的讨论,离开队伍独自前进了。

在学院的报告厅里,满满地坐了一百多人,大家的讨论热火朝天,不过,阿伟对他们正在讨论的内容没有一点兴趣,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前排座位上坐着的一位学姐,大概是学院里的研究生,而且,阿伟发现她是在那个暴风雨之夜跑掉了鞋子的大姐姐。

终于熬到了结束的时间,人流通过报告厅狭窄的门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阿伟的眼睛却还在搜索着刚才的那位大姐姐,他很想挤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或者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可是,心急的阿伟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话题。正巧,刘雪从阿伟的身边经过,这让阿伟想起了刚才和刘雪谈论的话题,他顿时有了主意。于是,他站起了身,挤过人群,出了报告厅的门,径直来到了晓晴面前。

“嘿,你还记得我吗?”不知道为什么,阿伟的心怦怦地跳着,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儿。

晓晴转过身。

“哦,是你啊!呵呵,最近还好吧?”

“嗯,嗯,还好。”阿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过,他还是很快找到了一个摆脱尴尬的话题,“对了,姐姐,你说我们老师给我们推荐了那么多参考书,我应该先看哪一本啊?”

“你们老师是谁啊,他是给你们上什么课的啊?”

“就是那个教‘西方哲学史’的老头,叫什么……”

“是不是老G啊?”晓晴的大眼睛当中突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对,对,很多人都叫他G博士,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叫什么。”

“呵呵,他就是我的导师,他可是个很好的人噢。”晓晴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的牙齿很白,她的笑也很甜。

“那我……”阿伟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了,我才他一定会推荐柏拉图的那本《理想国》的,你就看看那本书吧!”

“是吗,老G他的确是经常提到这本书呢,不过我还没有见过。”

“好吧,那我把自己的那本借给你吧。”说着,晓晴伸手掏出了挎包里的那本崭新的《理想国》,“借给你吧,就算是对那天晚上你帮我打伞的回报,嘿嘿!”

“谢谢了哦。”阿伟接了过来。

“没什么,我还有一些事情,先这样吧,你打我的手机,我就知道你的电话号码了。”

阿伟赶紧掏出了手机,拨下了晓晴指示的号码。

晓晴走上了学院的二楼,穿过走道,来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她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门。

“进来。”

晓晴推开门,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端坐在沙发上,埋头整理着自己的材料。

“请坐吧。”老者的嗓音很冷淡。

“老师……”

“我现在很忙,有什么问题,就等到半个月后我出差回来再说吧。”

“老师,您要走那么长的时间啊!”

“是啊,我在外地有很重要的会议,暂时不能回来了。你看看,他们大一新生的哲学史都没有办法上了。”老者埋着头,只管整理自己的材料。

晓晴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情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身离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说点什么。看着老者埋头专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些话题,于是,她的眼睛瞄上了老者桌子上的一本书。

“老师,您桌子上的那本书借我看看行吗?我的借给一位同学了。”

“好,你拿去吧,《理想国》可是一本很值得看的书,你可要认真读几遍啊。”

望着只顾埋头的老者,晓晴最终只好选择起身离开。关上门之后,晓晴喃喃自语道:“老G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晓晴一路上抱着个大大的鱼缸,那鱼缸的形状有如一个巨大的酒杯,显得十分别致。鱼缸里盛放着满满一缸子水,在水里一条红色的大金鱼正扑腾着,十分可爱。晓晴十分小心地抱着,生怕里面的水洒了,鱼儿跑了出来。就这样,她一路搬到了家里。

导师出差去了,学校里的事情一下子少了许多,晓晴于是决定从破烂的学生宿舍搬回家里居住,正好,老公也将出差半个月的时间。所以,晓晴又要一个人留在这巨大的屋子里面了。晓晴觉得,这屋子里的家具装饰,加上栽种的植物,本来已经不少了,可是如果连一个小动物都没有,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会显得没有生机。在这样一栋没有生机的房子里,让晓晴整日里住着,还是不免担惊受怕的。

可是,究竟把鱼儿放在哪里呢?晓晴的心里犯难了。

晓晴很想把鱼儿放在自己的卧室里面,让它天天陪伴自己,可是,晓晴害怕鱼儿把水扑腾到了地上弄脏卧室,所以,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对了,穿过二楼的阳台,是一处书房,在那里总可以收留这个小家伙了吧!晓晴的心里这样盘算着,于是,她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之后,她打开了通向阳台的落地窗,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书房紧闭的大门前。这是一扇别致的双开木门,门面是深红色的,中间镶着两把铜铸的把手。晓晴掏出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霎那间,一股木质家具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晓晴很是难受。她赶紧打开了书房里所有的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

