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她得知殿中中郎孟观和李肇,因为不满杨骏对自己封赏不够,心存芥蒂。贾南风便认为机会来了,家庭背景和十多年的宫廷历练,使她具有超常的政治敏感度,她是一个很会把握机会的人。很快地,她就派亲信太监董猛暗中与两人笼络,许以厚禄,结为亲信。孟观和李肇的被策反,等于在杨骏身边安插了两颗钉子。杨骏的一举一动,贾南风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样,以贾南风为首的倒杨骏集团便形成了。
经过一番策划,她先是命李肇秘密出京,到许昌联络被杨骏排斥的汝南王司马亮,发兵讨逆。但司马亮虽对杨骏不满,而对狡诈阴毒的贾南风,更是打心眼儿鄙视,拒不奉召。李肇无奈,便又南去荆州,策反楚王司马玮。司马玮是武帝司马炎的儿子、司马衷的同父异母弟,血气方刚,有勇无谋,立刻慨然应允。并亲自写信给镇东将军、淮南王司马允,联合起来,以朝觐之名,带兵进京,发动政变。
一切准备停当,291年(永平元年)三月八日,夜,李肇、孟观叫醒睡梦中的司马衷,把早已拟好的逮捕杨骏的诏书交给他签署,骗他说杨骏谋反。杨骏安插在司马衷身边负监视之责的近侍官段广见此,忙跪到司马衷跟前,叩头请罪,力陈他的舅舅没有篡逆之心,阻止诏书的发出。几个人就在司马衷面前吵了起来,司马衷哪辨是非曲直,只怨他们耽误了自己睡觉,为求清静,就不知轻重地签发了诏书。从此,西晋历史进入多事之秋,“八王之乱”的序幕由此徐徐启开。
杨骏闻报,连夜召开紧急幕僚会议,研究对策。
太傅主簿朱振献策:“宫廷有此变故,必是妖后贾南风所为,太傅应立即派人烧掉云龙门,趁乱入宫逮捕首恶者,此其一;其二,派兵攻下万春门,与东宫兵及外营兵合兵一处,拥立皇太子入宫主持大计。只有这样,才能内外安定,宫内作乱者也将惧于形势,自缚出降,否则,当断不断,大祸至矣!”
但杨骏优柔寡断,不敢冲击宫禁,他说:“此门乃前朝明帝所建,所费不菲,烧掉岂不可惜!”
他一心一意盼着左军将军刘豫能率兵来救援。
朱振等幕僚们闻听此言,失望至极,鼓噪说:“太傅岂足成大事?”遂逃之夭夭,各自保命要紧。
而杨骏的亲信、左军将军刘豫,果然率兵来救,只不过在半途遇到了贾南风的表兄、右军将军裴頠,他匆忙问道:“太傅现在何处?”裴頠知刘豫对形势昏暗不明,就略施小计,骗他说:“太傅已带着侍从西城逃命去了。”刘豫闻听大惊,也不及细想,更不辨真伪,问道:“那我该何去何从?”裴頠佯作关心道:“您只有去廷尉自首,方可保全妻子儿女。”
刘豫没有犹豫,把军队交给裴頠后,就自首去了。
至此,杨骏所具有的一切优势瞬间失去。
而此时,楚王司马玮等人,已率兵冲入杨骏府第,杨骏犹如俎上鱼肉,唯有任人宰割了。他逃到马厩之内,但很快就被乱军发现并杀死。
而此次政变的急先锋孟观、李肇等人,更是不遗余力,连夜逮捕了杨骏之弟、卫将军杨珧、太子太保杨济、中护军张劭、散骑常侍段广、杨邈、左将军刘豫、河东尹李斌、中书令符俊、东夷校尉文淑、尚书武茂等重臣勋将,向贾南风邀功请赏。贾南风把她心狠手辣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杨骏同党下令处斩,并夷灭三族,不留孑遗,数千人头瞬间落地。杨骏府第亦被焚烧。
西晋政坛,一时腥风血雨,风声鹤唳。
据说,杨骏被杀后,曝尸于野,无人敢收。古人重交,其舍人阎纂,甘冒风险,方以故人之情,将其盛殓埋葬。
形势严竣,当夜,太后杨芷闻变,心急如焚,但宫内戒严,信息阻隔。杨芷为救父,在一块丝帛上写道:“救太傅者有赏。”射出城外。贾南风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清理内宫,这遂成了贾南风诬陷杨芷的口实。贾南风对朝臣们说:“皇太后阴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羽传书,要募壮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她指示亲信诬告杨芷与杨骏同谋,建议处以极刑。但处死皇太后,非是小事,代无先例,因此遭到群臣反对。贾南风遂将杨芷废为庶人,囚禁于金墉城。
