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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诱惑(2)

她苦笑了一声:“是,你们都不知道吗?自从他在美国总公司培训回来以后,就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整天神神鬼鬼的,有时候会突然自言自语,每晚都会从恶梦中惊醒,嘴里念着一个奇怪的名字。”

“是不是叫兰陵王?”

“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只能编了一句为自己开脱,“也是他告诉我的,他还有什么反常?”

“在他临死前的几天,已接近精神崩溃了!白天去上班还比较正常,但晚上回到家就变成了疯子,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呆呆地望着窗外,还不断地用手指抓自己的脸,我真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脸扯下来!”

想不到陆海空自杀之前是如此痛苦,这究竟是由于某种外力,还是他咎由自取呢?我小心地问:“他在死前有没有和陌生人交往过?”

“有,他的手机经常在半夜响起,有时他接到电话就悄悄跑出去了,直到凌晨四五点钟才回来,这样的情况总共有过三四次。”

果然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存在!

我胆战心惊地问:“你知道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也许是个魔鬼?”

几天过去,严寒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销售六部最近自杀了一个,又失踪了一个,公司已经人人自危。每次碰到销售三部的方小案,他都低着头从我身边绕过,好像只要与我说半句话,就会让他坠入地狱。

我还是没勇气和田露说话,虽然心里憋了无数个问号,无数种幻想的可能性,可一看到那张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脸,便把所有的话都活生生咽了回去。我每天度日如年,暂时把陆海空的自杀,与兰陵王的疑问搁在一边,脑中全是田露的身影。

中午吃饭的时候,故意和她挤同一部电梯,在离她很近的位置,近到可以分辨出她身上的香水。她却对我视若无睹,仿佛眼睛长在头顶心,不屑于同我说话。我失落地跟在她身后挤出电梯,看着她走向马路对面。

妈妈并不了解我,同学和同事们更不了解我,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我。他们都认为不会有女孩喜欢我这种懦弱无为的男人,但我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就是我身上的秘密,与生俱来背负的使命?我的男同事们一个个对田露献着殷勤,却从来只能得到她的白眼,更不会想到——他们最看不起的人——我,曾经得到过她。

呆坐在办公室里的我,心底的火焰烧穿了大脑,迫使自己抬起手指,在MSN上对田露颤抖着打下一行字——

“你现在忙吗?”

打完以后才后悔了,真是愚蠢到极点的话。

痴痴地盯着屏幕,田露的MSN对话窗口平静了一分钟,对方才跳出一个标点符号“?”。

田露给我打了个问号,似乎是不想和我说话,但既然已经说出了第一句,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为什么不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我?”

“你什么意思?莫名其妙!”

面对田露这种不屑的态度,我必须鼓足勇气,不再等待她的回应,迅速打下一行字:“不要什么都瞒着我,我已经知道了2006年9月的事。”

MSN那头停顿好几分钟,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等到回答:“高能,你恢复记忆了?”

“不,但我发现了证据。”

等了几个小时,却再也不见田露的回答。我有些死心了,其实就算当初发生过什么,也是过去的事,她没义务必须回答我。

垂头丧气之时,身后隐隐飘来一阵香水气味,没等抬起头来,却发现台子上多了一张便笺纸。田露已从我身后走过,她的背影和一件紧身的黑色裙子,勾勒出诱人的身体。

再看那张小小的便笺纸,只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去楼梯间谈谈

心中猛然晃动一下,赶紧把小纸条收在怀中,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小心地回头扫视周围,看看是否被其他人发现。田露已离开办公室,装作接电话的样子向外走去。我强迫自己按捺急切的心情,仍然停留在电脑前,担心被人看到我和田露前后脚走出去。两分钟后,才假装上厕所溜出去。

平日楼梯间基本没人——除了地震那天挤满了逃生的人们。我仍注意是否被人盯稍,仿佛变成了商业间谍。刚下楼梯两步,就听到田露的声音:“高能!干嘛鬼鬼祟祟的?”

