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霜立刻用手帕盖住茶杯,诧异道:“好诡异的粉末。元哥哥,你这是哪里得来的?这里面混杂的东西太多,我要好好研究研究才能给你答案。”
贞元离开御府后,忽然撩开帘子吩咐道:“去小院。”
没一会,软轿停在小院门口,贞元咳嗽着从轿子里出来。下人走上前去敲门,敲了好一阵,一阵女子咳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贞元扫了下人一眼,下人又敲了一会,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应,他就直接推开大门。
贞元挥了挥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小院内,一名女子背对他而坐,手里拿着扇子,她旁边的桌上摆放着几帖药包。
贞元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潮鳴抓的药房。他总是有个习惯,在药贴上点一个红色的点,纸绳捆绑药包的时候,总在绳子三分之一处打结,药包总是包的松散的如同他本人,慵懒随性。
贞元不自主的唇角勾笑。大概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熬汤药的女子惊愕的回头,恐慌的捂住面纱闪躲到柱子后,惶恐的浑身颤抖着,紧紧握住手里的扇子,大有他敢过来就给他拼命的意味:“你……你是谁?”
“在下贞元。来找……”
“你来做什么!!”不屑的声音打断贞元的话,小蝶闻声,开心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御哥哥。”
御风放下装着菜和肉的箩筐,走到小蝶身边,安抚的将她半抱在怀里,轻声道:“别怕。你先进屋。”
小蝶担忧的看看御风,再警惕的看了一眼贞元,一步三回头的进屋房内,偷偷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往外偷瞄。
贞元咳嗽一会,虚弱的扶着桌子坐下,温笑道:“我知御风兄不待见我。”
“既然知道还来,哼!真是病入膏肓来找不痛快的吗?”御风冷笑。
贞元斜睨一眼不远处的箩筐,笑的客气而疏离:“御老将军要是知道少将军舍下保家卫国的将士,而是在此地买菜讨肉,地下有知只怕也会死不瞑目吧。”
“我御风的事情什么时候有你贞元插手的事了!”
“是没有。只是不久前元丰回来了。往昔他碍于少将军在,多少不敢太放肆。近日听闻霜儿又收到了一只死蛇。”
御风浓眉紧拧,手臂紧绷,此刻若是元丰在,只怕早被御风给活活掐死了。
“霜儿总喜欢大事化小。这事情也是今日我听府上的丫鬟谈论时无意听到的。只怕这类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
贞元扫了一眼御风青筋突起的拳头和隐忍的刚硬侧脸,不慌不忙道:“咳咳咳咳咳……这世间最怕的不是有仇报不得,而是明知仇人是谁,奈何仇人已死。这其实也不是最重要的,其中更难的是,一旦报仇成功也等于是否定了自己曾经付出的一切。”
“你知道什么?”
贞元浅笑对上御风阴狠的脸笑着摇头:“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在下只是想说,有些时候放下容易,拿起却难。既然曾经无法守住些什么,那便不要再让后悔的事情发生。”
贞元咳嗽着扶着桌子起身,虚弱的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身温笑道:“近日,听闻三殿下身边多个能人,似乎叫……慕华……”
慕华……
“我不过是看了将军一眼,应该不至于长眠这里吧?”
“你是女子?”
“我穿着男子的衣服。”
……
揶揄声:“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军的住所似乎离这里隔着三条街,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支撑回去……”
怜惜声:“御风少将军……你怎么就得不到教训囊……不要随便喝别人递的东西,为何你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
脑海忽然闪现一张清俊的脸,或是冷笑,或是揶揄的叹息,亦或是神秘莫测的唇角上翘,一袭一成不变的黑衫,毒吓他的眼,却还能笑得那样轻柔的少年……
慕华……
御风握紧拳头,阴狠道:“你说‘他’在哪里?”
当晚,御风阴沉着脸在老鸨的引领下进入三楼雅房,待看到那张清俊的脸颊,御风冷笑道:“三殿下好雅致。这位是……”
“御风啊!”贞冉难得笑道:“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听说你住在外面不愿回家。今日本殿恍惚好像看到你妹妹了。说起来,御霜曾经还是元丰的未婚妻,我们差点成为了亲戚囊。你说是吧,元丰。”
贞冉若有所思冷笑的看向一脸难色的元丰,元丰干笑几句不愿多说,连喝了几口闷酒,看来事到如今,他还是在怨恨贞元横刀夺爱之恨。贞冉但笑不语。
慕华端着酒朝一直盯着他看的御风敬酒,轻笑道:“御风少将军日安。初次相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初次相见?”御风冷笑:“慕华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哦?”元丰诧异:“你们见过了?”
慕华一脸茫然,御风笑意更冷:“果真是贵人啊,这么快就忘了?不日前难道不是慕华兄毒瞎了在下的双眼?恩?”
