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必要知道!”希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转身看着马克汉愤愤说道,“长官,那群该死的家伙放着百老汇里那么一大堆过气的女演员不杀,偏偏挑上金丝雀玛格丽特·欧黛儿,看来他们是看准了当红炸子鸡的。”
此时,警政署督察威廉·莫朗走了进来,照例同在场的每个人握手致意。尽管之前他只见过我和万斯一次,但却清楚地记得我们的名字,和我们寒暄了一番。
“非常高兴你能来,”他对马克汉说,声音听上去优雅而又和气,“我刚到,还没进入状况,希兹警官会给你提供所需的相关资料。”
“我给他的资料已经够多了。”希兹一边带领大家向客厅走去,一边喃喃自语。
格丽特·欧黛儿生前住的地方很宽敞,有两个用拱门连接起来的大房间,拱门上垂挂着暗红色帷幔。一进门可以看到一个八英尺长、四英尺宽的玄关,往前走有一扇威尼斯风格的高级玻璃门,进去是一个客厅。想要进入卧室只能穿过客厅从拱门进入,因为这间公寓里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站在客厅里,可以看到左侧有一张覆盖着织锦丝缎的体积庞大的长沙发,壁炉就在它的正前方,沙发的正后方摆放着一张紫檀木的长桌。玄关和通往卧室拱门之间的右墙上有一面镜子,是三折式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镜子,下方是一张红褐色的折叠式方桌。还有一架小型史坦威钢琴放在拱门的另一侧、靠近外挂式凸窗的地方,钢琴上有一些路易·塞斯风格的做工精美的装饰品。壁炉右侧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写字桌,旁边靠着一个手工制作的方形皮面字纸篓。壁炉左侧有一个橱柜,是我从未见过的、工艺精湛的古希腊样式的。墙上挂了几幅法国名画的复制品,有布歇、弗拉格纳尔和华铎等人的作品。走进卧室,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五斗柜、一个梳妆台和几把镀金的椅子。整间公寓华而不实的脂粉气息,恰好衬托出了金丝雀作为明星独有的那种易逝凋零的个人气质。
当我们从玄关进入到客厅,正要驻足观望的时候,一下子被屋内遭人力破坏过的残破景象吸引住了。到处都凌乱不堪,好像被暴风雨扫过的街道一样。
“他们似乎做得还不够高明。”看到此情此景,莫朗督察不禁感叹道。
“在我看来,我们应该感谢那些家伙没用炸药把房子炸了。”希兹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回应着。
然而最吸引我们目光的并不是这破乱的景象,而是沉寂地躺在沙发一角的金丝雀的尸体,她以一种别扭的侧扭姿势躺在那里,头部靠在沙发上,像是曾经被人用力向后扭转;长发散乱地垂了下来,看上去好像是一条被冻结的金色瀑布。她的脸被暴力摧残得已经不成人形了,皮肤也变了颜色,惊恐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暗淡的薄膜,嘴巴张着,而嘴唇早已皱巴在一起了;脖子两侧有明显的淤青,身上穿着一件奶油色薄纱睡衣,镶有黑色的蕾丝。在沙发扶手旁我们还发现一顶金色的貂皮睡帽掉在地上。
房间里还留有当时她与凶手搏斗的痕迹。睡衣一边的肩带已经断落,胸口前镶有蕾丝花边的部位也裂开了一道横向延长的缝隙;她的腿上还散落着一团皱巴巴的淡紫色绸带花饰,是从她睡衣上扯落下来的。地上还有一只缎面的拖鞋,她右膝向内盘卧在沙发上,看来是在被凶手勒死之前奋力挣扎过。她的手指蜷曲着,很明显在她死之前,曾经紧紧握着凶手的手腕,直到断气,她的手才松开。
这种残败、凋零的死亡景象好像在这房间里施了一股魔咒,我们所有人都怔怔地盯着玛格丽特·欧黛儿的尸体,最后,还是希兹的声音将我们拉回了现实当中。
“马克汉先生,你看,她显然是坐在沙发的这个角落的位置上突然遭遇背后攻击的。”
马克汉点头表示认同:“这个男人一定是个健壮有力的人,否则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将金丝雀勒死。”
“我同意你的看法!”希兹说。
接着他弯下身检查尸体,指着死者手指上的一个伤口,说道:“他们将她手上的戒指拿走了,而且用了强力。”他又指了指欧黛儿肩上断落的一段镶有小珍珠的白金项链,“她脖子上的挂饰也都被硬扯走了。他们还真是没有放过一件值钱的东西,不浪费一点时间。作案手法非常干净利落。”
“法医来了吗?”马克汉问。
“马上就到了,”希兹回答,“德瑞摩斯医生出门前一定要吃早餐的。”
“有他在,可以找出一些更加深入的线索。”
“我掌握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希兹强调,“看看这副惨状,我想即使是遭受堪萨斯飓风袭击,情况也不会这么糟。”
我们结束了对尸体的初步观察,来到房间中央。
