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有人在其中!”
冷冷地,郑阿生向朱灿回应道。他的神色原本有气无力,可是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似乎因为想到前几日的事,至今仍念念不忘,心中愤恨。
连带着,范仁平、张千冒等人也都一个个咬牙切齿。几日前,他们忽然被人找上门来厮杀,如果不是事有侥幸,之后又有朱灿帮着疗伤,只怕现在就不是现在这样人人负伤的场景了。
“哦?那么伤你们的人果然也是和那些幽州骑兵是一伙儿的了?”
朱灿又问道。
这次,众人没有再诧异,朱老三直接低声道:
“不错,这件事本不关西市屠户们的事,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说到底,还是那群家伙在背后搞鬼。”
朱灿微微点了点头,到现在,事情总算有些明白过来。看来前几日和郑阿生他们动手的人便是那些幽州骑兵和眼前的那名中年男子,这些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想要逼迫朱老三等人,以至于今天甚至怂恿西市屠户前来砸场子。有一点很明白,东市的朱老三、郑阿生等屠户不是常人,不过西市的那些屠户却都是寻常百姓,在他们背后应该是有人逼迫其行事的。
“咦?苏大叔这是在干什么?他在和那人比拼什么吗?”
忽然间,朱灿又问道。
他虽然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对于眼前的事情还是有些纳闷儿,原来此刻在屠户铺子中央摆着两块巨大的肉案,肉案上各自摆放着一扇好大的猪肉,同时各自有一人在肉案前卖力地剁着。
己方这一边出场的是屠户苏武牧,他身上的伤势在众人中较轻,所以由他出马;另一边则是一个同样身强体壮的关中汉子。此刻,这两人手中各自有一柄宽面屠刀,只见其手起刀落,将各自的一扇猪肉切割、分离,随即疯狂舞刀,好似要将其彻底切烂一般。
朱灿面露疑惑,只听一旁的范仁平解释道:
“阿灿,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吗?这是我们长安屠户之间相互比拼刀艺的一种惯用手段,你看,你苏叔和那西市屠户面前各有一扇老大的猪肉,这扇猪肉乃是特意挑选的,其中的精肉、肥肉层次不齐,另外还有许多寸金软骨,他们要将这其中的精肉、肥肉、软骨细细分离,然后切做最精细的臊子,要完成这一切,需要极其精细的刀功才行。要论输赢,那也容易,谁用的时间最短,谁切的臊子最精最细,那就是谁赢了。在场的都是行家,一看就明白,谁也骗不了谁。”
话音一顿,范仁平叹息一声,恨恨道:
“原本,这种比试不过是我们屠户间寻常玩闹切磋的事情,即便输了也没有什么,可是现在那些西市屠户被人暗中利用,要与我们一决胜负。如若这场比试输了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依照约定离开此地,从此不在东市做生意,甚至彻底离开长安!阿灿,你可明白吗?”
“哦?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就是说,一旦你们输了这场比试,那就是要任人宰割了?”
朱灿眉头一皱道。
“嗯,不错。”
朱老三看了一眼身旁的郑阿生,接口道:
“我们这一伙儿人中原本以你老郑叔的刀法最为精湛,足以胜过西市那些人,可惜现在……嘿嘿,他们事先伤了你老郑叔,现在自然有恃无恐,而剩下的人中,你老爹的刀功并不太好,其余人中又只有老苏的伤势最轻,便只有让他勉强出马了。”
言下之意,朱老三等人对于今日这场比试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一时间,众人全都神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灿若有所思,忽然间心中一动,不由得有些想笑。刚才他还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看到眼前一幕,又回想起什么精肉、肥肉、软骨、臊子之类的东西,脑子里顿时便浮现出另一种场景。
眼前这一幕,与想象中名著中的场景何其相似。
“嗯?阿灿,你笑什么?”
范仁平有些疑惑道,他实在是想不出现在这种场景还有什么好笑的。
“呵呵,这……这实在是……原来历史名著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是早有传承的啊……”
朱灿越加情不自禁起来,虽然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但还是忍不住向一旁的郑阿生说道:
“老郑叔,侄儿今日得嘱咐你一件事情,你自己这辈子做屠户也就罢了,日后子孙后代切不可做这一行,知道吗?”
“嗯?这是为什么?”