慕华一愣,元丰也沉默了一阵。反观贞冉却笑得异常欢愉:“哦?真有此事?只是我这慕华兄可是温润少年,岂会如此歹毒?不知……”
“难道世间还有第二个慕华?!!”御风打断贞冉的话,愤怒的捏碎手中的杯子:“怎么?敢做不敢承认?”
慕华尴尬的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见贞冉并不为他解围,他只得轻笑的摇头:“御风兄,抱歉。”
“抱歉?”御风哼笑:“一句道歉就想打发我御风?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觉得我御风宰相肚里就一定能撑你这条船!!”
御风的眼神太锋利,“慕华”一时间僵住,说的多怕露馅,说的少,只怕御风也不会善罢甘休,元丰余光扫了贞冉一眼,贞冉正埋头倒酒,玩味的朝他们看着,也不出声说和。
只怕这慕华在贞冉的心里已经是过期的玩具了。
元丰暗自猜测,只是,在御风面前,他的位置很是尴尬,又不方便说劝,陈国谁不知道他和御风不对盘,要想他跟御风说软话,他元丰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当初,若不是贞元临时插脚,他现在只怕早美人在怀,他是放不御霜,这世上的东西,他元丰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一时间屋里一阵鸦雀无声,恰在此刻,隔壁传来悦耳的琴声,让人听着心里异常舒服。
小柯见贞冉侧耳细听,他带上房门,朝一旁走去,见房门大开着,正瞧见老鸨坐在桌前,小柯敲了敲门,老鸨脸上挂着淘到金的笑转身,一见是小柯,立马扭着腰急步上去:“殿下需要什么?”
“不是。”小柯看向帘子后,里面的人影看的并不贴切,于是他指了指里面,问道:“那是谁?琴声不错。”
“是个姑娘,漂泊到此地,想在我们楼里担任一个月的琴师,筹到上路的银子。”
“哦。”小柯点头,看老鸨方才捡到金子的样子,怕是已经同意琴师留下了,但面子上,小柯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这琴师是否留下?”
“当然当然!”老鸨七窍玲珑的心,立马就说道:“我这就让琴师去三殿下的雅房,您稍等一下哈。”
老鸨欢喜的扭腰进屋,没一会,传来老鸨的惊叫声,小柯立马冲了进去,又了一会,小柯回到雅房,脸色有些怪异,贞冉朝他看去,小柯回道:“回主子,那个琴师……被人……绑架走了。”
“恩?”贞冉冷笑:“怎么?连本殿下看中的琴师也有人敢绑架。”
此话一语双关,绑架过慕华的元丰脸色不佳,慕华在御风烈火的眼神下,同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贞冉见状,也不管琴师了,笑着随便搂住一个跳舞的美***笑着出了房门。
慕华尴尬的笑笑,连忙推辞也走了。元丰抱着美人正欲离开,御风忽然笑道:“元丰,若有一天你忘记当年退婚的交易,我御风不介意重新解释给你听。”
元丰脚下一滞,脸色苍白。御风哼笑一声,大步离开。
同一刻,清风馆四楼,睡踏上铺着一张华丽且充满张力的豹皮,豹皮之上,澜衍斜倚上面,一手托腮,一手轻敲着豹皮。
虽然他身下只是一张豹皮,慕华却仿佛看到他侧身优雅的躺在猎豹之上,在他的轻抚下,猎豹舒展的伸着懒腰,慵懒的在他的手指下眯着发亮的双眼,宛如家猫般温顺。
但你若是被眼睛所欺骗,以为这便是森林主人的真面目,只怕是要为此付出惨痛一生的代价了。原本抚摸猎豹的手一旦优雅的一挥,蓄势待发的猎豹顿时就恢复它本来的面目,啃咬,撕碎,它会用它锋利的爪牙告诉你小看它的代价。
不过,他澜衍能驯服猎豹,不代表她慕华就没有这本事。
慕华不悦的拿下脸上的白色面具,冷笑:“我不知道澜衍公子有抢人的癖好。”
方才她在楼下弹琴弹的好好地,他倏地出现,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抢她来此处,下次再见老鸨,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忽然消失在房里。
今日的慕华内穿一件绣着百蝶翩翩飞舞渐高的淡蓝色软裙,外罩一件白色绣着梅花的外衣,外袍的袖子要比一般人的袖子宽了一半,风中翩翩,宛如仙人,腰间是由一根略宽的银色腰带束紧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
相比别的精致女子,她的装扮堪称简单到不行,可偏偏就是她那一脸粉脂不沾的素颜,不点而红的朱唇,清冷且灵动的大眼,再加上她身上那股独特的随意和孤傲。
她无需其他点缀,自有一股世间少有的韵味。不似少女的稚嫩,不似少妇的魅惑,她冰冷却唇角勾笑,她笑容满面却眼中满是梳理。
就是这样的慕华,澜衍并不愿意旁人比他先看到。那样会觉得,自己……亏了。
见她伪装的再好,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桀骜,澜衍忽然想到了自己驯服的猎豹,因此,愉悦的笑道:“本尊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