接着,晓晴把鱼缸搬了上来,放在书房正中的实木书桌上,然后,她把自己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几本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她从提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理想国》,掸了掸灰尘之后,放在了所有书的上面。

晓晴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陪着鱼儿读上几本好书,也算是充实一下专业学习的过程吧。

这个书房很大,不仅仅有书桌,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房的色调以淡淡的乳白色为主,装饰典雅,很有一种书香门第的气质。可惜,余老板是个不读书的人,枉费了这一间豪华的书房了。现在,晓晴就可以无比骄傲地坐在书桌前,享受这美好的阅读时光了。

接近十月下旬的时候,天黑的时间比以往逐渐提前了。

晓晴在一楼客厅里打开了落地窗,站在阳台上享受着秋季傍晚的微微凉风。老公没完没了的出差使得这个家无比寂寞,晓晴一个人留在这巨大的房间里,陪伴她的除了这傍晚的景色之外就是还在楼上书房里的鱼儿了。不过,晓晴也不会觉得生活太跟自己过意不去,因为老公不在反而给了自己很大的自由空间,更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的干扰。

抬头往往已经漆黑的夜空,晓晴的思绪已经像是脱缰的野马了。

夜幕下,凉风习习中,晓晴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G博士。

那真的是一个古怪的老头。

当初,自己曾经还还被老G的渊博学识所打动,可是交往日久,晓晴就越发觉得老G是个奇怪的人。他除了在课堂上能够恣意挥洒之外,其余的时间里就根本无法与别人沟通了。晓晴总是觉得,老G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是旁人难以琢磨和理解的。不过,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世界,也都是旁人难以琢磨和理解的,关键就在于你的内心世界能否勾起旁人琢磨和理解的兴趣罢了,而G博士正是那种拥有这样的内心世界的人,至少晓晴是这么认为的。或许,就正像是柏拉图所说的,在人们经验和感知的背后,还有一个只能通过哲学思辨才可以把握的理念世界,而现象世界的形态恰恰是由理念世界的形态所决定的,所以,在每个个体生命的现象背后,肯定会有关于他们自身的永恒不变的理念,而只有看到了这理念才可以真正把握一个人。不过,这理念究竟是依附于不同的生命个体而存在的呢,还是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统一的理念呢?晓晴想,如果说所有的事物都依据一个无比统一的理念,那么就有些向着黑格尔的精神哲学靠拢的味道了。那么,柏拉图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晓晴不敢自己去断言这样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最好的办法还是到楼上去找来《理想国》仔细看看,于是,晓晴关上了门,进入了客厅。

为了给家里节约一些电费,晓晴不敢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而仅仅开了几盏能发出微弱光线的小灯,所以,居室内的光线并不清晰,而到处都显得黑洞洞的。晓晴不得不小心地摸着墙上的开关,找到了通往二层的楼梯,然后通过落地窗和阳台来到了书房。打开房门,晓晴点亮了书房里所有的灯。刹那间,书房显得明亮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余了。

可是,晓晴却并没有走到书架边翻出她想要的书,而是来到了书桌上的鱼缸面前。那条红色的鱼儿看见主人的到来,一时间显得十分兴奋,试图从水里探出头来。它微微张着小嘴,吐着泡泡,尾巴一摆一摆的,两眼盯着晓晴,似乎在向晓晴诉说着什么,全然没有害怕生人的意思。晓晴伸出头去,望着那条可爱的鱼儿,觉得十分有趣。接着,晓晴把手伸进了水里,想抚摸它寻些开心。

就在把手伸进水里的瞬间,晓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仔细一看,那鱼儿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愉快,而是恐惧,一种莫名的恐惧,就像是晓晴经常感觉到的那样。晓晴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那条鱼儿也嗖的一声躲进了浅浅的鱼缸底下,似乎不敢再看晓晴了。

晓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蒙了。

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再一次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一条鱼的行动竟然会让她产生异常的想法。

晓晴的心跳开始加速了,她感觉到背后的一股气息朝着她压过来。

她慢慢转过了脸,身后,书房的大门敞开着,通向对面的花台,树叶在秋日晚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独自陶醉,又仿佛是被什么邪恶的力量裹挟着。