杨芷的母亲庞氏,也受到株连,下了大狱。不久,贾南风又矫诏要将庞氏处死。
临刑之日,杨芷抱着母亲,哀痛呼号。她跪在地上,上表贾南风,自降身份,以婆母之尊,竟自称臣妾,并割下头发向贾南风磕头,表示愿做她的婢女,终身服侍她。如此委曲求全,就是力图挽救母亲性命,但终未能如愿。
贾南风的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杨氏势力,从而独揽大权。
杨芷遂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贾南风还不放过她。元康二年(公元292)正月,她将侍候杨芷的十几名宫女全部裁撤,并下令断绝杨芷的一切饮食供应。这样熬到二月初一,杨芷在寂寞、绝望中最终被活活饿死在金墉城,时年34岁。
贾南风终究做贼心虚,怕杨芷怨气郁结,到阴间向先帝告状,便命人在杨芷嘴里塞满谷糠,又将她的脸朝下放入棺里,请道士在棺材内外画了许多符书镇纸。意思就是要让她的鬼魂坠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杨芷是她的救命恩人,又贵为皇太后,贾南风犹能下此狠手。而对于阻碍她施展权力的司马诸王以及朝中重臣,贾南风当然不会客气了。她的狠毒、忌恨、呲牙必报的性格特点,决定了她嗜血的一面,必然会在追逐最高权力的欲望中,得到酣畅淋漓的表现。
初尝胜利的滋味,丑皇后大开杀戒
虽然铲掉杨骏集团,贾南风是首谋,也得到朝中大臣们的支持,但这支持主要是对杨骏独断朝纲的不满,并非是对贾南风的拥戴,相反,对贾南风牡鸡司晨的企图百般警觉。因此,在事变之后,那些勋臣硕儒一致推举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宰,卫瓘为录尚书事,共同辅政。
前文已言,司马亮本就鄙视贾南风,卫瓘更是反对司马衷继位的首谋,现在不得已出来辅佐司马衷,当然不会让贾南风随便干政。
贾南风搬到杨骏的目的,就是通过操纵傻瓜皇帝,走向权力的顶峰,对这样的安排她岂能甘心?因此,她决定再施阴谋,来一次二次政变。
而司马亮和卫瓘,虽然对贾南风有所提防,但小瞧她的智慧,对她毒辣的手段和奸诈的权术,打一开始就估计不足。
没过多久,司马亮和卫瓘,为消除司马诸王在京对皇权的威胁,奏请惠帝,要求诸王还藩。这立刻引起了具有政治野心而又自以为是的楚王司马玮的忌恨,埋怨朝廷有功不封,反遭驱逐。
贾南风遂利用诸王间的矛盾,挑拨离间,许诺让司马玮辅政,把头脑简单的司马玮拉了过来,以帮助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永平元年(291年)六月,贾南风诓骗司马衷,诬告司马亮与卫瓘谋反,取得密诏。让司马玮连夜派兵捕捉两人。结果,毫无防备的司马亮在家中束手就擒,被乱刀杀死,几被灭门。惟一漏网之鱼是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司马秉,趁乱被一位忠诚的仆人救出,藏匿于临海侯裴楷家中,才躲过此劫。
而另一老臣卫瓘也被闯入家中的乱兵杀死,其子孙中同时遇难的也有九人之多。魏晋时期有名的美男子卫玠的府第也被司马玮包围,所幸他当时外出就医,不在府内,才幸免于难。
一夜之间,辅政的两位大臣皆死于非命,朝野为之震动,全国舆论哗然,强烈要求朝廷惩办元凶。
在历史上留下一部奇书《博物志》的张华,是西晋大臣,他说:“楚王玮擅杀大臣,必是矫诏所为,与谋乱何异?宜交付有司审理,以慰天下人心。为今后朝廷稳定计,应强干弱枝,立即遣散诸王军队。”