希兹警告说:“不要触碰任何东西,马克汉先生,我们已经通知了指纹专家,他们随时会到。”
万斯故作惊讶地看着希兹。
“不会吧,警官,您该不是认为那些家伙会留下指纹等您来查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万斯先生,坏人不是个个都聪明。”希兹反驳道。
“哦,当然,亲爱的,如果他们真的个个都聪明,肯定就不会被抓了。可是,单凭指纹进行判断的话似乎并不准确,毕竟那只表示留下指纹的这个人曾经在某个时刻在现场逗留过,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有罪。”
“也许你说得对,”希兹有些不服气,“不过我先声明,如果让我在这个现场找到任何指纹,我一定不会宽待那个留下指纹的家伙。”
万斯似乎被吓到了:“警官,我可真害怕。从今以后,我外出时一定要戴着手套。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很强,总是喜欢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的,像屋子里的家具、茶杯或者厨房用具什么的,都不会被我放过。”
马克汉突然插话说:“在法医到达之前,大家可以四处看看。”
“还不是和以前的案子一样,那些家伙杀了这个女人之后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而去。”希兹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两个房间都被洗劫一空,地上到处散落着衣服和其他物品。并且,两个房间的衣橱的门都是开着的。从卧室里衣橱的混乱情形,可以看出凶手行凶时很仓促。由于客厅的衣橱里放的都是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所以并没有被搜刮得太厉害。这群歹徒还把梳妆台的抽屉和五斗柜翻了个遍,床单、枕头、被子全都被翻乱了,床垫也被整个翻了过来,地上还倒着两把椅子和一张小茶几。碎片随处可见,凶手好像因为找不到什么东西而用花瓶来撒气,摔得满地都是碎片。写字桌的抽屉里只剩下散乱的纸张和簿本。古希腊式橱柜被翻搅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写字桌,柜门也是大剌剌地敞开着。长桌的边角处倒着一个青铜制的台灯,上面的缎面灯罩也被刮破了。
看着这片混乱的景象,我的视线突然被两样东西吸引住了--一个是可以在任何文具店里买到的黑色金属文件盒;另一个是钢制的、挂着圆形锁的首饰盒。
文件盒被置于长桌之上,紧挨着倒落的台灯。盒盖虽然是关着的,但钥匙却还插在钥匙孔里,盒子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了。这个盒子在混乱不堪的房间里似乎变成了唯一一件使人感到井然有序的东西。
首饰盒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歹徒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它撬开,以至于整个盒子都已经变形了。首饰盒旁还放着一把铜柄的火钳,估计是从客厅拿来撬首饰盒用的。
这两样东西是万斯不经意间发现的,就在他走近梳妆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拿出他的单边眼镜,倾身仔细地察看着已经变了形的首饰盒。
“嗯,这个东西很特别!”他一边用金笔轻轻敲击着盒盖的边缘,一边喃喃自语,“警官,你有什么发现吗?”
此刻,希兹正眯着眼睛盯着万斯。
“那么,你有什么发现吗?”他反问万斯。
“这一点很容易被忽略。”万斯轻声道,“刚刚我突然有了一个重要发现,我觉得用这把普通的火钳根本无法撬开这个用钢片打造的盒子,你觉得呢?”
希兹点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没错,这把火钳绝对无法撬开这把锁,充其量只会对这个首饰盒造成一点损伤罢了。”
他又转向莫朗督察。
“我会找我们的伯纳‘教授’来帮忙解决这个难题,如果他可以的话。打开首饰盒这样高难度的工作我可做不来,而且这项工作也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做。”
万斯又低头对首饰盒进行了一番研究,最后面有难色地抬起头来。
“哦,我的上帝!昨天晚上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别大惊小怪的了,没什么诡异的,”希兹说,“这不就是一起入室抢劫案吗?”
万斯拿下眼镜擦了擦,把它收了起来,然后对希兹说:“警官,我保证如果你在办案时一直是这种态度的话,铁定会触礁的,希望到那时仁慈的上帝会及时将你从危险的边缘拯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