又吓了我一跳,看着她冷漠的表情,还有依旧低胸的领子,一时却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迟早会发现的。”她靠在墙上,仰头看着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我想怎么样?想重新与她发生些什么事情吗?只能胆怯地回答,“不,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些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她的语气就像老师在训学生。我在狭窄的楼梯间局促不安,这里像一条阴冷寂静的肠子,从19楼往上一直通到38楼,声音能传到很远,压低了嗓音说:“当然,当然有意义。”

田露却摇摇头,停顿了许久,紧紧蹙起娥眉,从未有过的悲哀表情,终于把语气柔和下来:“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些夜晚。”

那些夜晚?显然我和她不仅仅只有一夜。

我突然鼓起了勇气:“今晚,你有安排吗?”

“你想请我吃饭?”不用我张嘴她就代替我说了出来,“好吧,就去天香阁。”

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我早已做好了被她拒绝N遍的准备,难道她不是像同事们传的那样,每晚都会有约会的吗?

看到我愣了半天没说话,田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喂,你不愿意就算了。”

“哦?”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吼吼道,“不,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天香阁。

其实既不“天”也不“香”,还以厨师水平逊色而闻名,只是能从窗口俯瞰美妙的夜景,尤其是外滩对岸陆家嘴的高楼大厦,无论是中国宝塔形的金茂大厦,还是啤酒瓶扳手的环球金融中心,都能在这看得清清楚楚。

田露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不看菜单就点完了菜加一瓶啤酒,想必她经常光顾此地,早已对菜单烂熟于心。她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装作很会喝的样子,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我记得你不喝酒的。”她的酒量倒是蛮好,“多吃点菜吧,虽然味道也不怎么样。”

我依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脖子以下,看得她捂住胸口说:“你怎么还和过去一样?”

难道我过去是个登徒子?可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轻笑着说:“放心,你过去也是个老实人。”

“可我不想做什么老实人,我现在非常讨厌做一个老实人。”

“这也难怪,这年头老实就是被人欺负,只有不老实才能发达。”田露再次轻轻地笑起来,用诱惑的眼神说,“我看你就有不老实的潜力。”

听到这我的心又荡了起来,以前她也是这样挑逗我的吗?或者是相反我在挑逗她?转头看着窗外,对岸无数霓虹灯与没有夜晚的大厦,仿佛要将我浑身都烧起来。

“你的脸好红啊。”

田露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让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再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好烫,头也有些晕,是那大半杯啤酒作祟。我拼命低头吃菜,还要了一壶茶水,希望酒气尽快散发出去。

“既然请我吃饭,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吗?”

“我们——”我感觉嘴唇有些发抖,“有过吗?”

“有。”

她干脆地回答了我。

“为什么?你喜欢我哪里?我不是最不起眼的人吗?你们不都看不起我吗?”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有很可爱的一面,虽然很难被人发现。别管办公室里那些家伙,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酒精的刺激之下,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只能紧紧压住胸中小鹿:“可是,你既然喜欢过我,为什么在我重新回来上班之后,又与我形同陌路了呢?”

“因为你和过去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清楚,但我有一种直觉,女人特有的直觉,因为我和你有过最亲密的——”

“请别说了!”

她又凑近了我,闪烁着暧昧的目光说:“除了你的心,我了解你的一切。”

除了心的一切,那就是身体了吗?

头晕却更加严重,我靠在座位上喘着气,田露摸摸我的心口说:“我送你回去。”

她并没有帮我拦出租车,而是扶我过了一条马路,进入一个高层住宅小区。我已身不由己,浑身血液冲上大脑,鼻息间充满了香水味,任由她带我走进电梯。

电梯不知停在哪一层,我看着陌生的楼道,吐着浑浊的酒气道:“等……等一等……这是什么……什么地方……”

田露扶着我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房门,走进明显租住的一室一厅说:“我家。”

“你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嘴巴还在抗拒,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喝下,盯着我的眼睛说:“高能,你忘记这里了吗?”

再也无法逃避她的目光,我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却从她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听到了另外一句话——

“今夜,就是他了!”