贾南风正处在风口浪尖上,遂依张华之计,顺坡下驴,以“擅自处死司马亮、卫瓘”之罪,哄骗惠帝下诏,将替罪羊楚王玮处以极刑。
贾南风一石数鸟,不但借司马玮之手,除掉了大权在握的太傅杨骏,又以同样的手段除掉了司马亮等人,而后便嫁祸于人,巧妙地将司马玮送上了断头台。而自己却洗刷了所有的嫌疑,反而将司马衷牢牢掌控于手上,当起了事实上的女皇,彻底实现了她弄权专政的野心。
贾南风权诈机谋的手段,操弄得是如此的娴熟,使饱有政治智慧的几位老手,最终成为她手下的冤魂。贾南风的厉害,由此可见一斑。从此,西晋王朝开始进入了十余年的贾南风时代。
贾南风完全劫持了朝廷,惠帝成了她手里的面团,任她揉捏。就连朝廷的诏令,也必须经由她之手发出。贾南风一时权倾内外,其一人喜怒哀乐的心情,遂成为主宰全天下阴晴圆缺的风伯与雨师。
贾南风颇有政治手腕,为建立起牢固的政权结构,她积极扶植私党。其同族兄长贾模、堂舅郭彰、姨表兄裴頠、侄儿贾谧(贾充嗣孙)等,都一并任为朝廷中枢。尤其是贾谧,更是恩宠一时,权焰熏天。在他的门下,聚集了一大批名士,即历史上着名的“二十四友”。其中较为后人所熟悉的有石崇、潘岳、陆机、陆云、左思等。这“二十四友”,虽然性情迥异、操守优劣不等、政治目的也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依附贾谧,谄事贾南风。譬如历史上着名的美男子潘岳,虽外貌端庄,而品行却十分龌龊,是一个十足的利禄之徒。他每见贾谧出行,常望尘而拜。石崇是一个恶霸地主,通过劫掠行商,富可敌国,侈糜无度,竞比豪奢。最着名的例子是他跟晋武帝的舅舅、兰陵侯王肃之子王恺斗富,王恺虽得到皇帝的帮助,也最终败下阵来。名声稍好的左思、陆机等人,应该是具有独立精神的文学之士,但在贾南风的淫威或利诱下,也彻底失去了独立的人格。这一方面说明了当时的政治环境的严酷,使他们只有谄媚屈事这一条路可以选择,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贾南风对于人才的笼络和重视。从而证明了这样一条真理:虽是极恶之人,内心也有最起码的公众道德准则,不管是为卑劣的巩固政权的目的也好,或是为猎取好名声、给自己脸上贴金也好,她不会逾越这一条线,或走得更远,虽然这线是虚拟的,但这却是内心的约束。
贾南风这种道德的自我约束,还表现在另外一件事上。众所周知,魏晋时期,实行的是门阀士族政治,所谓公门有公,卿门有卿。官以资进,社会上的一切官职都是按门第的高低授予。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即使是白丁、弱智,照样飞黄腾达,仕途顺利;而寒素子弟,即使学富五车,操守高洁,也免不了曳尾泥中,局促一生。这就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然而,贾南风为了炫示自己是以天下为重,特意擢拔庶族出身的张华为侍中、中书监、司空,进入决策中心。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今河北固安)人,少孤贫,曾以牧羊为生。《晋书?张华传》说他“学业优博,辞藻温丽,朗赡多通,图纬方伎之书,莫不详览”。儒雅有筹略,为当世名士,在民间有极高之威望。
张华果有“王佐之才”,重才扶秀,奖掖后进,不遗余力。只手匡扶西晋社稷,使之不致过早倾危。他曾作《女史箴》一书,献给贾南风,以为讽谏,目的就是要她限制其亲族为所欲为的嚣张气焰。
贾南风荒淫凶狠,而又龇牙必报,遇到这样的女人,不死起码也要脱层皮。但很奇怪,她对张华并不责怪,反而信任有加,对他礼让三分。拜为三公,晋爵为壮武郡公。或许她认为,张华出身庶族,没有根基,在当时的政治大环境下,翻不起多大风浪。而张华无私无欲的人格魅力,也使她不得不敬重和倚重的原因之一。
