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这应是惜别之人最简单也是最真心的嘱咐。
玉冰悲恸的无法言语,微微点头,心中默念“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你也是。”
桓少枫转身离去,不再回头,纵身一跃,消失在浓浓黑幕之中。
走了,走了,到底是走了……此去别经年,会面安可知?
三年等候换来半烛长谈……罢了……她知足了,玉冰展颜一笑,夹杂泪水。
回望处,烛光幽冷,乱摇残壁。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滴在了玉冰的手上、脸上,也敲在了玉冰的心里,玉冰却觉得有丝丝暖意,不禁苦笑,到底是她的心太冷,才会觉得这雨水有了温度。
雨停了么?刚刚还倾盆倒泻,怎么突然就停了,玉冰侧目,才发现原来是逐夕,已悄悄撑伞立在她的身侧。
逐夕直直望着玉冰,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让他杀我?”逐夕没有称她为娘娘,而是用你代替。
“杀了你谁为我撑伞?”她不恨玉冰,也不恨任何人,若真要恨,她只恨老天,将她生在相门之家逐夕微怔,双眉微蹙,看着玉冰似笑非笑的脸,“留下我,你不担心以后会后悔?”
玉冰微微一笑,转身离去,逐夕的这句话不是已经说明她开始犹豫了么。
逐夕愣愣的望着玉冰的背影,心中有涟漪散开,良久才归于平静。
翌日,碧空如洗,漫天流云,肆无忌惮的横越天际。
玉冰轻挺双肩,在逐夕的搀扶下登上马车,俯身之际,耳边传来逐夕低语,“你武功太弱,进府后,不要再显露武功。”
玉冰心中微怔,望向逐夕;逐夕并不望她,双眸低垂,神情淡然,好像刚才之言并非出自她口,只是伸手将车帘掀起,恭敬的等候玉冰进去。
马车内,玉冰坐定,逐夕的话回荡在她的脑中,心中渐渐舒缓,嘴角微微扬起。
出了安乐镇,行至片刻,道路两侧山石陡峭,重山巍峨,迎车而来。朝阳轻笼山脉,映出层层红晕。
玉冰只觉昏昏沉沉,欲睡之际,听到山顶有清幽之音传来,婉转忧伤。
是谁?是谁用树叶吹出如此悱恻之曲?
除了桓大哥,还能有谁。
玉冰撩起窗帘,抬眸仰望,正是桓少枫坐在山顶之上,口含树叶,向北远望。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玉冰心中苦笑,德音不忘!桓大哥不忘的是谁的德音,是大姐,还是她?
桓大哥,你错过了我们。
你可知,我们终究也错过了你!
玉冰放下窗帘,双眼模糊,朦胧之中,沉沉睡去。
玉冰醒来之时,看见一个丫头睁着圆圆的眼睛,正盯着她。
丫头见玉冰醒来,本来俏丽可爱的脸顿时生出了怯意,低眉垂手的立在床前。
玉冰欲起身,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娘娘可是要坐起来?”丫头弱弱的问道。
玉冰勉力的对她展颜一笑,微微点头。
丫头好像受到了鼓励,微笑的向前,将玉冰扶起来,并用绣有琼花的绸缎被子放在玉冰身后,让玉冰靠的更舒服些。
丫头又倒了杯水给玉冰,玉冰喝了一口,顿觉清爽了许多。
“这是哪里?”玉冰问。
“这是王府啊。”丫头笑道。
王府?怎么会在王府?玉冰不解,“逐夕呢?”
一听到逐夕的名字,丫头的脸立马黯淡下来,摇摇头。
玉冰看到丫头的瞬间变化,心里明白,定是逐夕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坏了这个丫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迎蓝。”
“迎蓝,我肚子饿了,可不可以帮我弄点吃的?”
迎蓝笑着点头,嗯的一声,就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又低眉弯腰的退到了玉冰床前。
玉冰见迎蓝一脸惊恐的折了回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逐夕来了。
微微抬眸,见逐夕手捧托盘来到床边。
托盘之中,是一碗桂圆栗子粥,里面还放了山药。看的玉冰嘴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端来就吃,两三口就吃完了。吃完之后,似觉不够,“迎蓝,帮我再去盛一碗来。”
迎来对着玉冰灿烂一笑,转身遇到逐夕的目光,立马敛去笑意,手捧托盘,退出房间。
“你别吓坏她。”玉冰笑道,忽然想起一事,“我怎么了,怎么会躺在床上?”这明明还是白天。
“你受了风寒,烧的不省人事,昨天夜里热才退去。”
受了风寒?应该是那天晚上淋雨所致。
“我们怎么会在王府,不是有行馆么?”她与常山王还未成亲,理应住在行馆,现在就住进王府,并不合礼制。
“元将军说,这是王爷的意思,住在府内,便于照应。”
玉冰蹙眉,照应?难道在行馆就不能照应了么?还不是担心刺客暗杀,看来这偌大的安州城只有这王府才安全。
“王爷呢?可曾来过?”
逐夕摇头,“进府两天,都未见过王爷。”
虽然还没有与他拜堂成亲,男女有别,但是她千里迢迢而来,还几度遭人追杀,他好歹也该前来慰问一下。难道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她虽没见过常山王,但以她的了解,应该不会,玉冰想道,她是胡相的女儿,又是皇上赐婚,再怎么样,这面子上的功夫,常山王不会不做,“他可能不在府里。”
“等等,你说进府两天了,难道我睡了两天?”玉冰见逐夕白了自己一眼,确定自己的确睡了两天了,难怪醒来时觉得浑身无力,“你扶我出去走走。”
逐夕拿了一件披风披在玉冰的身上,扶着玉冰走出了屋子。
亭台小筑,回廊曲折,已经入秋,仍是佳木繁荫,午后的秋阳斜映在屋檐的琉璃瓦上,橙光熠熠。
玉冰微微叹息,清幽而语,“逐夕,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里,便是我们以后的家了。”
尽管她是多么的不想来,但还是来了。逐夕虽与她身份不同,也不同心,可是在安州,在王府内,也只有她们两人可以相依相偎。
玉冰第一次有了人在异乡,漂泊无助的感觉。
逐夕抬眸望着玉冰,她怎么会不明白玉冰的意思。
玉冰沿着碎石小路,步入回廊,转而拾阶而上,登上锦云亭台。亭台不高,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有限,能窥全的只有这所院子。
远处正有下人在悬挂红绸绫带,张灯结彩,应是为婚礼作最后的准备。
她要嫁人了,从此以后,她的姓前要冠上高姓,不仅如此,她还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与这个高姓男子共度一生。
玉冰握着逐夕的手,微微一紧。
“娘娘,该吃药了,曹嬷嬷已将药端来了。”
玉冰转身,见一中年妇人手捧托盘,已到院中。玉冰下了亭台,还未到院子,一股浓浓的药味弥漫而来。
见药碗旁边,有一碟蜜饯,玉冰笑道,“还挺有心的。”
一口喝完,嘴里尽是苦涩之味,玉冰伸手拿起碟中蜜饯,放入嘴中,“这是谁拟的方子?”
“回娘娘,是府里的闾丘大夫。”
“离行礼的日子还有几天?”玉冰问。
“回娘娘,三天之后便是行礼之日。”曹嬷嬷回道。
这药用的可是够猛的,是怕她不能行礼么,玉冰微微蹙眉,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么。
“迎蓝怎么还没来?”盛碗粥而已,需要这么久么。
“回娘娘,迎蓝就被杏儿和萍儿拉走了。”曹嬷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