晓晴不敢久留了,她赶紧关闭了书房内的所有门窗,接着锁上了书房的门。然后,她连忙关闭了走廊上的落地窗,之后拉上了窗帘。

恐惧总是让人们竖起耳朵,去仔细聆听周围一切声音,这或许就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人类本能,当然,处于现代文明包围中的人如果仍然拥有这样的能力,显然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使得他们生活在战战兢兢的精神状态中。

晓晴一路小跑来到楼下,锁好了居室的大门,之后关闭了所有的窗户。这样,整座屋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密闭空间。完成了这样的动作之后,晓晴那紧张的心终于略为放松了,因为,这样封闭的环境使得她觉得终于可以和外面危险的环境隔绝开了。她慢慢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卧室里,打开整齐的衣柜,拿出了换洗衣服。接着,她来到厨房到开热水器。这些都准备好之后,她打算好好洗个热水澡了。长久的校园生活使得她每天都是胡乱洗脸之后就睡觉了,也没有热水能给她仔细清洁一下身体。现在好了,晓晴心里感到十分愉快,她来到一楼浴室的门口,打开那扇木门,里面黑漆漆的。晓晴只好电亮了天花板上的灯。那种电灯是节能灯,能够发出白色的柔和光线,照亮整个屋子。浴室里的地板和墙面都是用上好的石材铺制的,雍容中显示出了一种富贵。

拉开浴室的玻璃门,晓晴连忙跳了进去,打开了热水龙头。

水,慢慢流下来,浸润进了肌肤里,晓晴感到浑身舒服。望着自己修长得身材和洁白得皮肤,她觉得很需要给自己来一个彻底放松了,不要再想起那个古怪的老头,丢下那些烦人的课程,更要忘记那些古怪的想法,使自己完全进入生活的全新状态,这样,才是一条真正的解脱之路。

在人生的道路上,总是有那样多的事情在纠缠,恐怕只有那些有着最高智慧的人才能够完全摆脱它们吧!是啊,难道说只有找到关于那个秘密的答案,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活着,就是为了继续活着,不要把自己搞得过于疲惫啊,晓晴这样对自己说。

突然,那白色的电灯闪烁了一下,屋子里瞬间黑暗又瞬间重回光明。晓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她抬起头,看见那白光变得似乎比刚才刺眼了许多。晓晴似乎觉得,整个房间都在这盏吊灯的照耀下显得惨白惨白的,仿佛没有了一丝的血色,而那些古朴典雅的装饰似乎也在预示着某种古老而邪恶得力量又在蓄势待发了。

就在晓晴刚刚回过神来的时候,顷刻间,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浴室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停电了,晓晴在心里对自己说。

水龙头里的水渐渐变凉了,说明电热水器已经停止了工作,这正好印证了停电的猜想。

哎,好好的一个夜晚,竟然就这样被浪费了。晓晴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赶紧关上了水龙头,擦干了身上的水滴,然后打开浴室门,冲了出来。接着手机的光,她一路跑到了二楼的卧室里,紧紧关上了门。

淡淡的月光洒在床上,洒满了整个屋子。透过薄如轻纱的窗帘,外面的景色恬淡如水,婉约宁静。

晓晴不知道这是否能算作是一种浪漫。

假如人类完全回到没有电灯以前的黑暗年代,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享有这样的浪漫了呢?

晓晴宁愿不要这样的浪漫,因为就在楼下,脏衣服已经堆满了架子,而洗衣机却无法继续工作。

无奈之下,晓晴只好选择早早睡觉了。

桌上的手表不断发出嘀嗒的响声。

卧室里的床头柜上,散乱地堆放着衣服。晓晴相信,自己的身体和棉被充分接触是有利于健康的。空无一人的房间,给了晓晴很大的自由,让她已经几乎可以过上一种为所欲为的生活了,所以,她也并不在乎会有什么不雅观的地方。

躺在软软的被窝里,晓晴感到全身都滑滑的,翻起身来也很是舒服。不过,当她再一次想起那个老头奇怪的脸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除了上课,他从来没有在晓晴的面前抬起过头。每次,晓晴在过道上遇见他,也总是见他正埋头走路,就算是打招呼之后,那老人也装作没有听见,这搞得晓晴心里十分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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