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再没有这类的事情发生，我就会感到好受一些吗？不。我想我不会感到安心的。我生活在担心之中。我根本无意哄自己过安心的生活。我担心这样的一件事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担心好多事情会发生，也没有好些不发生的事情。当某些东西从市场上消失的时候——有些东西从工艺中消失的时候，那是更加凶险的一件事。那种活力会慢慢消失，因此，那甚至会变成并非别人强加给你的一件事。可是，假设你的工艺或者你的业务思想失去了吸引人的地方，或者失去了它的诱人之处，或者失去了它的能量。那是更微妙的一件事。因此，我很担心那些事，我希望英特尔公司也有很多人与我一起操这份心，因为这不是一个人操心的事。
问：这是您目前最担心的一件事吗？就是说，电脑业会失去其活力？
答：我最关心的一件事情是：这是个非常庞大的行业。这是一项全球的事业，在过去10年里，它起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它增长非常之快，而且已经改变了模样。产品每隔几年就重发明一番。而这种公式起相当大的作用。产品越来越好。它能找到新客户和新用途。它一直都相当不错。上帝并没有发明这个公式。很多艰苦的工作都投入到了以正确的方式来重新发明PC机——为它找到新用途，为它寻找新客户，在世界各地寻找。
我担心这台再发明机器的引擎维修问题，担心新客户和新用途，并担心如何让这台发动机运转下去的事。这样的事情并不是预先注定的，过去发生的事情不一定就能在未来发生。因此，担心是很有必要的。
问：的确，个人电脑本身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从办公桌上简单的一只箱子用来工作或者玩游戏发展到今天的通信工具。而这一点，当然就是因特网带给这个行业的，也是所有参与者希望和担心的结果。
您打算如何确保PC像它所保障的那样成为全球的通信工具的？
答：值得欣慰的是，在这一点上，我们的个人电脑业的发展速度确实很快，因为在几年以前我们就开始构思通信将成为它的新用途。我们当时开始做的事情就是，增大理解通信科技所需的内部能力，理解我们干微处理器和PC平台本身所需要的东西，以便使其在通信上面干一些好事情。比如，数据要上电脑，这就是一个需要进行考虑的问题。尤其是，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数据，这样的话，数据就可以与通信过程协同运作。
然后，你得自问，要让人们把电脑当作一种通信装置来使用，你得明白什么样的数据才会看上去很吸引人。你需要干的所有事情不过是到无线电台和电视台四处看看，并说，会不会是那种数据呢？肯定会涉及声音；肯定会涉及图像。现在，你有什么能力来修改这种平台呢？微处理器该做什么样的修改？于是，你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带上一些可以为此作出贡献的人，带上有这方面专长的人。这样你就让它继续运转着。
因特网在所有方面的重要性就在于，没有因特网，这一切就会是一个非常非常慢的过程。要使数据从电脑向电脑有效地流动，这是相当大的一项工程，需要大笔的钱。而因特网使很多现存的通信网可以改造，并用于这个目的。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因为PC作为通信装置的用途，与发送数据的连接外围装置是严格配套的。突然间，由于因特网的原因，它很快就成为可能了。这样，现在，我们在加班加点地利用所有这些来到因特网，或者有可能来到因特网的数据。存储它，操纵它，创造它，拼接它，并使其更易于让用户做他或者她希望做的事情。这样，现在看来，要预测我们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时间内干什么，那就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而过了这个时间以后，当然，我就一概不知了。
问：您会不会把个人电脑与商业史上其它的一些革命性的东西相比，比如说亨利·福特的流水线作业或者爱迪生的灯泡？也许，您会认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
答：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是非常困难的，因为那些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只在历史书上读到过这些东西。PC机的发展是我每天接触的东西，看着它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在我看来，这种发展相当缓慢，很迟钝，一次向前迈一小步。
如果你对某位10年或者20年以前不在电脑行业里工作的人提出这一问题时，那么，PC机在他们看来就是相当具有革命性的东西，就像灯泡一样。可是，作为内部参与者，它对我来说连相似都谈不上。它看上去就像个非常缓慢的东西。我记得它里面的每一次小冲突。
问：我作为一名商业作家经常看到的一件事情是，所有的商业领域看上去都在快速增长。革新不再像以前一样能维持一段时间，或者很快就丢弃了赚钱的年头。变化的节奏好像很快很快。为什么会有这类事呢？您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答：首先，应该说你是对的。在过去，当我们想到一个好点子的时候，往往可以好好利用它一阵子。现在，我们发现，我们拥有一个好点子，特别是在因特网的连接能力等的普通领域里面时，三个月后，我们发现已经有六家刚刚开设的公司正好就在干这件事。有些人落在我们后面，可有些人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可是，所谓超前和落后也不过都是几个月的事情。因此，这与个人电脑最初的几年的情形差不多，可在当时，相对于世界上的许多大事情来说，个人电脑只不过是一个小范围活动的地方。现在，因特网和个人电脑已经遍布全世界了。
