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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修鞋匠马尔鲁夫(1)

从前,埃及有个修鞋匠,名字叫马尔鲁夫,他的妻子叫法蒂玛,人们背后都叫她“恶妇”。她是个十分恶毒的女人,欺负丈夫如家常便饭,不是打就是骂。如果马尔鲁夫工作一天没赚多少钱,或者她要的东西没给买到,她就大吵大闹不许他吃饭睡觉。马尔鲁夫是个性格温和,又极爱面子的老实人,十分惧内,每天都忍气吞声地忍受着老婆的虐待,害怕家丑张扬出去。

一天早晨,马尔鲁夫刚刚起床,他老婆就给他下了命令:

“今天晚上你必须给我买一盒蜜制糕来,否则你就别回家!”

“如果今天我赚到足够的钱,我就给你买回蜜制糕来,托真主保佑吧!”

“我可不管那么多,今天晚上你不给我买来蜜制糕,就别想回来见我!”

“只要我今天赚到钱我就给你买!”

“我不管你赚到钱赚不到钱,你必须给我买!我再警告你,你买不回来,我今天就让你一夜不得安宁!”

马尔鲁夫心情沉重地走出家门,去清真寺做晨祷。晨祷毕,他打开店门,开始要努力挣钱以便为老婆买蜜制糕。可是,这天他真不走运,都到中午了,还一个子儿也没有挣到。好像命运故意和他作对,整整一天,也没有一个人到他的铺子里来修鞋。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只好关上店门,提心吊胆地往家走。经过糕点铺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眼泪汪汪地一直向里看,糕点铺老板招呼他说:

“马尔鲁夫,你怎么了?”

马尔鲁夫便把老婆向他要蜜制糕,而自己没挣到钱的事告诉了他,老板听了,笑着说:

“你想要多少?”

“五磅。”

“可这里只有糖制糕,没有蜜制糕。依我看,糖糕比蜜糕味道更美,香极了!人们都爱吃,我可以赊给你,等你赚到钱再还给我。”

“那就谢了,就拿糖糕吧!”

老板称了糖糕,又问马尔鲁夫:

“我想你还需要一些面包和奶酪吧?”

“是的。”

老板又给了他一些面包和奶酪,价格总共是十五块五毛钱。老板把食物包装好,递给马尔鲁夫说:

“回家去吧,今晚你老婆准高兴,我再给你五毛钱去洗个澡,你不要急于还钱,什么时候挣够了再说。”

马尔鲁夫对老板感激不尽,提着食物高兴地向家中走去。

刚一进门,他老婆就问:

“我要的蜜制糕,你买了吗?”

“买了!”他把糕点放在她面前。她打开一看,里面夹的是糖馅而不是蜂蜜,就大叫起来:

“你在故意耍我,为什么给我买糖馅的?”

“今天我没挣到钱,我这是赊账给你买的,糕点铺没有蜜制糕。”

恶妇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马尔鲁夫的脸上,接着又打了几巴掌,一颗牙被打了下来,鲜血染红了马尔鲁夫的脸。

马尔鲁夫受不了了,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上。恶妇爬起来,扑上去,抓住了马尔鲁夫的胡子,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邻居们跑来,掰开她的手,救了马尔鲁夫。待邻居们明白了真相,都责备她说:

“这种糕点味道更好,我们吃的都是这种夹糖馅的,为了这点儿小事你干吗闹得这么凶?你丈夫虽穷,却对你很好,如果他是个不守本分的人,有的是苦头叫你吃呢!”

邻居们劝解他们一番就走了,可是恶妇心里还是十分生气,诅咒发誓说就是不吃这种糕点。马尔鲁夫却已经饿得不行了,就坐下自己吃了一块。

恶妇见了,恶狠狠地说:“你吃的是毒药,但愿它能毒死你!”

