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副歌第一句,还是不是我爱你
皇家咖啡是盛夏和谈晶平时小聚的老地方,因此盛夏一上楼便直接朝6号包间的方向走去。推开木移门,谈晶果然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大忙人,你可算来了,再晚一分钟我就要连环夺命call了!”
谈晶佯怒。
盛夏知道她素来是个纸老虎,看了看手机扬起一抹笑:“还有一分钟才到七点,所以,该罚的人是你。”
谈晶瞪她一眼:“算了,不跟你争,每次都输。”她将一杯latte推过去,“喏,尽管你对我很差劲,我还是大人大量地帮你预先点了latte。”
盛夏忍俊不禁:“唔,还是小晶子甚得我心。”
“得你心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男人!”谈晶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小晶子,不是我说,你早就该从了我,真的。”盛夏玩笑吟吟,好整以暇地歪头看着谈晶。
果然,谈晶两手直挥:“去去去,姐的性向从来都正常!再说了,如果我真从了你,你家那位还不是……”
046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谈晶望着面容瞬间黯淡下来的盛夏,忙转移话题道:“前几天接到元静电话,她下个月结婚。”
盛夏意外:“之前怎么都没听她提起过?”
“闪婚呗!”谈晶复而叹气,“唉,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四人里最早嫁掉的那个,没想到最后却是元静。”
从前,许亦晖和谈晶她们处得极好,有时候盛夏甚至哭笑不得,觉得许亦晖才是谈晶的死党一样。她们也时常开玩笑,千叮万嘱将来和许亦晖结婚时一定要做盛夏的伴娘。
想到过去学生时代的玩笑话,盛夏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些笑容:
“原本,计划就赶不上变化的。”
谈晶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盛夏。对她这副表情没辙,盛夏啜了一口latte后,微仰后坐,道:“有什么就说吧。”
“小夏啊……这个,你看你和顾映宁其实……是吧,”她说得含含混混,一边说一边仔细瞧着盛夏的表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弃暗投明呢……”
盛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晶子,莫非你今天是来做媒的?”
“不是不是!”谈晶忙摆手,“我是受人之托成人之美的,那个啥,有位仁兄最近想找你却总是找不着,他没法子了于是只能求助于我。你知道的,姐这人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
盛夏水眸微横:“你演古装剧呢?”
谈晶干脆一口气全都嚷了出来:“许亦晖他最近打你电话打不通去你家找你又不在实在没辙了所以让我帮忙约你出来!”
盛夏静默,不发一言地看着谈晶。就在谈晶快要心里发毛时,她终于开口,颜色稍整:“他在哪儿?”
听盛夏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谈晶微微舒了口气:“就在外头候着呢。”
盛夏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微笑立于墙边的正是许亦晖。看到盛夏,他温雅一笑:“阿夏,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自从上次吃饭遇到顾映宁后,也许是当晚顾映宁的不期闯入和说的那些话让盛夏心烦意乱,盛夏一时之间竟有些想逃避许亦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觉得有些愧对许亦晖,还是愧对顾映宁。
挤出一丝浅促的笑容,盛夏侧身到门边:“进来吧。”
回过身时谈晶已经走到了门口,拎着那只好不容易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Prada包包冲盛夏谄媚一笑:“那个,小夏啊,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先走一步哈!”说完,她已经好似脚底抹油般的不见了人影。
许亦晖笑着摇头:“这个谈晶,还是像个疯丫头。”
盛夏将Menu推到他跟前:“看看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他望着自己对面的盛夏,这个在大三时以那样蛮横而不期然的姿态闯入自己生命里的女孩。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年,她却依旧占据着他心里疆土中近乎全部的幅员。
专注地,他说:“阿夏,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微僵,没有动。
许亦晖依然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现在一定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阿夏,曾经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恋人不是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还没有做好重新开始的心理准备,那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这样可以吗?”
