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者不能深思熟虑、缺乏远见,这是谋士们需要极力强谏的。因为社会人生犬牙交错,吉凶福祸相辅相承。精于世故的人,考虑问题宁可复杂些,而不可流于肤浅。因此,辑有《远见卓识的智囊》一辑。
杯酒释兵权
宋太祖被部下“黄袍加身”即位后不到半年,就有两个节度使起兵反对宋朝的统治。为了这件事,宋太祖亲自出征,费了很大劲儿,才把他们平定。
有一次,他单独找赵普谈话,问他:“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换了五个朝代,连年征战,不知道死了多少老百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普说:“道理很简单。这是由于节度使的权力太大,君主软弱而臣下太强,现在只要稍微削夺一点他们的权力,把钱粮控制起来,收回他们麾下的精兵,天下自然就平静下来了。”
宋太祖连连点头,赞赏赵普说得好。赵普又对宋太祖说:“禁军大将石守信、王审琦两人,兵权太大,还是把他们调离禁军为好。”
宋太祖说:“你放心,这两人是我的老朋友,而且,我能够登上帝位全靠了他们,他们不会反对我。”
赵普说:“我并不担心他们叛变。但据我看来,这两个人没有统帅的才能,管不住下面的将士。有朝一日,下面的人闹起事来,也把黄袍披在他们身上,怕他们也身不由主呀!”
宋太祖敲敲自己的额角说:“亏得你提醒一下。”
过了几天,宋太祖在宫里举行宴会,请石守信、王审琦等几位老将喝酒。
酒过几巡,宋太祖命令在旁侍候的太监退出。他拿起一杯酒,先请大家干了杯,说:“我要不是有你们帮助,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地位。但是你们哪儿知道,做皇帝也有很大难处,还不如做个节度使自在。不瞒各位说,这一年来,我就没有一夜睡过安稳觉。”
石守信等人听了十分惊奇,连忙问这是什么缘故。宋太祖说:“这还不明白?皇帝这个位子,谁不眼红呀?”
石守信等听出话音来了。大家着了慌,连忙都跪在地上说:“陛下为什么说这样的话?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了,谁还敢对陛下三心二意?”
宋太祖摇摇头说:“对你们几位我还信不过?只怕你们的部下将士当中,有人贪图富贵,把黄袍披在你们身上。你们想不干,能行吗?”
石守信等听到这里,感到大祸临头,连连磕头,含着眼泪说:“我们都是粗人,没想到这一点,请陛下指引一条出路。”
宋太祖说:“我替你们着想,你们不如把兵权交出来,到地方上去做个闲官,买点田产房屋,给子孙留点家业,快快活活度个晚年。我和你们结为亲家,彼此毫无猜疑,不是更好吗?”
石守信等齐声说:“陛下想得太周到啦!”
酒席一散,大家各自回家。第二天上朝,每人都递上一份奏章,说自己年老多病,请求辞职。宋太祖马上照准,收回他们的兵权,赏给他们一大笔财物,打发他们到各地去做节度使。
过了一段时期,又有一些节度使到京城来朝见。宋太祖在御花园举行宴会。太祖说:“你们都是国家老臣,现在藩镇的事务那么繁忙,还要你们干这种苦差,我真过意不去!”
有个乖巧的节度使马上接口说:“我本来没什么功劳,留在这个位子上也不合适,希望陛下让我告老回乡。”
也有个节度使不知趣,唠唠叼叼地把自己的经历夸说了一番,说自己立过多少多少功劳。宋太祖听了,直皱眉头,说:“这都是陈年老账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第二天,宋太祖把这些节度使的兵权全部解除了。
宋太祖收回地方将领的兵权以后,建立了新的军事制度,从地方军队挑选出精兵,编成禁军,由皇帝直接控制;各地行政长官也由朝廷委派。通过这些措施,新建立的北宋王朝开始稳定下来。
有人认为宋朝的衰弱是由于削夺了节度使的权力。实际上,藩镇的强大不等于宋朝的强大,强大中央,弱化地方,这是立国之根本。200多年来的弊端,宋太祖在谈笑间就革除了,直到宋朝灭亡之时,也没有臣属过于强大的忧患,这难道不是改天换地的手段吗?如果宋朝君臣不苟且偷生,力主与金议和,那么凭寇准、李钢和赵普等人的才气,对付入侵外敌,绰绰有余,宋朝又怎能沦为弱国呢!
