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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假象(下)

“我做的事也不求你原谅,如果你还在意你身为人的记忆和身份,那就冷静下来,听我说。”院长劝说道,语声中有魂法的震动,试图安抚卢凝月不安躁动的灵魂,不过,被拒绝了。

“我已经忍耐得够久了……”这是卢凝月的回答,她说的自然不止是身为人的遭遇,还包含了院长所不知道的过往,身为幻星类的星兽,在院长的淫威下,不得不在寿元耗尽之前选择渡劫转生,如此数次轮回之后,现在终于回想起过往的她也记不清以前发生的事情,只有积累的恨意经历了转世渡劫,反而锤炼得更加刻骨铭心。

“我给你留下的伤痕只是外表,是可以治愈的,真正撕开这层伤口的是你自己的内心,你憎恨世间的一切,却想留住你在意的人,或者是把他也一同吃了。但你要明白,你这种想法是行不通的。”院长暗叹一声,他也能明白卢凝月在意什么,所以他干脆放开了自己的魂魄去与卢凝月交流,“放下吧,我只是要确定你是否还能生活在人间,就像叶修一样。”

卢凝月笑了,狂放的笑声在空荡的密室中回荡,很难得一见,这样的笑声也能从她的口中发出来:“凭什么你能说出这种话!说得轻巧!你来试试苟且偷生的感觉啊!你来试试想去融入结果只能远远看着的孤独啊!你说得轻巧啊!”

卢凝月又啐了一口血,朝着罪魁祸首吐露自己的心声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让她更为愤怒,她的眼神更冷,用手慢慢地抹去之后,转而置于身前,与另一只手一起搭出意桥,背后顿时有月影展开。

院长微微皱眉。

刻盘一般的星图上,第九颗一等星终于是凝聚出来,两颗对应的二等星自然依次显形,卢凝月不再压制自我,直接用积累的星力冲击到大星巅峰,随后直接开始冲击幻星座的星座之位。

这是当面的示威,也是卢凝月的决断。

院长古井不波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但他并不担忧,反而开口劝道:“停下来吧,没用的。”

星辰的法则限定了一个星座只能有一名星君或是一头兽皇,除非院长死了,不然卢凝月终其一生也不会有成功的机会,甚至会因为反噬而留下新的伤。

但卢凝月充耳不闻,二十八颗星星凝缩成一个微小的图案,星光自然融为一体,就像一轮圆月,接下来就是外放星图与天星共鸣。

院长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了手,这些辛秘是卢凝月需要面对的,不然积累的仇恨必然会扭曲一个人的意志,不是毁了别人就是毁了自己,院长说这些话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是可以补救的,但卢凝月的选择似乎是让仇恨占据了主导,亦是说她选择了自己作为星兽的立场。

就在院长想亲手结束这段孽缘的时候,身周忽然一暗,他诧异地回头,看着天上的惊天巨变,一时间也是愣在原地,谁又见过白日化夜,明月当空呢?哪怕是成名千百年的星君也无法遏制心中的震惊。

等他回过神暂时不去理会天上的异象的时候,他却看到密室里面的卢凝月还在急速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院长长长的白眉皱得更深,他忽然感受到些许不妥,伸手取出怀中的四个灵傀,抛在身前,这四个灵傀是院长用得最顺手的几个,每一个都有一宿星君的实力,而且只要成形,就不会受到外界影响,自成一个小体系。

但院长眼睁睁地看着四个灵傀遵循自己的重量摔在地上,小跳了两下,滚落到密室之中,清脆的响声让他的手僵在半空。

“这种玩意,对我已经没用了。”卢凝月冷冷地看着失神的老人,她已经站了起来,登上星座之位的最后一步被她强行停滞了,这使得她的星图剧烈闪烁,显得极度不稳定,也把她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老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立刻被一股力量摄入到密室之中。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片刻之后,卢凝月从中离开,她站在密室门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自语道:“现在,我回不了头了。”

一滴泪水落在地上,此去一去不复返。

——————————

叶修在路上听见了歌声,然而分辨之后却找不准歌声的方向,这完全不是声音,而是魂魄上的共鸣,无果,叶修只能一路闯入到那间嵌在山体里的密室,但是他只看到一个平躺在地上的老人。

