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福来起床,先帮着林氏把菜园子里的春不老给浇了一遍水。此时的春不老已经生出了叶子,嫩嫩的,一看就令人怜惜。
凤来和勤来自然也和福来一块儿干。林氏太忙了,孩子们能搭把手,自然不能闲着。
运来懂事得很,一大早已经挑了几担水回来。
那竹子扁担虽然小些,已经磨得光滑溜溜,长铁钩子钩着的一对小号水桶里,均是满满当当的水。
运来身量不足,因此水桶离地面高不了多少,重担在肩,他的双臂,随着水桶的重量不断剧烈地摆动,迈出的步子也有些踉踉跄跄。
看他吃力的样子,凤来猜得出,他的肩膀头子,怕是早被硬生生的扁担咯得生疼了!
凤来赶紧掀开那个大水缸上的芦苇盖,招呼道:“大哥,你悠着点。”
等运来弯腰放下水桶,她马上拿一个大葫芦水瓢,帮着从桶里往水缸中舀水,想以此减轻一点运来的工作量。
运来止住她,自己用力拎起水桶,将水倾入大水缸中。看到水缸终于充实了,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家子吃过早饭,这才各忙各的去了。
凤来和勤来跟着福来上山,说好了要去挖葛藤虫的。
既然叫葛藤虫,自然先要找到葛藤。
原来这虫子寄生在粗大的葛藤里,专门吸食葛藤的汁液。于是藤就会鼓起一个大黑包,一看就知道里面长虫了。
而生长中的葛藤,喜欢攀在一切可以攀附的地方。油茶林里的葛藤,便缠在油茶树上,自然要砍掉。
凤来看见葛腾,突然就想起来葛根粉,那可是好东西。不但清凉下火,开胃消食,还利尿解酒,降血压。
福来指给凤来和勤来看:“这几根藤上都有鼓着的包,里面包管有虫。”
凤来接道:“姐,既然找到了葛藤,往下挖自然就能挖出葛根来对不?”
福来勾起嘴唇一笑:“我早想到了,不然我带着小锄头做什么?”
葛根藤叶很是茂盛,要砍去上面的藤才好找到根部的位置。勤来迫不及待地用柴刀将那有虫的葛藤砍了下来,然后放入背篓里,等拿回家再剥出里头的虫子。
福来则刨了几锄头,发现地下的葛根还没长成,只得放弃了。
三个人继续兴致勃勃地爬山寻找。
凤来正累得气喘吁吁呢,福来眼睛尖,早看见远处一条手臂粗的藤缠在树上;还有两个藤绞在一处的。
她指给凤来和勤来看,两人顿时来了精神,一气赶到跟前。
从地面上的藤顺着藤节找下去,一直找到母藤节,反正母藤节越大,下面的葛根就越大。
勤来抢着动手开挖。
松软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勤来手脚麻利,锄头舞动得很快。
又刨了些时候,葛根现形了。
福来把周围清理了一下,又用手刨掉一些土,探探葛根长的深浅。
她兴奋地说:“看样子,这葛根小不了,起码长了好几年啦!”
凤来抢着用手摇摇,看看能不能撼动,结果撅着嘴罢了手。
勤来继续埋头苦干,果然露出好大的一个葛根。
看着第一个挖出来的葛根,福来和凤来都笑得跟朵花似的;勤来累得跌坐在地上。
福来先削了一截葛根,抱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把表面的泥土洗干净,再去掉外皮,和凤来、勤来撕成小条直接嚼着吃。
凤来觉着这味道开始有点涩,慢慢的就越嚼越甜了。
吃过了新鲜葛根,三个人接着寻找葛根,找到后,又轮流挖掘起来。
没想到这次的葛根挖来挖去,就是挖不到尽头。勤来都想打退堂鼓了,疲惫地说:“要不,咱回家喊了娘来挖吧?这么大个,咱们就是挖出来,也别想弄回去!”
福来觉得也有道理,想了想说:“我和凤来留下,你去把咱娘叫了来帮忙。”
凤来晓得福来是怕离开了,葛根被别的人挖走,那就不划算啦!
勤来去了,福来和凤来顾不上歇息,一个用锄头,一个用柴刀,一鼓作气地接着挖啊刨啊的。
直等林氏赶到,这根巨无霸葛根还没挖出来。不过林氏又带了把锄头来,有了她的加入,挖掘工作顺利了很多。
等地下的藤终于见到天日时,娘儿几个都快要累瘫了。
不过看见那约有一人高,全身棕黄,形状犹如一条龙似的的葛根,孩子们和林氏都笑了起来,有如获至宝的感觉。
林氏笑眯眯地说:“这葛根,怎么也得有二十个年头哩!”
