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棠觉得跟梁仲舒聊电话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可惜,这样愉快的事,过了周末就不得不暂时中止了。
星期一的清晨,全体新生坐着大巴被拉到了附近山区的军营里,开始为期两周的军训,期间不许带电脑,手机也要上交,乖乖吃上两周的苦头,因此雅棠只能依依不舍地暂时告别了新认识的好朋友。
这种时候,雅棠在暑假期间进行的身体锻炼就显出效果来了。跟上辈子她体力不支连连请假拖队伍后腿被人看不起相比,她这辈子居然艰难而顺利地挺过了所有军训项目,甚至表现得比超过一半的女生都好,同班的女同学们对此大感佩服,她觉得自己的腰都挺得直了一点。
在生活上,她也吸取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什么防晒霜、清凉油、仁丹、驱蚊水,偷藏的即食火腿肠、肉干、卤鸡腿、巧克力,易冲洗的沐浴乳、洗发水,还有可吸汗的厚棉鞋垫,以及协助叠被子的硬纸板等等,东西都带全了,不但自己用,还偷偷跟舍友们分享。军训的宿舍,女生是十二人一间,相当于大学里的三间宿舍,除了同宿舍的赵俪、罗倩倩和周小萌外,雅棠意外地收获了其余女生的好感和友谊。
其实有部分女生多少听过点风声,知道雅棠的出身不大光彩,有些是那天庄梓君来闹时听见的,有些是从认识梁梓君赵明凯的师兄师姐那里听说,也有些是周小萌到处串门交朋友时无意中泄露的,她们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但传闻总比不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们发现雅棠本人温和没脾气,待人没架子,也乐于帮助别人,就觉得,即使出身不大光彩,雅棠也依然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至于她妈妈怎样,那是别人家的事,与她们无关。
雅棠知道后,心里很是感慨,也不禁开始检讨起自己上辈子的做法。刚开学,她的身世就传出去了,大家本来就有些看不起,她还在军训期间表现得很不好,老拖大家后腿,好几次因为没能完成教官指定的任务,连累其他同学一起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罚站,大家对她就更讨厌了。后来她是怎么做的?笨手笨脚,胆小自卑,不敢跟人说话打交道,畏畏缩缩的,看在别人眼里,一定更不讨喜了吧?
其实两辈子的客观环境几乎没有变化,她的身世依然被人看不起,她军训时的表现也不能算很好,顶多是没再拖累别人而已,可她从容了,淡定了,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反而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上辈子可以做得更好呢?日子是自己在过的,她从前到底在干什么呀?
她非常想要找个人倾诉心里的想法,可她能找谁呢?
雅棠收拾着旅行袋,预备回学校了,看着教官刚刚还回来的手机,她忽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拿起手机打给了梁仲舒。
梁仲舒很快接了电话,语气非常惊喜:“雅棠,你军训结束了?”
“嗯。”雅棠咬了咬唇,“现在正准备坐大巴回去呢,你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我正有空呢!”梁仲舒高高兴兴地提了个建议,“今天周五,你刚军训回来,肯定要回家的,明天有空吗?咱们出去玩吧?”
雅棠颇为心动,她军训期间虽然辛苦,但精神上很愉快,可一回到家里,又是家人齐聚的周末,不用说肯定又要遇上大哥大姐,母亲多半又会跟他们闹不愉快了,她实在不想面对那种场面,干脆躲出去好了,反正她不在,母亲再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马上就答应了梁仲舒:“我应该有空,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呢?”
“明天你就知道了。”梁仲舒说得神秘,雅棠好奇,想要追问,大巴却来了,周小萌大声在门外招呼她,她只好跟梁仲舒说了声,挂上电话,拿起旅行包下楼去。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当然是洗个热水澡。军训两周,其实只有十二天时间,但天气炎热,只有晚上才起秋风,让人觉得有些冷,宿舍没有独立卫浴,只能到公共澡堂洗,时间还被限定在十五分钟内,对女孩子来说,根本不足够,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当然要洗个痛快。
雅棠洗完澡,换上居家服,走到楼下,袁梅兰已经回来了,正在翻来覆去地欣赏一个新包包,见了女儿,就招呼到跟前:“快来看看,你妈我今天收到的礼物,巴宝莉的,挺漂亮的吧?”