他说得那样温柔,甚至温柔中似乎都带了一丝祈求。这样的许亦晖,她根本无法拒绝,因为一直以来,许亦晖的温柔是她戒不了也拒绝不了的毒。
喉头有些紧,盛夏抿唇,点点头:“嗯。”
“其实我也很贪心,以前在美国的时候,能够再见你哪怕一面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许亦晖说,“但当真的见到你时,我发现原来我想要的更多。阿夏,我们从来都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分手,所以,给你、给我,也给我们,多一些信心,我要我们重新在一起。”
最后那句话,许亦晖说得格外斩定。记忆里,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而一旦用了,都是再认真不过。
脑海里又浮现顾映宁那天走时说的话,盛夏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混乱。
和许亦晖聊了好一会儿的天,渐渐地,盛夏终于又找回了以前自然的感觉。出皇家咖啡时已是月色清辉,满目繁星。
初夏的夜晚并不冷,晚风拂面都是柔和的触感。许亦晖看了看盛夏脚下足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叹息:“你啊,明知自己脚有旧疾,还总是爱穿高跟鞋。”
大三那年盛夏曾经崴过脚,那是她第一次穿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一个不注意便“咯”的一声扭到了。肿了整整一个多月,每天都是许亦晖扶她上下楼、帮她买饭,比盛夏这个病人还要辛苦。谈晶曾经揶揄说他是二十四孝好男友,许亦晖但笑不言。
盛夏没想到,许亦晖竟还记得自己的脚从此若是穿着高跟鞋走多了路便会痛,略微的诧然过后微微笑笑:“不打紧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许亦晖还想再说什么,抬头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一辆摩托车,忙拉住盛夏的手往路边靠了靠。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往路边走了,那辆摩托车竟也靠向路边,仿佛就是冲着他们两人一般疾驰而来!
强烈的车前灯让盛夏瞬间愣住,当许亦晖回转头发现她居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没动时,摩托车已经距离盛夏只有两步之遥!
许亦晖肝胆俱裂,惊骇地伸手想要将盛夏拉到路边来,却是迟了一步—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盛夏只知道电光火石间有一双强有力的臂弯将自己一把带离了之前的危险,而那双臂弯,如此的熟悉。
已经闻了三年之久的古龙水萦绕在鼻尖,盛夏听到一道怒火中烧却又心有余悸的吼声:“你不会走路吗?盛夏,你是不是还要父母重新教你怎么走路!”
她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居然真的是顾映宁。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眼角眉梢中却是无法掩藏的焦急和惊错。
未待盛夏出声,顾映宁已经再次开口,不过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许亦晖,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许亦晖自知理亏,方才的惊悸也还在,因而面对顾映宁的怒气并未不快,但也没有说话回应。
盛夏这才清晰了思路,于是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映宁依旧盛怒:“不在这里,难道是要让你被撞飞吗?”
盛夏嗫嚅道:“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顾映宁挑眉,眼眸锐利,咬牙切齿道,“我想你也晓得裴晋出狱了,这样的亡命之徒为达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更何况,你旁边这位根本是个不中用的摆设!”
尽管不解顾映宁怎会知道裴晋的事,她还是忍不住替许亦晖辩解道:“亦晖只是没有来得及反应。”
“距离你仅有一步的人来不及,离你几米开外的人却来得及,是吗!”他忽而英眉微敛,嘴角嘲讽地一勾,“这样的境况你还是要为他说话,看来,你真的很爱他。”顾映宁看向许亦晖,后者因他的话神情微怔,但也直直地与他相视。
顾映宁松开手,眼神变了好几变,深不见底。终于,仿佛带着一丝怆然,他笑得格外洒脱,似乎有种策马绝尘的意味,道:“很好,很好。盛夏,我是疯了才会放心不下你。”
深深地凝视了盛夏一眼,顾映宁转身,决然而去,留下盛夏和许亦晖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那一刻,盛夏忽然有股想要大声喊住他的冲动,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眼角渗出一滴湿润来。
那晚之后,一连过了十多天盛夏都没有再见到顾映宁。裴晋的案子还没有结束,因而不仅整个公司紧张兮兮,连盛夏自己都因为顾映宁的话而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身为辜子棠的贴身秘书,盛夏是为数不多知晓安全屋地点的人之一。尽管案件未破,但公司运营还要照常,因此每隔几天盛夏都会在警察的保护下带些文件资料去安全屋给辜子棠签字。
这天中午,往常一同吃饭的Linda和男友赴约去了,盛夏便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拉面馆点了份干切面。吃完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只觉得身后被什么顶住了,盛夏刚想回过头看,却听耳边响起一道低沉但凶恶的男声:“不许回头!”
盛夏心一抖,隔着薄薄的衣料终于反应过来顶着自己的是什么—一把不长的匕首。余光瞥见男子穿着格外宽大的外套,想必匕首就正好隐于袖子中。而这一瞥,盛夏也即刻认出来,这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去公司闹事的裴晋。
整颗心开始打战,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怎会不害怕?环顾了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盛夏正在发怵地想如果放声大喊会不会有人见义勇为,却感匕首一重,身后裴晋威胁道:“敢发出声音,老子立马一刀捅了你!”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盛夏浑身冰凉得发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说:“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在裴晋的恐吓下,盛夏被他带到了一处无人的道路拐角,空地上停着一辆牌照被扯掉了的旧货车。
“进去!”打开后面的车门,裴晋恶狠狠地将盛夏一脚踹了进去。
手脚被粗麻绳绑起来、眼睛被黑布蒙上,甚至嘴里也被塞了布带子,盛夏已经噤若寒蝉。她不住地深呼吸,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大脑重新恢复思考,然而却是徒劳,脑中仍旧是混混沌沌的一片。
裴晋开了很久的车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被他一把拉下车后,盛夏只觉得四野无比的空旷,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响。推推搡搡着爬上楼,盛夏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一共走了五层楼。
扔布袋一般地被裴晋扔到角落里,他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刀片在手上一下一下地弹拨着,恶恶道:“臭婆娘,上次就是你阻拦了我!”