勤来有些惊魂未定地说:”这葛藤不会成了精吧?“他常常听村里的老人讲故事,里面就有树精花妖的。
他那模样,惹得大家都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
凤来格格笑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要真成了精啊,二哥就捉住它,留着当老婆。“
勤来假装打了个哆嗦,拍拍胸口说:”不要不要,怪碜人的!“
福来在那边犯愁:”娘,先前没想到这葛根有这么大,怕是连你也搬不动呢!“
勤来插嘴道:”我去叫二叔来吧?“
林氏摇头:”你二叔够忙累的,还是别叫他了。娘想办法弄下山去。
凤来的长眼睫毛扑闪扑闪:“娘,虽说葛根不算珍贵东西,但我觉得这形状长得好啊!象条腾云驾雾的龙一般;个头又大,不晓得能卖出个啥价钱?”
福来也附和道:“这么大,肯定得上百斤了。光做成葛粉,是有些可惜!有人直接花钱买,最好不过!”
勤来连忙拍手:”那咱们就直接拿去镇上卖钱!“
他想着,卖了钱,指不定就有糖块吃了哩!
林氏也赞同:”这葛根十斤才能洗出一斤的粉,又磨人,确实还这样完整的卖了好!“
凤来歪着头想了想:”娘你这样忙,去一趟镇上就得把家里的事都放下。不如,托兴旺叔给捎个话,看聚兴酒楼的老板能不能花钱买。就是他不买,也可以帮着问问他的熟人朋友啥的。“
她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帮这个家多做些事。
林氏愣了一愣才说:”人家酒楼老板能给咱帮忙吗?“不过她也没别的好法子,想想又说:”不管成不成,先这么办着!“
林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再加孩子们帮着,才把那条葛根弄到她带来的箩筐里。
虽然箩筐有两只,扁担有一根,可这葛根却不能分成两半,因此只好放在一只箩筐里头,林氏找了条结实的藤拴好了,小心翼翼地拖着拽着走。
凤来她们则背着挖来的小葛根,还有藏着葛藤虫的葛条。
好在这下山的路还不算难走,但娘几个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箩筐大葛根弄下来。
林氏累得是香汗淋漓,只得用袖口擦拭着。凤来腿都在打颤了;福来和勤来也在喘着粗气。
歇了口气,还得往家赶。林氏在前头拖,几个孩子在后边推。到了村口,引得众人都来看稀奇。
这个说:“哟,这么个大家伙,得长多少年啊?”
那个道:“我活了这把年纪,还真没见过这么粗大的葛根啊!”
还有人半是羡慕半是妒忌地说:“大拴嫂咋走到哪都能遇上好事儿呢?一进山就挖到宝。”
林氏抹把汗笑着说:“是我家孩子进山寻着的,他们哪扛得动?只好搬来我这个救兵。”
蒋二牛从人群里挤过来,对林氏说:“大嫂,我帮你送家去。”
不等林氏开腔,便顺手将手上的农具交给她,接着蹲下身子,双手拿起藤条往肩上勒。
林氏赶紧在箩筐底托了一把,借力让蒋二牛把箩筐背上,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又要劳动他二叔了。”
蒋二牛淡淡地说:“一家子兄弟,大嫂也太客气了些。”
林氏便道:“今日福来她们上山割葛藤虫的,没想到弄到这么大的葛根。呆会儿我把葛藤虫炒熟了,让勤来送些过去,多寿他们也尝尝。“
蒋二牛也不推辞,咧着嘴笑道:“那敢情好。”
大葛根送到堂屋,蒋二牛顺带着进去看了看蒋大拴,兄弟俩拉了几句家常,蒋二牛就走了。
林氏晓得他家里事多,也就没留他。
那边凤来和勤来把鼓着包、树枝样的葛藤破开,里面早已经被吃空了,此时结着一个个黑色的茧,虫子们估计在里头呼呼大睡,等待成虫。
福来似乎猜出了凤来的心思,便说:“你把茧剥开看看。”
凤来听话地用手把茧剥开,才看见里头躺着一只米黄色的虫子,长得白白胖胖,肉肉乎乎,正弓着身子蠕动,心里不免有些怕怕的
林氏在边上说:“这东西小孩吃了好,不但补,还可以以消食健胃。”
凤来连忙问:”那爹能吃不?“她是巴不得能给蒋大拴多补些营养,以促进断骨生长。
林氏微笑着说:”也让你爹吃些。“
眼看着的葛藤虫剥出来一大碗。勤来便拿清水洗了洗;再沥干了,交给林氏。
林氏先在锅里放上少许的油,再吩咐福来少添些柴草,说是要小火,然后才把葛藤虫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