雅棠忽然想起母亲的生日快到了,每年这个时候,总有很多人给她送礼物,庄氏集团下属公司中高层干部的妻子或董事长室的女员工、建筑分公司底下包工头的老婆,还有一些天天围着她转奉承巴结好换取好处的“朋友”,等等。他们送的东西就没有一件便宜货。父亲庄赫华总是觉得,即使生活富裕,也没必要太奢侈,所以不大喜欢这种事,但袁梅兰对他的生意影响很小,顶多是满意哪个人的礼物,就在他面前多说两句好话而已,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雅棠忽然有些紧张,袁梅兰喜欢别人送的贵重礼物,连女儿也不会放过,每年到这个时候,她积攒的那点零用钱总要减少一大半,就在不久前,她才从父亲那里得到了一张新商厦的购物优惠卡,里面有一万块钱,母亲会不会看上了这张卡,让她把卡当成今年的生日礼物?可她手头所有的钱连购物卡和股市里的资金加起来也就两万多一点,把卡给了母亲,她还能做什么?
不出她所料,袁梅兰在欣赏完新得的包包后,向女儿开口了:“这个包虽然不错,可惜不太配我的衣服,我新做了一条裙子,打算下个月去参加宴会时穿,但配套的包包和首饰都还没着落呢。棠棠,你那儿不是有一张新商厦的卡吗?借妈妈用一下吧,就当作你今年送给妈的生日礼物。”
既然是当成生日礼物,这卡就无所谓借不借了,那可是足足一万块钱!雅棠实在不甘心:“妈,那卡里有一万块呢,我要是送给你,爸爸会不会觉得我太浪费了?”
袁梅兰不知是没听懂女儿的话,还是不在乎:“这是女儿的心意,你爸管不着。他对老婆小气,还不许人家大方呀?再说,我又不会把你卡里的钱全花了,剩下的我会帮你存起来的。你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带着这么多钱在身上干什么?别乱花钱!”
雅棠听了觉得又生气又好笑,心肠硬了起来:“妈,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卡就算了吧。”说完就站起身,回房去了。
袁梅兰一阵错愕,以前她问女儿要钱要卡,女儿从不拒绝,今天是怎么了?不行,那张卡她一定要弄到手,那个宴会太重要了,没点象样的首饰,她会被人笑话的。女儿能给她准备什么礼物?自己做的卡片,还是蛋糕饼干?那种东西给她有什么用?她要的是那张卡!
这一晚上,无论是吃晚饭的时候,还是饭后闲暇时,袁梅兰都在不停地劝说女儿把卡交给自己保管,她的理由非常动听,连庄赫华都有几分被说服了:“棠棠,你妈妈说得有道理,那张卡是爸爸奖励给你的,你想买什么都没问题,不过你年纪还小,平时又在学校,不如暂时交给你妈妈保管?你放心,你妈妈不会用掉它的,爸爸替她保证。如果她用掉了,爸爸赔你一张新的?”
庄梓君低下头偷笑,袁梅兰倒是很高兴丈夫这么说:“棠棠,你听见没有?还不快把卡拿出来?”
雅棠却不为所动:“爸爸放心,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连张卡还保存不好吗?您就当是考验我的财政管理能力好了,我保证不会乱花钱的。大哥在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进公司帮您的忙了,大姐在我这个岁数时,也在公司里打暑期工,我虽然不敢跟他们比,但也不能太没用,连一点钱都要妈妈帮忙管。”
庄赫华立刻被她说服了,哈哈大笑:“好吧,既然你这么有信心,爸爸就不管了,记住别乱花钱。我们家虽然还算富裕,但还没到你们可以随意挥霍金钱的地步。”
雅棠微笑着点头应声,瞥了袁梅兰一眼,看到她神色不善地瞪着自己。雅棠心下一颤,转开了头,她不打算退让,她需要给自己积攒更多的资本,而不是让母亲把她能拥有的财富随意挥霍掉。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上手头所有现金和购物卡,离开了家,理由是她要回校去预习功课。庄赫华虽然觉得可惜,但没有反对,他正好要带着长子到外地去谈一笔生意,周末不会在家。庄梓君与人有约,前一天就打过招呼,不会在家吃饭了,家里很可能会只剩下袁梅兰和张妈,这就是雅棠迫不及待回校的原因。
宿舍里只有周小萌在,赵俪和罗倩倩都回家过周末去了,周小萌看见雅棠,非常吃惊:“你怎么没在家过周末?”雅棠叹了口气:“有些小事,我妈闹得我不得安宁,干脆回来算了。”周小萌懵懵懂懂地,表示理解,还有点开心:“你回来也好,正好跟我作伴。邻近几个宿舍都快空了,我好寂寞!”
对此雅棠只能向她道歉:“对不起,其实我今天约了人……”
周小萌回她一个快哭的表情。
雅棠跟梁仲舒约在十点,虽然碰头的地方改了,但梁仲舒今天开了车出来,并不觉得麻烦。雅棠决定要将一切不开心的事都抛在脑后,好好跟朋友玩一天,她兴致勃勃地问梁仲舒:“今天我们要去哪儿?”
梁仲舒冲她眨了眨眼:“一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