马尔鲁夫说:“你别生气了,其实这种糕点挺好吃,明天我挣到钱一定给你买蜜制糕。”

可是恶妇还是没完没了地骂,整整闹腾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马尔鲁夫带着老婆的咒骂,去了清真寺,做完礼拜,又去了店铺。刚打开门,就来了两个当差的,传他去一趟法院,说他老婆把他告了。马尔鲁夫吃了一惊,无可奈何地关上店铺,跟当差的到了法院。

刚到法院,就见他老婆臂上缠着绷带,脸上流着血,正站在法官面前哭哭啼啼。法官一见到马尔鲁夫就说:

“你为什么如此对待你妻子,打伤她的胳臂,又打掉她的牙齿?难道你就不惧怕真主?”

马尔鲁夫说:“我发誓我没干过这种事,假如我干了,叫真主、国王和天下所有的人都惩罚我!”

之后,他向法官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法官是个公正仁慈之人,他见马尔鲁夫十分可怜,就从自己口袋里取出四分之一金币,对马尔鲁夫说:

“拿着这钱,给你老婆去买一块蜜制糕,原谅她的过失,从此和好吧。”

马尔鲁夫说:“您把这钱给她吧,她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

法官把钱交给女人,劝她以后体谅丈夫,又劝马尔鲁夫多关心妻子。他们两人表示接受劝告,于是告别法官,走出法院。马尔鲁夫径直回到修鞋铺,刚坐定,那两个法院当差的又来了,向马尔鲁夫勒索工钱。马尔鲁夫说:

“法官都没跟我要一分钱,他见我穷,还送给我四分之一金币,你们跟我要钱,我哪有钱啊!”

“法官怎么做跟我们没关系,”两个当差的说,“我们只要我们的跑腿钱,你要是不给,我们就给你好看。”

马尔鲁夫只好卖掉修鞋工具,给了他们半个金币,把他们打发走了。

没有了生存工具以后靠什么谋生,马尔鲁夫孤零零地坐在铺里好不伤心!

正在这时,店铺里又来了两个当差的,说法官在传他,他老婆把他告了。马尔鲁夫惊奇地说:

“法官不是给我们调解好了吗,怎么又让我去?”

那两个人说:“这是另一位法官,你别磨蹭了,快跟我们走吧!”

马尔鲁夫心里咒骂着泼妇,跟当差的来到另一位法官面前。一见到老婆,他就问:

“刚才法官不是让我们和解了吗,你怎么又来告我?”

“你要和解我可没有答应!”老婆说。

马尔鲁夫激昂地将事实从头至尾向这位法官陈述一遍,法官听完,勃然大怒,指着恶妇问道:

“你这个骗子,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又来告你丈夫?”

恶妇说:“事后他又打了我……”

法官厉声道:“不会有人再相信你这恶妇的话。”

出于好心,法官还是劝他们夫妇俩和解。

两人出来,恶妇走自己的路,马尔鲁夫又回到店铺。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无法再在这个世界上混下去,就在这时,一个好心人跑来,叫他赶快逃走。原来,恶妇又把他告到高级法院去了,一会儿法院就派人来这里抓他。

马尔鲁夫一听,立即起身关上店门,不择方向没命地逃去。这时他衣袋里还有卖工具剩下的两个半银币,他用两个银币买了四个面饼,剩下的半个银币买了一块奶酪,然后带着它们跑到了郊外。

他在郊外也不辨方向地四处徘徊,这时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看见一片废墟,不知是哪个朝代的遗址,也分不清哪里是门哪里是窗户,便跑了进去。这时,他的衣服全湿了,他冻得直发抖。想起自己的狼狈处境,他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马尔鲁夫痛哭了一阵,举起双手仰向天空,祈求道:

“真主啊,求您派人把我带到我老婆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废墟的一堵墙突然裂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子高大、长相十分可怕的巨人来。巨人对马尔鲁夫说:

“你怎么了,老爷?我在这里住了两百多年,从没看见一个人来过。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你是谁?”马尔鲁夫惊恐地问。

“我是住在这个地方的巨人。”

马尔鲁夫便把他和老婆的纠纷从头至尾告诉了巨人。巨人听完后说:

“如果你想立即叫我把你送到一个你老婆找不到的遥远地方去,你的愿望立刻就会实现。”

“那我可太感谢你了!”

“到我的背上来吧!”

