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野心很大,他要再找机会把敌人的船舰都拉回他的港口,甚至想把布来夫斯库整个帝国灭掉,划作一个行省,派上一位总督去统治。他想彻底消灭大端派的流亡者,强迫那个国家的人民也都打破蛋的小端,那样他就可以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君主。但是,我尽力设法让他打消这种念头,从政策到正义,我向他列举了许多论据。我坦白地表示,我不愿做人家的工具,使一个自由、勇敢的民族沦为奴隶。这件事在国务会议上辩论的时候,大臣中最聪明的一部分人都赞同我的意见。
由于我的这一公开而大胆的声明完全违背了皇帝的计划与政策,他因此永远也不会宽恕我,并且与一小撮对我不怀好意的大臣达成一项阴谋,我差点儿被彻底消灭。
在我立下功劳的第三个星期,布来夫斯库正式派特使,卑躬屈膝,提出求和。不久,两国缔结了对我们皇帝极为有利的和约。和约签订之后,他们礼节性地来拜访了我。他们听说我当时凭借自己在朝中的声望在签约过程中帮了他们一些忙。最后以他们皇帝陛下的名义邀请我访问他们的王国。我爽快地答应了他们。
我后来谒见我们皇帝时,请求他准许我前去拜会布来夫斯库的君王。他态度十分冷淡地答应了。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后来有个人悄悄告诉我,是佛利姆奈浦和博尔戈兰姆把我和那几位大使交谈的情况报告了皇帝,说那是我怀有二心的表现。
在签订使我恢复自由的那些条款时,有几条我很不喜欢,使我看起来很像个奴隶,要不是当时万不得已,我是决不会屈从的。但现在我是帝国最高头衔的“那达克”,再履行这样的义务未免有失身份,皇帝后来也没有提起要我做那些事。不过,时隔不久我就得到了一次为皇帝陛下效劳的机会,至少我当时认为我是立了一大功。
一天半夜,突然有几百人在我门口呼喊把我惊醒了。我听到有人不停地喊“布尔格兰姆”,有几位朝廷大臣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恳请我立刻赶到宫中去。原来是一位女侍官不小心,看传奇小说时睡着了,以致皇后的寝宫失火。
我赶忙爬了起来,这时已有命令让众人给我让开道路,又因为这是一个月明之夜,所以我一路小心赶到宫中,一个人也没有踏伤。我看他们已在寝宫周围把梯子和水桶之物都准备好了,只是水源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这些木桶只有大针箍那么大小,可怜的人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一桶接一桶的水递给我,但火势太猛,无济于事。本来我可以用我的上衣很容易地将火扑灭,不幸的是匆忙之中只穿一件皮背心就跑出来了。
事情很惨,看来已毫无希望。要不是忽然我想出了一条妙计,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肯定要烧成平地了。前一天晚上我喝了大量的一种名叫“格力姆格瑞姆”的美酒,这酒有很好的利尿作用。也很凑巧,我还没解过一次小便呢。我靠火焰很近,又在忙着将火扑灭,身上一吸热,酒就开始发生作用而变成尿了。我狠狠地撒了一泡,撒的也正是地方,结果三分钟火就整个儿被浇灭了,花了多少年心血建成的其他皇家建筑也终于免遭毁灭,被救了下来。
天已亮了,我没等皇帝向我道谢就回到了自己的家,虽说我立了一大奇功,但说不准皇帝对我这种立功的方式很反感。根据这个国家的基本法令,任何人不管其地位如何,如果在皇宫区内小便,一律处死。不过皇帝给我的一则通知又使我稍稍感到了一些宽慰,他说他会向司法部下令赦我无罪的。有人私下里告诉我,皇后对我的所作所为极其痛恨,她已远远地搬到皇宫的另一边去了。她坚决不让修复那被毁的寝宫,她再也不会去住了,在几个心腹面前,她发誓一定要报复我。
简单描述一下这个国家的情况。当地人一般身高不超过六英寸,其他的动物、植物都有与之相称的严格的比例。例如,最高的马和牛身高是四五英寸,绵羊大约一英寸半,鹅大概就只有麻雀那么大,一直到最小的种类,我是很难看见的。最高的树木大约有七英尺,我举起拳头刚好够得着树顶,其他蔬菜之类同样也有一定的比例。不过大自然使利立浦特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一切,他们能看得非常清楚,只是看不太远。
他们的学术已经十分发达,不知历经了多少代。不过他们写字的方法很特别,是从纸的一角斜着写到另一角。他们埋葬死人时是将死人的头直接朝下。他们认为一万一千个月之后死人全都要复活,那时的地球(他们以为是扁平的)会上下翻个个儿,当死人复活时,应该是站在地上。
这个帝国有些法律和风俗非常奇特。关于告密者的法律,一切背叛国家的罪行均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但如果被告能在开庭审叛时表明自己清白无罪,则原告将被立即处死。他们把欺诈看作比偷窃更为严重的犯罪,因此欺诈的人没有不被处死的。
他们的政府是真正实行赏与罚这一原则的。不论是谁,只要能拿出充分证据,证明自己在七十三个月内一直严守国家法律,就可以享受一定的特权,领取相应的一笔款子,同时还可以获得“斯尼尔普尔”或“守法者”的称号。他们的裁判厅里的正义女神像塑有六只眼睛,两只在前,两只在后,左右还各有一只,表示正义女神谨慎周全。女神右手拿一袋金子,袋口开着,左手持一柄宝剑,剑插在鞘中,这表示她喜欢奖赏而不是责罚。