因此,西晋王朝在张华矫枉、纠偏的主政下,相对稳定了十余年,主要集中在元康年间(291-299年)。所以史书上评价说:虽当弱主(惠帝)、虐后(贾后)之朝,而海内晏然,悉张华匡辅之功也。
贾南风其貌不扬,作风却很放荡
俗云:“饱暖思淫欲”。
贾南风获得了绝对权力,威服海内。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她内心寂寞无边。虽然她是假惠帝之手获得的权力,但她对惠帝却压根儿就不喜欢。试想,一个正常的女人,谁愿意守着一个傻瓜叫心肝?纵然她长相极其丑陋,毫无魅力可言,但她却不允许惠帝接近女色。在她还是太子妃时,就不惜血溅后宫,“太子畏而惑之,嫔御罕有进幸者”(《晋书》卷31)。这并非她对惠帝多么热爱,主要是她怕自己失宠,从而威胁到已有的地位。
先前她的性格发挥最多的是“妒忌多权诈”的一面,从而在维护个人利益和政治上双双豪赌成功,现在她是西晋帝国的女主,权力就是春药,为了追求刺激或获得在情感方面的补偿,她势必将自己“荒淫放恣”的另一面彻底释放出来。贾南风的淫乱,正如她的丑陋一样,在历史上怕是无人能够比肩。
贾南风拉上床的第一个人,是她的保健医生程据。
据史书记载,程据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是个美男子(魏晋时期,人物萧散,是美男辈出的时代)。
在好色这一点上,据性专家分析,女子一点也不逊色于男人,甚至比男人更为大胆和放荡。所以淫荡一词是专门用来形容色女的。自古以来只有“荡妇”而无荡男之说,大概即指女子一旦欲望被唤醒后的大胆和无所顾忌了。尤其是衣食无忧的贵族阶层的妇人,其性的自由、变态甚至性虐待,都是触目惊心,代不绝书。如其后南朝的山阴公主、唐的韦皇后、太平公主等。性已不再以生育为目的,而成为一种追逐权力似的享乐了。处于社会底层的人,虽然也有性,但大多处于性屈从地位,因为她们的首要任务是放在生计上。
贾南风即属前者。她虽无倾国倾城貌,也非惆怅富贵身,且性虐而暴,但她是惠帝的皇后,权倾朝野,这点她无疑是快乐的;相反,她越是对权力掌控得紧,她对无能和懦弱的惠帝就越发不满。除了对惠帝利用外,她无疑又是一个痛苦的女人,她也需要细腻而真挚的感情,来填充残损的情爱空白。
因此,当她彻底巩固了权力之后,她在生活上也开始奢侈糜烂起来,她把所能接触到的男人(太监除外)挨个儿排了个队,编号遴选。最后把目光从远处滑落到宫中御医程据身上。因为内心有爱,所以这时她看程据的目光也没有了追逐权力时的杀伐之气,而尽现多情女子的柔媚眼风。她陷入了迷恋程据的谵妄之中,程据的一颦一笑竟是那么优雅而迷人,摄人心魄。为了把程据勾引上床,她谎称有病,命程据入宫诊疗。
程据入得宫来,见贾南风横躺床上,轻纱薄翼罩着微微起伏的酥胸,黑胖粗糙的胴体虽然惨不忍睹,但也不忘卖弄着风情,她几乎是半裸着呈现在他的面前。程据大气也不敢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内心十分尴尬。贾南风却不管这些,她火辣辣的目光非常奢侈地在他的身上顾盼纷飞,上下其手。但他屏住呼吸,终究不敢正眼去看。贾南风见他这样羞涩,如一枚青杏,不禁莞尔,说:“程爱卿,我让你来是干什么的?”
“禀太后,为你治病。”程据眼睛始终望着前方,不敢与贾南风柔媚的双眼对接。
“既然前来治病,你不为我把脉,望闻问切,怎知我安危如何?”
程据吓得赶忙跪地称罪。
贾南风说:“爱卿何罪之有?少年美男,人见犹怜。我只是听说,用漂亮美男的唾液濡湿眉毛,女人会更加光鲜漂亮,风彩照人。趁此良宵,我想试试民间传言真妄与否?近前来……”
程据连声说不敢。
贾南风说:“你敢违背旨意,不怕我这灭门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