巨人背起马尔鲁夫,腾空而起,他们从天黑一直飞到第二天黎明,才落到一座高山顶上。他把马尔鲁夫从背上放下来,对他说:

“你走到山脚下,那有一座城市,你从城门进去,从此就在那里谋生吧,你老婆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巨人说完,告别飞去。

马尔鲁夫走下山,果然看见一座城市,高高的城墙耸入云霄,城内宫殿林立,花团锦簇。他走进城去,漫步街头,人们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因为他穿着外国人的服装。

一个男人走过来问他:“喂,你是外乡人吧?”

“是的,我刚到这儿。”

“你从哪来?”

“埃及。”

“你来这里走了多长时间?”

“大概是一夜。”

那人大笑,对左右人说:“喂,你们来听听这个外乡人在胡扯些什么?他说他从埃及来,而且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人们围着马尔鲁夫大笑,七嘴八舌地说:

“老兄,你是不是神经病,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埃及到这儿要走整整一年哩!”

马尔鲁夫说:“我不是疯子,也没有骗你们。你们看,这是我从埃及带来的面饼,还新鲜呢。”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饼。

众人一看,那面饼跟他们这里吃的食物完全不一样。非常奇怪。

于是,人们开始议论。一部分人说他说的是实话,另一部分人说他胡说八道。

正当人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商人骑着一头骡子,带着两个奴仆从那里经过。他分开众人说:

“你们太过分了?怎么如此对待一个外乡人?”

他一直斥责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回嘴。最后,人们都走了,商人对马尔鲁夫说:

“老兄,随我来,不要在意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他们都是些不知羞耻的家伙。”

那人把马尔鲁夫带进一幢十分豪华的大宅,住进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那里的座椅像国王的宝座一样气派,床上的被褥都是丝绸的,墙上挂着各种壁毯,天花板上垂着彩灯。那人让奴仆给马尔鲁夫换上一套十分华贵的衣服,马尔鲁夫马上像变了一个人。

然后,仆人摆上筵席,两人坐在一桌各式各样风味可口的饭菜前吃喝。吃饱喝足后,两人闲谈起来。

“请问你尊姓大名,老兄?”

“我叫马尔鲁夫,是个修鞋匠。”

“是哪里人?”

“埃及人。”

“住在哪条街?”

“你对埃及很熟?”

“我就是埃及人!”

“我住在一个叫红巷的地方。”

“红巷中你都认识谁?”

“我认识的人可多了。”马尔鲁夫说出很多人的名字。

“你认识香料商艾哈麦德老人吗?”

“我们是只有一墙之隔的近邻。”

“他还健在吗?”

“还健在。”

“他有几个儿子?”

“三个,老大穆斯塔发,老二穆罕默德,老三阿里。”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穆斯塔发在一所学校里当老师;老二穆罕默德子承父业,在他父亲铺子隔壁又开了一个香料铺,他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哈桑……”

马尔鲁夫还没有把话讲完,只听那人自言自语道:“祈求真主,保佑他们平安。”

马尔鲁夫继续说:“至于老三阿里,那我可就太熟了。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天天在一起玩儿,那时我们经常混进基督教堂,偷里面的经书,拿出去卖,换零食吃。有一次,我们被人抓住,拉去找家长,他们说:“你们再不管教孩子,我们就把他们送进法院!”阿里被父亲狠揍了一顿,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从那之后,整整二十年了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不知他流落何方。”

“我就是香料商艾哈麦德老人的三儿子阿里!我是你的老朋友了,马尔鲁夫!”

两人欣喜若狂,亲热得不得了。阿里问马尔鲁夫:

“你怎么也不远万里从埃及到这来了呢?”

马尔鲁夫讲述了他和老婆的冲突以及他逃出埃及的经过,随后问阿里道:

“你是不是自你父亲打你以后,就从埃及到这个地方来了?”