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也不是被我的耳朵听到的。而是出自于她的眼睛,再通过我的视觉系统,直接传达到我的脑子里,让我无比清晰地听到了。

这不是某种感觉,也不是我的臆想,更不是酒后的幻听,而是她眼睛里写出来的字。

眼睛在说话,真的在说话——今夜,就是他了!

我无比惊恐地往后退缩,背后就是墙壁无路可退,仿佛直击到脑中的那句话,就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你酒醒了吗?”

这句话是从她的嘴巴里传出,被我的耳朵听见的。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不知道,这是在做梦吗?”

“是,对你来说,这就是一个梦。”

田露离我越来越近,近得能感到她的呼吸,那么沉重又那么诱人。在暧昧的粉色灯光下,我只看到她鲜艳的红唇,在我眼前肆意地绽放,随后触到了我干裂的嘴巴上。

她吻了我。

这就是一个梦吗?

不,我的嘴唇一片湿润,田露那温暖的红唇正紧紧贴着,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香水弥漫在我的肺叶中,将我整个人陷入欲望的流沙。

但仅仅只有几秒钟,她站起来脱下鞋子,走进卫生间说:“高能,我洗个澡,你等会帮我递一下浴巾。”

说完就传来淋浴的声音,还有热水器的燃烧声,卫生间的门半开半闭,热气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不用大脑思考,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我用力咽着口水,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走进田露的卧室。这里的布置更加简单,只有一张超乎寻常的大床——或许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物品。

轻轻坐在床上,感觉身下的弹性,不断调整呼吸,但依旧坐卧难安。胳膊上的皮肤都发红发烫了,浑身上下都是这样,一半是酒精的刺激,一半是因为田露——她就像一头森林的小母鹿,不断吸引着年轻的猎人。

欲望,欲望从身体的深处升起,迅速填充我的心脏,又填满我的大脑和眼睛。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伸开双手呈现“大”字形。这张床仿佛自己有生命,要将我整个人一口吃掉。

我丝毫都不曾记得这张床,但这张床一定记得我。

在田露的大床包裹下,我开始无尽的幻想——2006年9月的某个夜晚,我与她……

可怕的幻想!可怕的欲望!可怕的高能!

当我从幻想与意念中坐起来时,才发现鼻孔间热热的,伸手一摸居然是流了鼻血!

该死的!我不禁痛骂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喷鼻血,难道体内血液太多了吗?还是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补偿自己昏迷的一年,以及与昏迷差不多的浑浑噩噩的半年。

不!我不知道,该不该?这就是今晚和田露见面的原因?就为了躺在这张大床上?

成百上千个问号充斥大脑,让我霎时又头痛欲裂,起身离开这张大床。

忽然,我想起在MSN对话记录里,我曾经问过田露的那句话:“你爱我吗?”

她的回答让我失望。

而我真的爱她吗?我甚至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在我重新上班的半年时间里,她根本就不屑于和我说话!就好像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而此刻就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突然地和她——我虽然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的男人,但我应该这么做吗?

干嘛要想那么多?我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绑上那么多铁链?恨自己为什么要做什么事都要想好应该OR不应该!

可笑的命运,正残忍地撕扯着我,感觉马上要分裂成了两半!

不!

挥拳砸在墙上,拳头绽出几点血丝。两个自己的决斗,无论最终谁胜谁败,灭亡的都将是我自己。

所有的酒精都已散去,彻底清醒,脸上不再火辣辣的,浑身上下反而一片冰冷,每寸皮肤都仿佛被抽去精神,在欲望的夜里瑟瑟发抖。

挣扎着走出田露的卧室,却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她隔着门对我说:“高能,帮我把浴巾递给我。”

就像在命令她的奴仆,而我的手在触到浴巾前,又哆嗦着收了回去。

浴室的门半开半闭,湿润的热气不断涌出来,带着田露身体里的气味。

就当我犹豫再三,她又叫了:“高能,动作快一点!找不到浴巾吗?那你先进来吧!”

递还是不递?进抑或不进?

我又一次要被撕成两半了,背靠在墙上猛烈地深呼吸,田露再一次不耐烦地叫唤:“怎么拉?快点进来啊!”

她的这句话仿佛是一只大手,难以抗拒地向我压开。

我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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