叶修没有问是谁干的,只是走到院长身边,看着地上这个每分每秒都在越加衰老的老人,语调平静地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老人听见声音,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他好像重新回到了时间之中,正承受着时间之水的剧烈冲刷,他的生命正在显而易见地流逝,但他的目光是平静的,老人转动浑浊的眼球,又慢慢看向了天花板,虚弱地哑声道:“我啊,活了这么久的时间,坚持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外面世界,见一见真正的星辰。只可惜,功亏一篑,只因为顶不过心中的一句魔言,却又一时心软。”

院长注意到叶修神色有异,劝慰道:“与你无关,这魔啊,本来就是和我一同出生的。”

叶修目光闪动,站在一侧静听老人的遗言,他扫了一眼密室中的情况,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只有一个木碗一个木勺掉在地上,仅剩的稀食摊开在旁边,从痕迹上看,那里曾经有一个人,有一部分汤汁大概是洒在那人身上了。

门口处还有四个灵傀,横七八竖地挂在台阶上,根本没有体现出它们的珍贵价值,叶修对灵傀不甚了解,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到头来还是我自己引发了这一切,我却毫不自知,可笑,可笑啊……”院长深深地喘了会儿气,他的力气因为身体的衰弱而越发稀少,向着叶修倾诉之后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后,他才继续说道,“当年的天煞是魅惑众生的狐狸,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你若找不到她,就在合适的时候去无界谷,她必然会现身的。”

千年前的天煞是魅力的化身,拥有颠倒众生的魅力,也让众生癫狂。

不过,叶修只记得红颜枯骨。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声音强弱和节奏上判断,应该是幻灵宗的几位长老,不过院长眼看是活不了了,哪怕用自己的黑血也救不回来,那是叶修无能为力的魂伤。

“院长!大事不好了!”前来通报的一位长老抢先入了密室,却立刻被密室内的情形惊得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叶修,随后才注意到地上那个老人,魂魄的反应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在确认对方身份之后,更是傻在原地。

叶修敏锐地觉察到身边的老人彻底地失去了生命的声音,回头看那老人的脸时,发现老人最后居然露出了微笑。

死者临死前的思想不可捕捉,但生者的想法却能轻易洞悉。

“院长!”几位长老失声痛呼,一把抢上前来,施展出各种叶修所不了解的魂法检查院长的魂魄和肉体,但随后他们一个个都失魂落魄地垂下手——院长魂魄枯萎而死,已经回天乏术了。

“叶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人警惕地盯着叶修,厉声质问,“还有,师侄她又去了什么地方?”

“不用问他,这里有星幕。”另一人冷冷地说道,挥手展开了留在密室中的星幕,设置在此的本意是为了方便监视这里的患者,避免他们一时想不开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没想到能成为侦凶的手段。

叶修是第一次见这种事物,看着一团星云在众人面前展开,开始放出一道清晰的影像,顿时有些好奇地盯着看,要是能从这其中获知卢凝月的消息,花点时间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在场的几位长老不见得会放走叶修。

那位展开星幕的长老虚划了几下,影像中的时间立马加快了许多。

但叶修瞳孔一缩,因为星幕之中完全没有卢凝月的身影,在一个时间段里面,影像直接黑掉了,还不等几位长老分析原因,影像又恢复正常,但是密室里再没有卢凝月的身影。

院长找来的时候,密室之中已经没有别人,星幕中的影像里,院长还很疑惑地进入密室检查,而就在这个时候,“叶修”进来了,两人说了几句话,“叶修”背后忽然有黑气一涌,但院长似乎没有注意到,此时,密室之外正好忽然从白天变成黑夜,院长也不由自主地望向外面。

正在这时,“叶修”身上的黑气趁院长不注意卷住了他,然后院长就倒在了地上,“叶修”也不离开,就这样站在院长的旁边,跟院长说着什么,随后,就是幻灵宗长老赶到现场。

这就是星幕中“还原”的景象,密室内似乎正有无形的冰块在凝结。

一位长老眼疾手快,一道魂法标记就打了上来,这个手段没有伤人的效果,但可以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无法摆脱的标记。

叶修已经化作一缕黑烟从拦在门口的两名长老面前冲了出去,但红色的魂法标记让他的身影显得特别显眼。

紧随其后的无形冲击卷了上来,看那几位长老眼红的模样,必然是下了杀手。

急冲的叶修摔倒在门外五十丈的位置,双手颤抖着掏出一个玉瓶,星力一吐就捏碎了瓶子,露出里面的火红色丹药,正散出一股浓烈的酒香,叶修也不挑拣,混着瓶子的碎渣就往嘴里塞。

吃下火红色丹药的他忽然来了力气,瞬间又化作一缕黑烟从众人面前溜走。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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