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淇见到玉冰回来,很是高兴,嘴里却在埋怨,“姐姐去哪儿了,我去凝香楼找你,黄老板说你今天没去上工。”
“这么急找我,可是有事?”玉冰岔开话题。
“也没什么事,只是……”段淇欲言又止。
“我倒有一事请你帮忙。”玉冰笑道,“过些日子,我有个妹妹要出阁,你说我该送她什么好。”
“姐姐知道还来取笑我。”段淇羞的低下头,幽幽道,“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过些日子就要成婚,我……”
“太子又没有三头六臂,你怕什么,说不定太子是个俊美的少年,也未可知?”
太子温文儒雅,段淇虽有些任性,但也俏皮可爱,两人在一起,倒是郎才女貌。
“俊不俊美并不重要,只是我,我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妃。”
“难道妹妹有意中之人?”
“这倒没有,只是……”段淇没再说下去,成婚之后,她就是太子妃,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是她位分最高,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的皇后,可是太子妃、皇后又怎样,她要的不是位分,她要的是两情相悦,厮守白头,就像爹和娘一样;即便他日,太子对她有情,她也能守候太子一生,那太子呢,太子会只守着她一个人吗,更何况像她这样为太子守候的女人太多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怕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心愿。玉冰知道段淇在想什么,可是自古以来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更何况段淇是右相的千金,说不定这桩婚姻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好了,别想了。”段淇所想的,也是玉冰自己所担心,她的婚姻会怎样,只怕与段淇一样,玉冰不愿再想,“走,我们钓鱼去。”
落雪轩虽属安济镇,但因其独落于安济镇偏西一隅,又不属安济镇。四周以竹围建,背对小镇,面向安济河,其实这只是安济河的支流,在落雪轩门前拐了一个弯。
段淇从未钓过鱼,对钓鱼很是新奇,不时的大呼小叫,好几次鱼没钓到,却将水草钓了上来。
玉冰看着段淇,不得不佩服,刚刚还忧心忡忡,现在却欢呼雀跃,她的忧愁真的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反而自己,对于以后,却是一片茫然,娘是妾室,无论痴否,婚姻大事,也轮不到娘做主,一切全凭爹和大娘做主,那爹会为自己选择什么样的人家,还是当自己是一枚棋子嫁出去,有益用之,无益弃之?
“姐姐,可有意中之人?”段淇笑道。
玉冰把玩着手中的鱼竿,“有。”有吗?是那个紫袍的男子吗?为什么那晃眼的紫色逐渐幽深,昏暗之中,又有白色飘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水性女子。
“是谁?”段淇惊奇,她没想到玉冰会告诉她,这是对她的信任。
玉冰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三年前见他时,虽有十日的相处,但他一直蒙着脸,“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也不知道年庚。”对于这个回答玉冰都觉得很有意思,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竟然时有牵挂。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该如何赐婚?”段淇茫然,“我方才想,只要你说出来,等我成为太子妃,就一定竭力争取,求皇上太后为你赐婚。”
“我真的不知道,只知他一身紫色长袍。”玉冰笑望段淇,这个傻丫头还真的很天真。
她本不想告诉段淇这些,可是想到她即将与太子成婚,告诉她也无妨。也许会有一天,段淇会将今日所言传于太子,这样也好断了他的念想,她不想直面的伤害太子,用这样的方式,也好。
“阿淇与太后很熟么?”玉冰笑道。
“太后寿辰之时,我随母亲进宫祝寿,见过一面,她很慈祥,还夸我乖巧,我想我若求她,她应该会答应。”段淇一脸灿烂,能为玉冰做些事,她似乎很高兴。
玉冰心中忽一抽紧,幽幽的看着段淇,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所以她愿意为了自己去求人,玉冰心中有阵阵暖意。大姐对她向来冷言相向,二姐对每个人都很好,好的你会觉得她离你很远。
段淇虽任性、刁蛮,但心地单纯,与她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确实如太后所说,很乖巧。右相膝下只得这段淇一女,从小娇生惯养,加之无人作伴,才有了这番脾性。
“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想着帮我,阿淇妹妹真好。”玉冰笑道。
“你不提也就罢了,上次在花间亭,看到河里一片嫣红,我都吓死了。”段淇埋怨,“我至今都未明白,你既未受伤,河水怎就红了?”
“那是胭脂。”玉冰笑道。
“原来如此。”段淇恍然大悟,“姐姐如此聪慧,将来不知道是谁的福气。”
“谁的福气,都没有太子有福气,能娶到你。”玉冰之言,发自肺腑,段淇单纯,希望太子能珍惜眼前之人。
说到太子,段淇整个人就蔫了。
“好了,你该回去了,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段淇看看天,日向西沉,留有余晖,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是该回去了,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些日子,宫里来的嬷嬷,一直在教她礼仪,她都快闷死了。
她真的不想回去,回去就意味着回到现实,面对那个未知的婚礼,面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太子。
“事实已横亘眼前,既然无法改变,就去坦然面对。”玉冰温柔的说道。
玉冰目光澹定清朗,段淇为之一震,相较于玉冰,她得到的已经很多,她从小被父亲呵护长的,可是玉冰呢,她虽不清楚玉冰与她母亲为何从相府搬出,移居此处,但是这一路走来必定多舛。
是的,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坦然面对。夕阳之下,段淇离去的脚步虽然沉重,但身影却有着前所未有的从容。
太子大婚已过一月有余,但城里依旧热闹非凡,灯笼绚丽,照亮了来来往往许多人的笑脸,却照不亮玉冰的心。
回到落雪轩,玉冰将手中的灯笼悬挂在梨树枝上,烛光熠熠,映着玉冰失神的脸庞,玉冰忽觉烛光刺目,低下脸庞,她终究与段淇一样,逃不了赐婚的下场。
静静的坐在梨树下,夜色深沉,一滩河水,在微弱的月光下,粼光银银,玉冰的心层层透着冰凉。
一只手搭在玉冰的肩上,玉冰顿觉有丝丝暖意传入心脉,双眸回望,正是兰姨。
“兰姨,你还没休息?”问完,又觉多余,自己未回,兰姨如何能安心休息。
“冰儿,是不是相爷为难你了?”兰姨怜惜的看着玉冰,见玉冰从相府回来就一直坐在梨树下出神,定是有事。
玉冰摇头,“皇上赐婚。”
“谁?”兰姨不觉手中一紧。
“常山王。”大姐月玢许配景文王,二姐月瑶许配长广王,她许配常山王。玉冰现在能完全理解段淇的当时的心境,常山王!这个素未见面的男子,以后便是她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常山王?”
“兰姨知道此人?”
“他是太祖皇帝六子,当今皇上之弟,她的母妃是太祖皇帝最为宠爱的崔贵妃,可惜于三年前去世,崔贵妃去世前,当今太后曾为她选立王妃。”兰姨突然顿住,“冰儿,你……”
“常山王妃也已于三年前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