智囊
“旁敲侧击”,就是把一些直接说出来的话和直接做的事情,采取迂回的方法,委婉地表达出来或变通实行,以便采取更好的效果。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就是如此。他通过言语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巧妙地解决了政局中的不稳定因素。既避免了君臣之间的矛盾冲突,又加强了中央集权,真可谓一举多得。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尤其涉及到人际关系方面,不必一一说透具体的症结,只需要稍做提示,点到为止,就可以巧妙地得以解决。反之,容易弄巧成拙,失去他本来的意义。因此,有的时候,酒杯和笑容比起拳头更能够解决问题。
王叔文谏太子议政
唐德宗时,王叔文因为擅长下棋而被任命为太子侍读。有一次,王叔文在侍奉太子下棋时,议论起政事,谈到宫市中的弊端,太子说:“我也正想将此事上奏圣上。”大家都称赞太子这一想法,唯独王叔文什么也没说。等到大家告退后,太子留下王叔文问其原委。王叔文回答说:“太子的职责是侍奉皇帝饮食起居,早晚问安,不宜谈论宫外之事;皇上在位久了,如果疑心太子是在收拢人心,您又怎么辩解呢?”太子听了这话后大吃一惊,哭着说:“如果不是先生教导,我怎会知道这些道理!”从此之后,太子对王叔文便十分宠幸。
王叔文虽然是个奸险的小人,但这番议论却是堂堂正正的。
智囊
能成大事的人,贵在目标与行为的选择。如果事无巨信,事必躬亲,必然陷入茫茫碌碌之中,成为碌碌无为的人。所以,一定要舍弃一些事情不做,然后才能成就大事,有所作为。
进言之难,表现在同样事情,不同人去说,或者同一个人向不同人去说,都会有不同的效果。例如古贤人晋见君王,一般都要找君王宠信的人为其引荐,如果举荐的人不是宠信的人,虽然所荐的人贤德,也常常不能见用。今人深明“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不在该位,而说处在该位才该说的话,多惹事端。
不处置继迁母
西夏李继迁经常骚扰宋朝的边疆之地。保安军的官员上奏太宗,说他们擒得李继迁的母亲,太宗知道后打算将李母斩首。因为寇准当时任枢密御使,所以太宗单独召他进宫商议该如何处置。寇准退朝时经过宰相府,宰相吕端对寇准说:“圣上是不是告诫你不要把此事告诉我?”寇准说:“没有”。寇准便把皇上处置李继迁之母一事告诉给吕端。吕端问道:“准备怎样处理?”寇准说:“要在保安军北门外予以斩杀,以告诫凶恶的叛逆之徒。”吕端说:“如果这样处理的话,可不是一个好的计策啊!”于是吕端立即进宫向太宗上奏,说:“当初项羽要油烹刘邦之父太公,高祖刘邦还愿能分得一杯肉汤呢。凡能成大事者往往不顾及他的亲人,何况李继迁还是一个狂妄的叛逆之徒呢?陛下今日把他母亲杀了,难道明天一定能擒到李继迁吗?如果不能,不是白白和李继迁结下了怨仇,更加坚定了他的叛逆之心啊!”太宗问道:“既然是这样,依你之言,该如何处置呢?”吕端说:“以微臣之愚见,应当将李继迁之母安置在延州,并派人好好地对待她,以此招来李继迁。李继迁一日不降,终可拴住其心。因为他的母亲在我们手中,生死由我们定夺。”太宗听后拍着大腿高兴地说:“要不是爱卿之言,几乎贻误了我的大事。”
此后,李继迁的母亲被安置在延州,直到去世。李继迁死后,他的儿子竟向宋朝称臣纳贡。
后世遵循了吕端的建议,就有鞑靼酋长俺答的纳贡归降;如果违背了这一建议,则出现了努尔哈赤的反叛。
智囊
吕端以用心为上的思想瓦解了判军的斗志,史书上说:“吕端大事不糊涂。”
