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宾客散去,偌大的客厅内,唯有三个人还在。
端木琉自饮自酌,坐在对面的裴洛,一语不发,只是眼神中露着冰冷的光芒。
王涣见两人均未有离去的意思,不免有些微微尴尬,当下假意“咳咳”的咳嗽两声。
端木琉没做声,那边裴洛发话了。
“王老,你先退下,我有话和端木王爷说。”
见裴洛一脸冷意,王涣心下恼怒,暗道这两人分明不给他面子,须知他纵横沙场的时候,两人可都还没出生呢。
不过脸上却堆满了笑意:“那我就告辞了。”走到门口又添了一句,“端木王爷,新婚之夜,可不能让新娘久等的。”
端木琉点了点头,王涣才信步走出了客厅。
王涣走后,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端木琉和裴洛两人,两人之间是一桌的酒菜,虽是残剩,却依旧丰盛无比。
裴洛冷冷地看着端木琉,忽然开口道:“为什么要结婚?”
端木琉停下手中酒杯,迎上了裴洛冰冷的目光,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结婚?”
裴洛神色微微一滞,比玉还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不过稍纵即逝:“我知道了,你是等不及了,为了笼络那只掉了牙的老虎,就娶了她的女儿,是不是?”
端木琉注视着那张比女人还女人的脸,忽然叹了一声道:“洛离,你要不是在裴家就好了。”
裴洛的眼角有些湿润了,薄薄的嘴唇微微抽紧。
裴家,创开国之功,先帝赐爵位,世袭三代,可谓福泽裴家。可裴雷武将出身,儿辈世袭他的爵位,必须是男儿。
但是裴家这么多年来,只有裴洛一根独苗。
裴洛出生时,裴雷呆立半响,蓦地对裴洛母亲说,此后此为男子!并当场杀了产婆灭口。
裴洛从小就被当作男子,所学所做,均行男子之风,长大后,她也知父亲的难处。
所以她愈加努力,男子做得到的她必定做到,有时甚至比男子做的更好。
裴雷行军,征伐周朝余孽时,便带上幼小的裴洛,用血与火的理念教导着裴洛。
裴洛学的很快,不光继承了父亲的所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洛的出名在于她的毒辣!
她出手绝不容情,征伐北漠时,曾屠尽了一个部落,看着数千人倒在血泊中,她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她一度认为失去了女子的所有,所以她要在别人中的痛苦中发泄。
直到她遇到了端木琉,才相信所有的女子都会有爱情的,包括像她这样的人!
端木琉会爱她吗?
她经常会问这个问题。
端木琉会等她吗?
在确定第一个问题后,她又开始考虑第二个问题。
她一旦公布是女儿身的话,裴家就犯了欺君,到时候别说和端木琉能否在一起了,整个裴家能否存活都是个问题。
所以,她将这份爱深深的埋在她心底,并为这份爱深切努力着,包括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今,他竟然要结婚了,难道他真的等不及那天?
“是不是你登上大宝,我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裴洛妖冶的眸子中闪着让端木琉兴奋的东西。
“是的,”端木琉点了点头,脸色显得有些刚毅:“父皇将皇位让给他后,我就发誓要夺回这一切。”
裴洛不再言语,深深的看了端木琉一眼,起身离开。
“洛离……”端木琉在后面低低的唤了一句。
闻言,裴洛的身影微微一顿。
“别伤害小婉。”端木琉淡淡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停在门口的身影猛然一震,接着毫不停留的消失在夜色中。
月华如水,冷冷的溶于厅前绯红的两只大灯笼上,偌大的客厅中,显得端木琉异常孤单。
……深秋的月色,皎洁无比,清清冽冽的光华,将整个王府大院铺泻的银白一片。
房间里的烛光渐渐熄灭,唯有翠碧轩中,那盏灯火透过绯红的窗户,仿佛将整个房间燃烧了起来。
院内高耸的梨花树上,墨色的树冠中,一个清秀的身影默然站立其中。白色的衣衫迎风扬起,似乎要将整片月色敛入其中。
那张恍若玉琢的脸深深凝望着翠碧轩,夜色浓浓,他的衣襟挂上了一袖的水渍,几滴清露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滑下。
他稍显犹豫,黑色的眸子中闪动着晶亮的光彩,终于一顿足,白影一闪,已然出现在了门前。
王家二小姐出嫁的事,云城众人皆知,身在云城的白衣笑君又怎能不知。
上次误中烈春丹,小婉不惜以处子之身帮他解毒,自己虽然不辞而别,可所留之书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可如今她要出嫁了,所嫁之人竟然是端木琉!
白沐风两道挺拔的黑眉拧在了一起,他抬起手轻轻的扣起门来。
小玉已经出去,房间内只剩下夕颜一个人,此时她正对着床上的一方白巾犯愁。
该死,该怎么办呢?
古人新婚之夜,床上都放一块白巾,以验女方是否是第一次。
不平等啊!咋不要求端木琉是第一次呢?
正在沉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此时只有端木琉会回来,当新郎进洞房,没听说有敲门的习俗啊。夕颜楞了一会,才应道:“谁啊?”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门口那一抹白色,如玉蒹山顶的白雪,飘飘不似凡尘,那一抹冷意却让夕颜心头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