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崚,你为何站立于此处?眼下飘雪纷纷,你何以不入屋里去待着?”巫蕹在面对儿女时,冷然气息总是不自觉地消褪了些。面对娘亲突如其来地问话,蠡崚倒是觉得不知所措,就在他不知如何回应之时,一道朗然的男声从后面窜出。“巫姑娘实在多虑了,蠡崚的身子虽说是弱了些,可也不至于必须整天被关在屋子里。这样对孩子的身子并没有好处,或许让他勤些锻炼,能够让他的体质有所改善呢。”岑岱从蠡崚的屋里走出来,眉目间有些许倦意。
巫蕹立刻知晓此乃岑岱的主意。“岑公子,如此关心小儿,小女子甚觉感激,只是小儿身子向来虚弱。如果于雪地中长留,只怕会引致旧疾。如此一来,恐辜负岑公子一番美意。”她上前用手捂住蠡崚微凉的手。
见状,岑岱抿唇一笑,亦不作强辩。“听闻玄峃的师兄休叙舒明日会为琉璃治病驱寒。想必你绝不会到穆府赴宴,你需要在下帮你说明原由吗?”
巫蕹先将蠡崚带回屋里去,“巫蕹谢过岑公子好意。只是明日,谨荇会代替我前往,毋需公子费心。如今天色不早了,公子想是累了,还是早些歇息才好。”她浅淡地回应着岑岱的热络,她真的不想要怪责任何人。她知道岑岱是为了蠡崚的身体着想,或许是当娘的,总是紧张些的。
“既然如此,在下不便多有叨扰。明日琉璃定必逢凶化吉,你不必过于担忧。”虽想留下来帮点忙,但随即想到玄峃的无奈与挣扎,令他渐渐察觉有异。而且今日见到休叙舒前来,必定是玄峃答应了他的条件,“告辞。”况且现在看巫蕹,他也不该留下来。
有些不舍的目光从她清亮的眸底倾泻而出,只可惜没有回头的岑岱却没有办法看得见——
将视线放回蠡崚的身上来,“崚儿,你方才在雪地站多久了?现时可有感觉不适?”说着说着,她握着蠡崚的小手,只觉得有些许的微凉,令她不禁错愕。
“娘亲,您多虑了。适才岑叔叔为孩儿输以纯阳真气,现下虽是飘雪纷纷。可,孩儿并不冷。”蠡崚轻轻挣开巫蕹的手,恭敬地回应巫蕹的问题。“娘,近日夫子授课,孩儿亦努力学习,万望娘亲切莫为孩儿挂心忧虑。”他懂事地为巫蕹设想。
望着如此懂事乖巧的儿子,巫蕹除了甚觉欣慰以外,更多的只有满腹酸楚。“崚儿,近日夫子教习哪部儒学经典?”她勉励稳住自己浮动的心绪,镇定地开口发问,但低嘎的声音却是不经意地泄露了她的心境。
“娘,近日夫子授以孩儿《尚书》。”蠡崚恭敬的回答,“娘,听闻明日乃姐姐治病的关键日子。您暂时是毋需担忧孩儿,过段日子孩儿定会向娘亲禀报功课。”
闻言,巫蕹不自觉地别开眼,“好,那娘亲也不妨碍你歇息了。”话落,巫蕹不经意地瞥见奶娘慌张地从门外进入,她蓦地冷然道。“奶娘,你为何留下少爷独自一人留在屋里?莫非你有更重要之事?”
奶娘自知理亏,立刻跪倒在地,“主子,请您原谅小的。方才小的侄儿从乡下来找我,我才刚出去一会儿。小的,下次不会再犯了。”她被巫蕹冷厉的眼神吓到,立刻声泪俱下地说着,旁人看了一会觉得不忍心。巫蕹却仍然面不改容,“不必多说,你该知道规矩的。”
“主子,请您原谅,给我一次机会。我乡下发打水,所有财物都已经被大水冲走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泪水纵横,奶娘咬着唇,痛哭。“方才侄儿前来就是想要点银子回乡下去,求求您能够给我一次机会,别赶我走。”她想起身处在乡下的家人的状况就感到忧心。
巫蕹的眼角一勾,“废话少说,你该知道我的规矩,现在你胆敢犯了,可别怪我无情。你去找陆管事结了粮饷,立刻就走。”她正想要离开,不意衣摆却被扯动,她回头一看。“崚儿,你......”
“娘,您要处置奶娘的失职之责,孩儿无话可说。只是平日里娘亲亦曾训示,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以报。而奶娘于孩儿有抚育之恩,素日里亦是细心照料孩儿,不曾犯过大过错。今日奶娘家中发大水,孩儿不能帮上什么忙,现在只求娘亲卖个人情,让孩儿可以报道奶娘对孩儿的恩惠。”他年资虽小,可讲道理却有条不絮的。
巫蕹的眼神开始有些变幻,盯着蠡崚,“既然你如此说,为娘亦不好阻挠。”她如此一说,奶娘立刻停住抽泣,期待地望着巫蕹。“你今日这样的行为,令我无法再次相信你能够照顾好少爷的生活起居。从今日开始,你去洗茅房——”
奶娘含泪点头,“谢谢主子,小的先下去了。”待巫蕹颌首之后,在蠡崚不舍得目光下,徐步离开。
“崚儿,你搬到我院子里去,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照顾你。来,跟娘亲回去,待会我命人过来收拾就好。”巫蕹由不得蠡崚拒绝,亲自为他披上斗篷,牵起他温暖的小手走出去——
第一次被娘亲牵起他的小手,圆圆的大眼闪烁诧异的神色,“娘,您平日里如此繁忙,若再抽出时间来照顾孩儿,只怕会劳累过度。”
“傻孩子......”巫蕹轻骂道。
前行的两人并无注意到身后站着岑岱颀长的身姿,他眺望着纷飞四飘的雪花,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