盛夏手脚依旧被捆绑着,眼睛也依旧被蒙着,她不知道裴晋究竟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又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遇了险。这么多令人恐慌的未知聚集在一起,盛夏不禁手脚冰凉,莫大的恐惧倾袭而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裴晋靠过来,手中的刀片游走到了盛夏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哆嗦起来。他哼了一声,道:“说!辜子棠现在在哪里,嗯?”
牙齿不住地打战,差点儿咬到舌头,盛夏大气不敢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每次去都是由警察开车带过去,拐了那么多弯,因此她从未记过路。
裴晋哪里会相信,刀片一下子用力地抵住盛夏的右脸颊:“妈的,你说不说?再不说我一刀子割花你的脸!”
巨大的恐慌中,盛夏终于没有忍得住,蒙住双眼的黑布被眼泪打湿,她抖着嗓:“每次都是警察带我过去,我真的不知道。”
“啪!”
一个巴掌扇过来,力道之大令盛夏甚至猛地偏过了头。裴晋啐了一口痰,破口大骂:“没用的东西!”他眼珠子转了转,忽而又收起了刀,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喂,找陈子健!”原来,他竟拨了110,“我是谁?我他妈是他这会儿最想找的人裴晋!”
之后,只听裴晋扯开嗓子继续道:“陈队长,真是好久不见啊!
我怎么敢打电话给你?哼,自然是有人质在手啊!”他说着,将手机凑到盛夏耳边,“臭婆娘,说句话!”
颤着声,盛夏只觉得自己声音已经沙哑:“陈队长,我是盛夏……”
刚说了这么多,裴晋又收回电话,冷笑着对电话那头说道:
“听到了没?陈队长,身为F市公安局总队队长,保护无辜市民的安全似乎是你的职责吧?听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新城市广场,五百万先换回这婆娘,至于辜子棠,老子稍后再来收拾他!”
利落地挂断电话,裴晋阴阴地笑:“臭婆娘,放心,你绝对看不到明晚的月亮的。”
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变成事实,脑中轰的一声“嗡嗡”作响,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刹那凝固住停止了流动。不知不觉的沉默中,脸上已经濡湿了一片,盛夏哆嗦着嘴唇:“裴晋,你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不放下……”
“我呸!”他又啐了一口,咬牙切齿,“老子坐了这么多年的冤狱,你说这口气我咽得下去吗!”
冤狱?盛夏不明所以,却听裴晋继续说道:“当年出卖公司资料的明明是辜子棠这个老东西,他却买通了各个环节将这黑锅让我背!老子现在反正孤家寡人也一无所有,不怕来个玉石俱焚!”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内幕,无论究竟是真是假,盛夏都心惊肉跳。
原本她就是个局外人,只因是辜子棠的贴身秘书才被扯进这场复仇的纷争中,眼下又听到越来越多的内幕,如此一来裴晋会放过她的几率就越来越微乎其微。
大概是说累了,裴晋重新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也不管盛夏,径自地吃起东西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显得格外煎熬,每一秒钟都仿佛有一世纪那么长。裴晋吃了些东西后似乎睡着了,盛夏听见他极响亮的打鼾声。
看不见他究竟在哪里,朝着那个方向,盛夏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更往角落里缩了缩,背后的双手则拼尽全力地试图解开捆绑着的麻绳。
终于,呼噜声停住了,盛夏也一惊,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只听裴晋按了按手机键,大嗓门响起:“喂,徐老三,叉烧焖饭还有没有了?成,快给我送份儿来!”
打完电话,裴晋看了看蜷缩着的盛夏,鼻孔里哼了声气,没说话。
不一会儿,盛夏听到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裴晋知是外卖到了便愉悦地大声道:“来啦来啦!”
打开门,从送餐小弟手里拿过塑料袋,裴晋嚷嚷:“小伙子新来的?这些天可没见你送过。”
“对,今天刚来的。”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盛夏的心脏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如此熟悉的声音,难道、难道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