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沉默地收拾着东西，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
这个不算小的房间里杂七杂八地摆满了东西，实木地板上散落着完好的撕碎的纸张，两个印着浅蓝色花纹的抱枕孤零零地躺着，角落里有个坏掉的杯子以及星星点点的碎玻璃渣子。
一旁的男子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无力地搭在身体两侧，右手食指与中指间腾起白色的烟雾。男子的脸很英俊，只是眼眶红红的，有着让人心疼的悲伤表情。他是苏雁的男人，苏雁爱了很多年的男人，也爱了苏雁很多年的男人。他叫洛正阳，苏雁要走，他只是沉默沉默再沉默。他坐在一旁，不帮忙不挽留，只是一脸悲伤。
苏雁从头到尾没有看坐在椅子上的洛正阳一眼。苏雁的眼眶也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模样。苏雁此刻头脑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机械地找着自己的东西，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放进自己的行李袋中。苏雁翻完衣柜翻床头柜，翻完书柜翻收纳盒，苏雁有些悲哀地发现，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少得可怜。
洛正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雁一点一点清理走她的东西，心里也越发地空洞起来。洛正阳也不明白他们怎么最后走到了这一步。他们的爱情没有离开过，只是他们的争执也没有断过。
苏雁没有拿走洛正阳买给她的任何东西。各种颜色的衣服堆在了床上，苏雁穿衣服没有固定的风格，什么样的衣服她都能穿出她自己的感觉。她自己买的衣服很少，洛正阳倒是很喜欢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只是现在这些衣服都是她不要的了。她的男人她都不要了，这些衣服还有什么用。
苏雁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个不算大的行李袋就装好了属于她的东西。苏雁把行李袋放在地上，拿起自己放在床上的灰色风衣搭在右手臂上，冷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洛正阳，只是红肿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并不真的那么冷漠。
“洛正阳，我走了。”苏雁的声音很冷淡，只是颤抖不经意从言语中泄露出来。她难过她不舍，但是她要走了。
听着苏雁告别的话，洛正阳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抬着头看着苏雁，眼中有着泪，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看着苏雁坚决的表情，张毅最终低下了头，深深吸了口烟，然后抖了抖烟灰，烟灰在空中盘旋一会儿最终落在实木地板之上。白灰在他手下那块干净的木板上孤零零地散落着。
苏雁见洛正阳不说话，自嘲笑了一笑。也是，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有，她也不会离开了。苏雁一手提着行李袋，一手搭着灰色风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她同洛正阳住了两年的地方。
洛正阳直到门“砰”的一声关上也没有出声，只是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洛正阳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乱糟糟的家中，只有洛正阳坐着的那块地方没有遭殃，也因此，此时的洛正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孤单。洛正阳被抛弃了，如同他给苏雁买的那些衣服一样。
苏雁看着夜晚已经不再闹腾的城市，慢慢地走在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苏雁的行李并不多，房子里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她和洛正阳一起买的，她都没有带走。苏雁轻声笑了一下，她终于把挂在嘴边这么多年的话付诸于行动了。苏雁没想到她能这样勇敢，苏雁也没想到洛正阳能让她这样绝望。
夜风吹过，苏雁有些冷，放下行李袋，把灰色的风衣套在身上，然后又提着行李袋继续走着。走了许久，苏雁才从有些冷清的街道渐渐走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段。苏雁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洛正阳像以往一样追出来抱着她哄着她，她只知道他们两个是真的不可能了。她是这样认为，想必洛正阳也是这样认为的。苏雁抬起头忍住泪，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是一片巨大空洞的黑。
一辆出租车朝着这边过来，苏雁上前叫车，伸出的手愣怔片刻之后又收了回来，出租车司机停下来之后看着苏雁没有上车的打算，低声咒骂了一句离开了。苏雁听到出租车司机的言语，动了动嘴角耸了耸肩。
苏雁站在街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能去哪儿呢？要是父母知道她和洛正阳分手了，父母一定会很难过吧，明明说会尽快把自己嫁出去的。苏雁哈了口气，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白色页面上的黑色数字增增减减，苏雁最终还是按了删除键，合上手机，放回口袋中。这个时候，要是打电话给好友，她会嘲笑自己吧，自己抢了好友喜欢的人，分手之后又怎么能够去打扰她呢？
苏雁眼角的泪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埋在了夜色之中。苏雁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报应吧。苏雁拿出纸巾擦掉眼泪，抬起头笑了笑，吸了吸鼻子，两手放进口袋里，沿着这条繁华的地段漫无目的地走着。
苏雁低着头数着地上的砖格，走了许久她也不想停下来。苏雁觉得很累，只是如果她能这样走一辈子也不错。即使夜已经深了，这条街依旧人来人往，好几次苏雁都和人擦肩撞上，不过苏雁都是头也不抬继续往前走。在一个转角的时候，苏雁又和人撞上了。
撞上苏雁的人是个高大的男子，这次与之前些微的肢体碰撞不同，这个男人大半个身子都和苏雁撞上了。苏雁想要走开，可是那个男人的整个身体像是要扑倒苏雁身上似的。苏雁此时心里有些不耐，伸出手推了一下这个男人，只是这男人的身体太沉苏雁一时没有推动。苏雁咬咬牙，使劲地推了一下，男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苏雁嫌恶地擦了擦右脸脸侧，想要擦掉那男人之前在她耳边留下的酒气。苏雁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男人喝得很多，眼神也有些飘忽。苏雁看了眼这个醉得有些厉害的男人摇了摇头，准备离开。苏雁已经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多管闲事。
“别走。”那男人拉住苏雁的裤脚，语带醉意。
苏雁皱了皱眉，挣了挣脚，没能挣开那个男人的手。苏雁低头看着拉着自己裤脚的男人，语气很差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别走。”那男人没有回答苏雁的话，只是无意思地重复着之前的话。
苏雁看着路过的人向她投来的好奇的嫌恶的眼光，心里有些不忿。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今天刚和感情一直不错的男朋友分手，现在又被这么个酒鬼缠上了。苏雁觉得委屈，也索性不管不顾地在那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没有形象地坐在这个繁华的地段吹着夜风。苏雁反正也无处可去，走也好，坐在这里也好，对她来说是一样的。苏雁低着头也知道来来往往的人向她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质疑的，嘲笑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已经难过得顾及不了她的脸面了。苏雁把头埋进双腿间，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不知不觉间竟就这样在这个繁华的地段睡了过去。
“喂。”
苏雁感到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臂，把埋在手臂里的脸抬了起来，眯着有些倦的眼睛看向右边声音的来处。推苏雁的是撞到她的男人，那男人吹了吹夜风此时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苏雁笑了笑。
苏雁见这男人清醒了，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确定东西都还在，拍了拍风衣之前垫在地上的地方。那男人见苏雁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谢谢。”那男人的声音里还有着两分酒意，不过明显已经清醒了大半，因为男人的声音很干净，听起来显得格外地真诚。
苏雁的眼睛之前哭红的眼被夜风一吹有些生疼，面对男子的道谢点了点头，“以后少喝点酒吧。”苏雁看着依旧黑着的天，有些无奈，她终究还是要先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苏雁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那男人却拉住了苏雁的手。苏雁诧异地回过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呃，”那男人不好意思地收回放在苏雁手臂上的手，抱歉地笑了笑，“我叫陆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