郑阿生大诧,顿时一脑袋雾水。
朱灿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做这一行,只是要记住日后起绰号的时候万不可叫‘镇关西’三个字。唉,罢了罢了,叫‘镇关西’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以后你们老郑家遇到姓鲁的人一定要绕着走,知道吗?记住,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朱灿一副为老郑家后代担忧至极的表情。
“什么?这……”
郑阿生一脸茫然,朱老三等人也是疑惑不解,不知道朱灿为什么忽然发笑,又为什么说出这些话来。他们哪里知道,在近千年之后的一本中国名著当中,老郑家的后代将会与一位姓鲁的关西大汉上演一幕驰名中外的好戏,而那一场大戏恰好和今日的场景有些相似!
笑过之后,朱灿也没有将玩笑开得太过分,而是随口打个哈哈,继续关注着场中局势。
苏武牧和那位西市屠户比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刻二人都是大汗淋漓,手中的刀上下翻飞,没有一刻停止,而他们各自肉案上的那一扇猪肉也在迅速变成一堆堆色泽鲜明的臊子沫儿。两位屠户都是刀法技艺精湛之人,虽然肉案被剁得‘咚咚’直响,可是愣是没有一丝肉沫儿飞溅出来。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场上的局势终于还是逐渐分明起来,只见那西市屠户的速度明显比苏武牧快上一分,虽然只是一分,但也足够定胜负了。
“咦?怎么回事?老苏的刀功虽然不及老郑,但也未必就输于旁人,怎么今日……”
顿时,朱老三等人大惊起来。
一旁,朱灿早已暗中注意许久,心中也渐渐有数了,当下便低声道:
“是因为苏大叔腰上的伤势,他的伤势虽然最轻,这几天也逐渐痊愈,但还是禁不起这样折腾。再这样下去,只怕日后会遗祸无穷。”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仔细看去,果然见到比试到后来苏武牧的双腿已经渐渐发抖,似乎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朱灿说的不错,虽然伤势不重,但是事关后腰,一旦不小心,那就是终身之祸!
“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齐齐地,朱老三等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全都慌了神。一边是苏武牧性命攸关,一边却是死对头的阴谋奸计,众屠户心中大急,不知该如何取舍。
“唉,罢了,还是老苏的性命重要,以后的事情便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一声叹息,朱老三一通咬牙切齿,这就要上前将苏武牧换下来。现在己方就只有自己一人身上没有伤势,虽然没有把握,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了。
朱老三正要上前换人,不过朱灿的动作却比他还要快,只听他笑道:
“呵呵,老爹且慢,今日这场局就由儿子来替你接下吧。正好,这几日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千牛刀’还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呢?”
话音未落,朱灿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见他走近苏武牧身后,一个探手便将后者手中的屠刀抓在手中,而且无论后者如何使劲,居然是硬生生顿在半空,再也动不起来!
“混账!什么人!”
比试戛然而止,众人不由得大惊,而此刻的苏武牧更是脑袋一热,就要骂人。可是等他一转身看见是朱灿,顿时便愣了一下:
“怎么,阿灿你……”
“呵呵,苏大叔,你且下去休息一会儿,接下来就由侄儿来替你吧。”
朱灿笑道。
“这……这是为什么?”
苏武牧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却是朱老三眉头紧皱,向苏武牧冷喝了一句:
“老苏!听阿灿的,你且下来!”
这次,苏武牧没有犹豫,直接丢下屠刀,就离开肉案去了。
可是郑阿生等人还是一副十分担忧的表情,连连向朱老三道:“怎么?朱大哥?阿灿他行吗?你可曾教过他这些?”
朱老三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只听他淡淡道:
“没有,我从没有教过他这些,以他的身份,他也不能够学这些末流手段,不过既然他敢上去,我相信他说不准会有办法。”
“对了!阿灿他和他的那位雪师傅学过一年刀法,说不定的确……”
忽然间,范仁平低声喊了一句。
闻言,众人若有所思,心想虽然不大可能,但也只好盼望如此了。
正当朱老三等人低声议论之际,朱灿早已经替代苏武牧走到肉案前方。
此时,比试才只进行到一半左右,双方的肉案前大概还有半扇猪肉未曾动过。朱灿刚一走上前,对面那位西市屠户便猛地发觉换了对手,不由得大喝了一句:
“喂!兀那小子!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