其实岂止是大事不糊涂,他还有宽阔的胸襟,这是干大事的人所必备的素质。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水太清澈了,清澈到像游泳池里的水一样,那是没有鱼儿能够在里面生存的;人太明察,太苛刻了,苛刻到像眼睛揉不进沙子一样,那时没有人愿意跟随你的。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在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宽则得众”的著名典故和故事,诸如楚庄王绝缨尽欢,孟尝君不杀与自己夫人通奸的门客,汉高祖重用陈平,唐太宗不追究郭子仪的儿子得罪自己,宋太祖宽容受贿的宰相赵普等。而与此相反,因“居上不宽”而自食其果的例子也同样是不胜枚举。因此,居上不宽,是领导者的致命伤,而宽容的肚量则是作为领导者最起码的要求。胸怀开阔,于己于人都有利。在一个开放的自然与社会里,把优势关在一个小圈子里,其优势绝不能长久存在。可见,心胸狭窄,实在是干大事最大的忌讳。
苏颂谏帝莫立契丹王
苏颂二十三岁考中了进士。起初,他做过宿州观察推官、江宁知县、南京留守推官等副职。由于他办事谨慎周密,受到了当时任南京留守的欧阳修的赏识。
宋仁宗时期,苏颂三十四岁的时候,调到京城开封,担任馆阁校勘、集贤校理等官职,负责编定书籍,前后共有九年多时间。苏颂非常珍惜这一难得的机会,发奋读书,不仅博览了秘阁中各种藏书,而且还每天背诵二千言,回家后默写下来,作为自己的藏书,多年如一日,从不间断。通过长期刻苦努力,使他积累了非常渊博的知识,非常熟悉历代的典章制度。
到哲宗元佑年间,苏颂被擢升做刑部尚书、尚书左丞,后来又做了宰相。元佑八年,辞去官职,专门从事《新仪象法要》一书的撰写工作,绍圣三年完成全书。绍圣四年,朝廷又启用苏颂,封官太子少师。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苏颂就去世了。苏颂在他的一生中,致力于科学研究工作,在药物学和天文学、机械制造学方面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宋哲宗时期,有一天,边防元帅派种朴进京上奏皇帝,说:“得到间谍的报告,契丹国王阿里骨已经死了,契丹人正为立谁做阿里骨的继承人而作难。契丹大臣赵纯忠,为人谨慎忠诚,我们打算乘契丹还未定王位继承人之时,派数千劲兵,拥戴赵纯忠为契丹国的首领。”宋哲宗召来大臣们商议这件事情。大臣们听了之后,纷纷表示赞同。正当大臣们一个个兴致高涨,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算拟圣旨,嘉奖边防元帅的做法时,时任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的苏颂却力排众议,上奏说:“陛下,现在契丹国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还不清楚,贸然出军,强立他国君主,倘若契丹人拒而不纳,那不是有损我国的尊严吗?还是慢慢观察局势的变化,等到情况明朗以后,再来处置这件事情,也为时不晚啊!”宋哲宗听了之后觉得有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一个大臣反驳说:“什么不清楚,奏折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苏颂说:“各位我们谁也没有去契丹国看个究竟,就是上奏折的大人也没有看到契丹国的真实情况,而只是听了间谍的报告。间谍的情报有限,况且间谍也不可能清清楚楚地打探到契丹皇室的情况,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就出兵,太冒险了。皇上,请三思啊!”