在选人任职方面,他们更注重优良的品德而非卓越的才能。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没有德行,那么他的才能再高也是没有用的,任何事务都决不能交给那些有才无德的危险分子去办,忘恩负义该判死罪,不知报恩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他们关于父母亲和子女责任的一些观念也和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男女结合是建立在伟大的自然法则的基础上的,为的是传宗接代。根据这一道理,他们认为最不应该让父母亲来教育子女。因此,他们的每个城镇都办有公共学校,所有父母的儿女一到二十个月时,必须送去学校接受培养和教育。
接收名门贵族子弟的男学校配有受人爱戴而又博才多学的教师,他们手下还有助教。孩子们的衣食简单朴素,他们受到荣誉、正义、勇敢、谦虚、仁慈、宗教、爱国等等方面原则性的培养教育。四岁以前男仆给他们穿衣服,之后则不管身份多高,都得自己穿衣。孩子们绝不准许同仆人交谈,只许一小伙或大群地在一块儿玩耍,以免孩子在幼年时代染上愚顽的恶习。一年中父母亲只准看望孩子们两次,每次看望的时间只有一小时,见面和分别时可以吻一下自己的子女,但那种时候总有一位教师在旁。他们不允许做父母的窃窃私语或对孩子表示爱抚,也不允许他们带进玩具、糖果之类的礼物。
每家必须交付子女的教育及娱乐费用,过期不缴由朝廷官吏征收。
在接收一般绅士、商人、做小买卖和手艺人子弟的学校里,也按照同样的方法相应管理。不过那些预备要做生意的孩子十一岁就得放出去当学徒,而贵族子弟则继续在校学留到十五岁(相当于我们的二十一岁冤。
在女子学校里,高贵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所受的教育大致和男孩子差不多,那里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都耻于成为懦夫和呆子,也鄙视一切不洁不正派的个人打扮。女孩子要学一些家政方面的规则,研究学问的范围也较小些,因为这里人的信条是,女人不可能永远年轻,贵族人家的主妇却应该永远做一个懂道理、和蔼可亲的伴侣。女孩子到了十二岁,在他们看来就是结婚的年龄了,父母或监护人就把她们领回家。
在较为低等一级的女子学校里,孩子们学习各种符合她们性别和不同身份等级的工作。打算当学徒的九岁退学,其余的留到十一岁。
有孩子在这些学校里上学的小户人家,除每年要交低得不能再低的学费之外,还得将每月所得,缴一小部分给学校的财政主管,作为分给孩子的一份财产。有身份的人,要根据各人的情况,保证拨一笔一定数量的资产留给每一个孩子。这部分基金将永远按照勤俭节约的原则,绝对公平地管理和使用。所以父母的开支是受法律限制的。
村民和劳工们则把孩子养在家里,他们的本分就是耕种田地,因此他们的教育对公众来说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年老多病的人由养老院抚养,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乞丐。
我在这个国家住了有九个月零十三天。我天生长有一个具有机械才能的脑袋,也由于生活所迫,我就用皇家公园里最大的树木给自己做了一套相当方便适用的桌椅。两百名女裁缝受雇给我制作衬衫、床单和台布。我躺在地上让女裁缝们量尺寸,她们一个站在我脖子那儿,一个站在我腿肚那儿,各执一端拉直一根粗线,再由第三个人拿一根一英寸长的尺子来量粗线的长度。接着,量过我右手的大拇指后,她们就不再要量什么了,因为按照数学的方法来计算,大拇指的两周就等于手腕的一周,以次类推,她们又算出了脖子和腰围的粗细。我再把我的一件旧衬衫摊在地上给她们做样子参考,结果她们做出的衬衣非常合我的身。他们又雇了三百名裁缝师给我做外衣,不过他们用另一种方法来为我量尺寸。我跪在地上,他们竖起一架梯子靠在我脖子上,由一人爬上梯子,将一根带铅锤的线从我的衣领处垂直放到地面,这恰好就是我外衣的长度。但腰身和手臂由我自己来量。这些衣服全是在我自己的屋子里做的,因为他们最大的房子也放不下这样大的衣服。
约有三百名厨师给我做饭,他们带了家人住在我房子附近很小的茅屋里。每位厨师给我做两种菜。我一手拿起二十名服务员把他们放到桌上,另外的一百名在地面上侍候,有的端着一盘盘的肉,有的肩上扛着一桶桶的葡萄酒和其他酒类。我说要吃,在上面的服务员就用绳索以一种很巧妙的方法将这些食物往上吊,就像我们欧洲人从井里往上拉水一样。他们的一盘肉够我吃一大口,一桶酒也够我喝一口的。
皇帝陛下听说我的情形后,竟然有一天就提出要带皇后和年轻的王子、公主来同我一起同享吃饭的快乐。我把他们放在桌上的御椅上,和我面对面。在他们四周站着侍卫。财政大臣佛利姆奈浦手里拿着他那根白色权杖也在一旁侍奉,我发觉他不时从一旁酸溜溜地看我。我私下里总感觉皇帝的这一次驾临,又给了佛利姆奈浦一次在他的主子面前算计我的机会。这位大臣一向暗地里与我为敌,表面上却又表示爱我,就其阴暗乖僻的本性来看,他这么做是不正常的。他向皇帝报告说,目前的财政状况很不景气,往下拨款都得打折扣,国库券的价值比票面价值低百分之九才能流通。总之,我已经花掉皇帝陛下一百五十多万“斯普鲁格”了(这是他们最大的金币,大约有我们缝在衣服上作装饰用的小金属片那么大小冤。从全局考虑,皇帝应该一有适当的机会就把我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