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队长办公室里，他见到了一脸疲惫的邢照心。这位平时眼睛里总闪着光的老男人，此刻目光黯淡，有气无力地问冯琨：“你回来干什么？有线索了？”
“差不多吧。”冯琨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队长，我现在在考虑，一切可能与邪教有关。”
“邪教？什么邪教？”
“不知道，我感觉这个暴力集团，很可能是被某个拥有很强精神影响能力的老师，组织起来的邪教。如果这样推论的话，之前发生的一切就都合理了——精神受控制的疯子，才会盲目听从别人的指挥，做出没有意义的暴行来。”
“证据，我要证据。”邢照心听完这话，更加疲惫了。“还有线索，明确的线索。现在，除了推测，你还有什么？”
冯琨没声了。邢照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吧，我现在忙得很，光是要向各级各部门递交的报告，就已经快让我疯了。在我像个邪教成员一样揍你之前，赶快给我消失。还有，如果一周内你还没有任何收获，就给我回来。并且把那笔转学费给我带回来。”
冯琨离开得很狼狈。
尽管在队长那里受到了挫折，但冯琨的想法却越来越坚定，他深信，学校中一定有一个邪教组织。他想起了刘小斌的话，觉得这个孩子或许知道些什么，也许，他就是个突破口。
他在想着刘小斌的时候，对方也在想着他。
刘小斌觉得没有胃口，没吃午饭，心里充满了对冯琨的担忧。他不清楚那个神秘人物所说的“消失”，指的是不是死亡，他也不敢去深思。他一会儿忐忑不安地在宿舍里来回走，一会儿又因为害怕而轻声哭泣。
“胆小鬼……”嘲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拼命地摇着头。那声音越来越不屑：“你就是一个胆小鬼。胆小鬼会付出代价，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尖厉的笑声远去，温柔的声音到来：“坚强啊，坚强起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了。他们算什么？让他们在你的力量前颤抖吧，看看谁还敢来欺负你？”
刘小斌捂住耳朵，那声音就顺着他的毛孔钻进去，一路飞奔着冲入大脑，在他大脑深处奏响一曲回荡不休的乐章。刘小斌趴在床上，用枕头将头罩住，眼泪和鼻涕一起朝下流，那声音还不肯放过他。
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听到预备铃声响起，刘小斌不得不从床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被褥，匆匆离开寝室。推开门，他见到另外三个室友坐在走廊窗台上，见他出来，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跳下窗台，急匆匆地跑开了。
他们怎么了？刘小斌觉得奇怪，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无法理解室友为什么不到寝室内休息，却要躲在外面，也不明白他们见到自己时，为什么如此慌张地逃走。
很快，他就明白。
当他走入教室时，原本乱成一团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一起向他看了一眼后，便立刻匆匆跑回自己的位子，拿出下午第一堂课要用的课本，假模假样地看了起来。刘小斌被吓了一跳，不安地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第一堂是生物课，老师进来讲了些实验要求，然后让班长带队，全班到实验楼去。开始一切正常，但到了实验室后，刘小斌再次感到惊讶——分组实验时，大家全都刻意回避他，本来应该与他一组的人，全跑到别的组挤了进去。偌大一张实验桌前，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生物老师让与他同组的人回来，那几个人看了老师一眼继续低头在别的组里忙活着。老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继续说什么，假装看不见那个孤单的身影，继续指导着实验过程。刘小斌脑子里一片空白，对着显微镜连头也不抬，从开始到结束，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记住。
下课了，大家排除走出实验室，然后立刻与他拉开距离。经过他身边的人绕着他走，好像他的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大家唯恐沾上似的。
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转过头向他投来厌恶的目光。
他愣住了，站在走廊里，再不愿向前走一步。
那是孔琳，那个刘小斌一直当女神一样崇拜、喜欢着的美丽女孩。刘小斌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注意到自己，更没想到这注意当中，充满的竟不是温情，而是厌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教室的。