苏颂的一席话,使得大臣们纷纷议论,究竟该不该出兵呢?大家一时也没有了主意,苏颂接着说:“陛下,自古有才能的皇帝,在做出决定的时候,都不会没有目的的盲目做出,更不会在没看清事情之前就冒昧下决定。您是一代明君,您应该知道怎么做啊。”最终皇帝还是听从了苏颂的意见,结果证明苏颂的意见是正确的,契丹国内部的情况远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智囊
在我们没有搜集到充分的证据或材料时,千万不要妄自做出判断或结论,虽然有的时候冒险也是一种投资,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多数情况下,还是虚心谨慎的好。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故事中苏颂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没有弄清楚契丹国的真实情况前,决不轻举妄动。这是一个人成功的最基本的一步。
没有耐心,急于出手,看起来似乎是在争取主动,其实是盲目蛮干,吃苦的还是自己。
李沆教旦存忧患
宋真宗刚刚即位,对政事勤勉用心,重用了一批贤臣良将。一时朝野上下风气清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当时的丞相李沆辅佐年轻的君主,整日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有一段日子,因为用兵西北的事情,李沆和参知政事王旦经常要很晚才能吃饭。一次,已经快起更了,他们才忙完了当天的决策和军用调度开始吃饭。王旦瞧瞧吃着饭还若有所思的李沆,又瞅瞅眼前的清粥小菜,不禁叹息道:“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些悠闲无事的日子呢?当年娴熟的书画诗词都因为政事给丢弃了呢。”正在沉思的李沆听到王旦的抱怨,苦笑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对王旦说:“王贤弟切不可忘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古训。多少有点忧患,可以成为警戒。就算是真有一天四方安宁无事,也未见得朝廷还会风平浪静。我死之后,必定由你来出任宰相。朝廷很快就会同敌人和亲,一旦边境无事,风调雨顺些,恐怕皇上就会逐渐生出奢侈之心了。陛下尚且年轻,多些警戒未尝不是好事。”王旦对这番话却不以为然,觉得李沆是小题大做了。
李沆每天都会将各地的水旱灾害、盗贼为乱以及不孝忤逆等等事情一一上报给真宗,真宗听了很不高兴。王旦也觉得拿这些小事来让皇上心烦实在是没有必要,更何况还每次都是这些不美之事,总会有违皇上的心意。王旦多次劝李沆,李沆却自有道理,他说:“皇上年少,应当让他知道四方艰难,这样才会常怀忧惧之心。要不然。正处在血气方刚年纪的皇上,就很有可能误以为天下太平、四时祥瑞,把心思都用在声色犬马上面,或是大兴土木、兴兵打仗、兴建庙宇。我老了,怕是看不到这些了,这都是你日后要担心的事情啊!”
果然李沆死后,真宗认为同契丹已经讲和,西夏也纳贡称臣,于是便封禅泰山,祭祀汾神,大肆建造宫殿,还搜求亡佚的典籍,没有一天闲暇。还任用了一批善于歌功颂德,根本不用心政务的奸佞小人,如王钦若、丁谓之流。王旦看在眼里,却毫无办法。想要进谏,自己已经和这些佞臣同流合污;想要辞官离去,但皇上着实待自己不薄,就这么撒手不管实在于心不忍。处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王旦才知道李沆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左传》中有记载说,晋国、楚国的两国军队在鄢陵相遇,晋国大臣范文子不想和楚国作战,他说:“只有圣人才能作到内外无患,自己不是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为何不放过楚国,把它作为外惧呢?”可晋宁公拒而不听,还是与楚国交锋,并战胜了楚国。回国后,晋宁公日益骄侈,任用佞臣胥童,杀害了三位大臣,最终自己也被匠丽所杀。李沆的话,就是从这件事受到启迪的。
【智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