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老不正经的娘亲也惊呆了,疑惑地望着秀秀。两人同时转身,望着胡律,同时开口。
“胡律,你今天吃错药了?”
“儿子,你今天吃错药了?”
胡律:“……”修长的手指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胡律瞟了一眼用异样又深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娘亲,又忘了一眼睁圆了眼睛的秀秀,越发有些难堪了。看来他在人心中的形象好像不太好……不过还好他及时发现了。
胡律娘亲想:“儿子从小到大跟他爹娘对着干,现在却因为秀秀的一句话,态度简直转了好几个圈圈,果真是……”
秀秀悲愤地想:“如果胡律也参加,她肯定考不上状元了。”
胡律想:“只要秀秀喜欢,做什么他都可以陪她。”
原本以为很难搞的一件事,没想到胡相爹爹只象征性地问了句:“夫人,你觉得呢?”就搞定了,只是在望着胡律的时候,神思里带了忧思:“你们能到朝中任职也好,将来韵儿嫁去宫中,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秀秀咬了咬唇,行了礼,面无表情走了出去,胡律紧随其后。身后是爹娘的对话:“老爷,时间不多了,这俩破孩子能不能搞定啊!”
胡相大度地笑了笑,拉住夫人的手:“夫人,您多虑了,我们的孩子只要不欺负别人就行了,倒是夫人多担待些,宫中事务繁忙,可能要待得久些才能回来。”
胡夫人也甚是得体地笑了笑:“老爷尽管放心,这是妾身本分。”
多么和谐的一对夫妻啊,秀秀想。
“今晚来我书房。”胡律前不着边后不着店的说了一句。
秀秀哼了一声,也没空搭理他,扭头便走了。
碧玉之年,瓜字初分,正是学成歌舞入候家的年岁,这么好的年华,秀秀却要光荣献身于仕途了。
秀秀悲壮地想,她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这种东西自从被她爹娘遗弃过一次之后,就只属于她自己。
秀秀曾痴心妄想,会不会这是老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她爹娘其实很有钱,只是不小心将她弄丢了呢?等她终有一天回到爹娘的怀抱,她将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等了十六年,也没听说哪个富有的大官或有钱的商人丢失过女儿,而且她身上也没有传说中那种很奇怪的胎记,身边也没有很有价值的东西,这等痴心妄想基本也就石沉大海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只能靠自己发家致富,靠自己,就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活法。
她的一生应该这样来度过:当她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愤,这样,她在临死前就能骄傲地对胡律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间最壮丽的事业——为大肆的繁荣而献身。”
到那时候,胡律一定会悔恨死,羞愤死的!秀秀想想都觉得过瘾。
可是也不过想想过瘾罢了,狐狸君还是妖一样的存在。
胡律的话,秀秀本能地不想听,可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最后还是去了胡律的书房。狐狸君这种生物,天生就有这种魔力。
胡律的院子,秀秀并不陌生,因为她经常光顾。他的院子里种了好些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胡律很爱护那些花。试想一个如此惜花的男人,本性应该不坏,可是胡律似乎是个例外,也只对她坏。
秀秀曾深度剖析过自己的行为,发觉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过错,但狐狸君就是不待见她,这叫她很没有想法。这种没有想法的想法成长了三年之后,秀秀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聪明。
狐狸君对她这么坏,一定是发现她比一般人都要聪明,才会变着法儿来戏弄她,打压她,让她变得很傻。可她秀秀是什么人啊,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它娘亲,就算打死了也能满血复活,所以狐狸君这辈子别想压过她了。
话虽是如此说,秀秀虽是如此想,但说句大实话,胡律还是个很有才华的狐狸君。也许他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狐狸君吧。狐狸君这种生物,天生爱伪装。
当年兰亭诗会结束后,爷爷曾私下里赞叹过胡律的才华,说他的文章才是不事雕琢的天然璞玉。为此,爷爷想将秀秀作为交换生,交换胡律,秀秀抵死不从,这才作罢。
秀秀对胡律的积怨由来已久,只是后来又慢慢加深了。可是这些年,帝都似乎并没有关乎他才华造诣方面的传说,有的只是他帝都一少的浪名。
胡律很花,但是从不带女人回家,那些素来喜欢到府上找他的女人,也都是帝都有名的才女。
胡律善琴,他的手长得极美,弹琴的时候如行云流水般,甚是好看,不过他不常在人前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携一把琴,飞身到他屋子对面亭台的顶端,一个人对着孤月,独酌独弹。
秀秀的屋子离他很远,但因那座亭台很高,秀秀常看到他颀长的身影与略显削瘦的侧脸,秀秀觉得,胡律其实可以长得再壮实一些。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那么清冷,那么模糊,指尖弹出的琴音又是那么清高,那么孤寂。秀秀想,或许他是个寂寞的人,又或许,心底还有些不甘。
夜很静,秀秀走在幽凉的小径,这条小径正是通向胡律的院子。胡律一向爱干净,挺讲究,香径小道别无纤尘,天边一轮孤月独悬。
月光有些浊浊,院子里几片桃花瓣飘落,打在身上很轻很温柔,这些秀秀似乎没有察觉,她披散的长发快要到脚踝,浮尘一般拂过削肩。
焚香沐浴之后,秀秀也没有特意去束,任它自自然然垂在身后,一痕淡香萦绕在发间。唯一让她感觉不同的是,露珠沾湿了裙边,额角似乎有些发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寂静夜里很清晰,枝叶间有露珠轻颤着滚落,滴在泥土里恍若无声。院子里是谁轻微的呼吸声,随着晚风一齐缓缓消散。他拉起她微凉的手,一句很轻的话语飘进耳中:“你来了。”
一句很简单的问候,就像问候老朋友一般,那么熟络,那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