第二堂化学课，讲课的是他的班主任。班主任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俯瞰全班，目光惟一不在他身上逗留。
“安逸中学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伟大高中，这里孕育了无数才子。你们到校园历史展室去看看，展板上的照片里，有国家干部、有企业老总、有商界名人、电影明星、科学家、知名学者……”他略有些激动地说，“安逸中学至今天早上为止，还没有任何污点。虽然校内接连发生了几次意外，但那是个人问题，不会玷污学校的清名。我们班的学习成绩向来是同级中最好的，我一直以它为傲，所以，我想提醒大家，到任何时候都要牢记你身上背负的光荣，不要做那些给班级抹黑的事！”
他的话，到此为止。这话说完，校园暴力事件中三个受了处分的男生，同时低下了头，一副老实认罪的模样。
班主任的目光扫过那三个人，停留在刘小斌身上。
“刘小斌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刘小斌紧张地站了起来。班主任没示意他坐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和校长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如果说班里发生了任何问题，我希望你能直接向我反映。毕竟，我才是你们的班主任。”
“对不起，老师……”刘小斌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他感觉这堂化学课像一辈子那么长。
下课后，见他没离开教室，别人就立刻起身争相离开，十来秒的工夫，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还有另一个。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后边走过来，停留在他桌边，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孔琳皱眉嗔怒的脸。
“刘小斌，我曾经向你表示过什么吗？我曾经做出过让你误会的事吗？”
对方大声质问着，班里其他同学在门外偷看或偷听。
“我……”刘小斌愣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别人现在背后怎么说我吗？”孔琳眼里含着一点眼泪，“别人说，有人为了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结果弄到连学校也知道了！你们男生打架，与我有什么关系？无耻！刘小斌，今后你要是再敢造谣，就算这书我不读了，我也饶不了你！”
说完，她扭头冲出教室。
刘小斌彻底傻了，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如遭雷击，感觉到脑子嗡嗡作响，全身沉重如灌铅。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站了起来，大步追了出去。他想向孔琳解释，想向孔琳询问。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走廊，吓得同学们四散躲避，他沿着想象中孔琳离去的方向追去，脚步踉跄，内心慌张。
直追出教学楼，他向操场上张望。蓦地，在教学转角的小榆树墙边，他看到了孔琳的背影。他急忙追过去。
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他又停住。他不知道要过去问些什么，也不知要过去说些什么。三年了，他与孔琳同学三年，但还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三年来，他一直默默地偷偷看着孔琳，每当对方的目光与他接触，他就心慌脸红，快速别过脸去。三年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孔琳会和他说话，更没想到说的会是那些内容。
他无法接受。
他壮着胆子接近对方，正当想要冲过去时，却发现另外一个男生的身影。那是这次校园暴力事件中的主要人物，命令他不许再多看孔琳一眼的巩涛。
“我真没说什么……”巩涛似乎也在向孔琳解释着什么。
“没说什么？那你们打架的事，怎么把我牵连上了？”孔琳激动地责问，“老师还专门找我谈话，让我平时注意一下，别做什么引起男同学误会的事。我做什么了？凭什么受这样的污辱？”
“孔琳，你看我是乱说话的人吗？”巩涛急忙辩解，“再说，我也是听到学校处分通知时，才知道刘小斌跑到校长那儿去告状了的，要说有人乱说了什么，那肯定就是刘小斌！”
“不管怎么说，就是怪你们几个！我问你，我是你女朋友吗？你和别人打架与我无关，凭什么扯上我？”
“那不是老师理解错了嘛！”巩涛急出一头汗，“明明是刘小斌先故意给我使坏，我才打他的。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其实刘小斌一直对你有点意思，见我和你关系挺好，就暗地里说我坏话，我打他也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因为什么不让他看你。谁知道这小子跑到校长面前搬弄是非，还说你……”
“还说我什么？”孔琳瞪圆了眼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