阿里说:“那次他打我打得很厉害,使我受到很大的伤害,我决定离开家,离开埃及,到处去闯荡。我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城市跑到另一座城市,最后才来到了这里。我见这里的人还忠厚,富于同情心,乐于关心、资助外乡人,便决定在这里住下来。我对他们说:“我是一个商人,我的货物快要抵达这里,想找一个地方囤积货物。”他们马上帮助我办了。我又说:“哪位好心人借我一千金币,待我卖掉货物立即还他。”他们很痛快地就借给了我一千金币。我拿着钱去市场购进一批货物,第二天就赚了五十金币。后来,我就这样边买边卖,并广交朋友,和每个人都保持良好关系,终于发了财,成了富翁。”

阿里给马尔鲁夫讲完自身经历,又对马尔鲁夫说:

“兄弟,一个聪明人要想使事情获得成功,让自己发达就得使点计谋,有时候事实不见得被人接受,比如:你老兄如果把你受老婆虐待的经过告诉给人们,你肯定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如果你再说你是被一个巨人背来的,那人们非吓跑不可,谁能保证你身上不带一些妖气。”

“那我该怎么办?”老实了一辈子的马尔鲁夫问。

“我教你怎么办,你听着!”

阿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明天,我给你一千金币、一个仆人、一头骡子,你带骡子到市场去,仆人在前面给你领路,听你使唤。那时,商人们都会聚集在这个市场上,我也去。你到达那里,就大大方方地向他们问候,我呢,就跑上前去吻你的手,尽量奉承你,抬高你。如果我向你打听某种货物你运来没有,你就说:“运来了,多着呢!”如果商人们向我打听你,我就借机大肆吹捧你。我要告诉他们,你是个巨富,家中金银成山,而你出手阔气。如果有乞丐来讨钱,你就随便施舍,毫不犹豫,让他们相信我说的是真话。然后我为你举行宴会,请商界人士作陪,让你和他们互相认识,建立一种既互相利用又割舍不开的关系,为你打开市场铺平道路,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拥有巨款的富翁了。”

阿里最后嘱咐道:“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千万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穷困的过去,更不能说你那被老婆虐待的故事,也不能再提起背你飞到这座城市的巨人。你别害怕,你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马尔鲁夫非常感激,他说:“老朋友,谢谢你的好意,我都听你的。”

第二天早晨,阿里给马尔鲁夫一千金币、一头骡子、一个仆人。他嘱咐仆人带马尔鲁夫到贸易市场去,而他先行一步,为了马尔鲁夫到达时迎接他。

当马尔鲁夫来到市场时,那里已聚集了许多商人,阿里也在他们中间。阿里一看见他,便跑过去吻他的手,嘴里说道:

“天啊,大商人马尔鲁夫,没想到会遇到你!欢迎你,著名的慈善家!”

然后,他转向商人们喊道:“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埃及大富商马尔鲁夫先生,他的资本雄厚,经商范围除埃及外,在世界各地,比如印度、赛乃德等国家和城市都设有商号。他还是一个慷慨、仁慈的慈善家,待人亲切、仁义,在商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喂,大家都来认识他吧,了解他吧,热诚地对待他吧!”

阿里竭尽全力,把人们所有值得称赞的优点都放在了马尔鲁夫的身上,使他们对他肃然起敬。然后,阿里当着众人的面,问马尔鲁夫都有哪种布匹,马尔鲁夫说了一大串布料的名称——因为在这之前,阿里已经把贵重布料和廉价布料的许多名称告诉给他,他利用头一天晚上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这样一来,在场的人都相信马尔鲁夫的确是个货源充足的大商人,他在他们的心目中立刻提高了地位和威信。这时,一个商人问阿里:

“你的同乡能给这座城市运来一千匹丝绸吗?”

“没问题,随便打开他哪座仓库都能找出一千匹来,他什么货物都有。”

正当商人们谈论得热闹的时候,一个乞丐走进人群行乞。商人们有的给了半个银币,有的只给四分之一银币,更有的什么也不给,乞丐走到马尔鲁夫面前,马尔鲁夫想都没想抓了一大把金币送给他,乞丐百般感激,为他祈福一番才走。商人们都认为像他这样慷慨的人只有帝王中才有。他们交头接耳道:“如果他没有很多钱,绝不会这样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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