因此，这种热度和旋涡已经影响到了许多事情。我认为有三件事情引发了这些东西。第一，电脑行业已经变得很大，很广泛，对它感兴趣的人已经不是数以千计，而是数以百万计了。这样，你就有了智力的能量、好奇心，还有数百万的人为它作出创造性的贡献。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这桩赌注已经变得很大，为此你可以得到各种各样的钱。数十亿的美元流入此地，同样多的、数以几十亿计的美元因为找不到制造通信基础设施的机会，就自动转向与电脑相关的风险投资。这样，就有了大笔的钱以及与它有密切关联的人越来越多。
第三个原因是很好笑的：连接起来的个人电脑工具正在用来普及这些发明和发现的信息、情况和消息、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方案，而且全都在以光速进行传输。这样，互相连接起来的个人电脑媒介，正被用来加速改善这种媒介的过程。这么一来，它就有点像是一种反馈系统。
问：而这都是你们的过错。
答：全是我们的过错。是的，反正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问：可是，这会耗掉您一辈子的时间，对世界各地的每一个商人也是一样。
答：是啊。也使这个过程非常有趣。每天午后，我会检查我的在线新闻服务器之一，看看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几乎每一天都有新闻公布出来，都是我发现非常令人惊讶和重要的。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可都很重要。足够重要，比如说，我想到要去告诉每一个人。每次我拿起一份商报时，也总有些令我惊讶的东西。因此，这是个非常有趣的世界，我们这个世界。
问：您不认为它说慢就慢下来了？
答：不，我认为不会。
问：个人电脑业最有兴趣的挑战之一便是从竖直整合中走开——在这里，某家个人电脑公司，比如苹果公司，它从头做起了一种电脑，做起了操作系统，做了机箱，一切都从头开始。今天，这种制造模式已经被平行的模式所替代，几家不同的公司——一家生产操作系统，另外一家生产芯片——都为最终产品出把力。你认为别的行业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答：它发生在任何地方。我对其它行业的了解当然是相当浮浅的，那是一种站在远处的观察，可是，想一想汽车业就行了。它过去曾是这样一种情形，当福特公司的某一个厂家开始建设的时候，你知道，圆木是从一个大门进来的，橡胶是从另一个大门进来的，或者铁矿石会从另一栋大楼进来，汽车会从另一端开出来。今天，汽车制造商只交换引擎——有时候也许太简单了。有独立的一些制造商——为汽车生产电器件的制造商。很明显，轮胎早已经就由向汽车制造业提供产品的厂家来制造了。因此，50年前存在过的竖直整合已经成了汽车行业的历史。
然后就出现了运输。一些年以前，流行的做法是将汽车租赁与航空业以及旅馆业挂起钩来。可是，这种合并都不起作用了。当行业变得很大，节奏变得很快时，就有很基本的一些经济力量驱动这个行业进行横向模式的转变。人们的确尝试着做些竖直整合某行业的事情——这是个相当可怕的动词。
人人都说：“哇！”可是，我最近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成功的例子——说最近，我的意思是指过去的10年。因此。我认为，商业的全球化，横向联合是一种很强劲的潮流。另一种看待它的办法是专业化，也是在说，一个行业的竞争越大，你进行专业化的领域就必须越小，以便赶上别的专家。如果你竖直干，自然就是想努力掌握你的产品或者服务中的好几个因素。你在别的一些事情是不可能都干得那么好。
问：安迪，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英特尔公司？你是不是看到那家公司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将来可以让你感到适得其所的？
答：有两个答案。从技术和商业方面来说，我看到了一个东西。可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欢与哥登·莫尔一起工作，当哥登说他想去干这件事情时，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太关心那家公司准备去干什么事情。我只是准备好跟哥登一起干而已。我这么说的时候是有些犹豫，可是，当初，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的确考虑过，从科技上面来讲，这会意味着什么。为了弄明白这答案里面的含义，你得回到当时的情景中。最初，电脑内存是建立在很小的一块像圆铁片一样的磁芯上面的——非常非常小的铁片——人们通过手工使其串起来。那是一种劳动密集型工作，很多工人去用手工将线串在小磁片里面。而英特尔的技术可以提供的是以很多晶体管来替代那些东西，这些晶体管是用半导体技术来制造的——一次做很多。
这样，从技术上讲，我们可以将那些存储装置串在一起——一次串几千个，后来是一次数十万个，再后来是一次数百万个——完全消除了人工的必要。因此，很明显，这具有利用科技取得效率的优势。当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看上去很有前途，而事实上，事情也是照这个思路走下去的。
这样，是啊，我明白了，这样做有一种真正的原因。可是。真正的驱动力量还是因为我想与哥登一起走。
问：您在英特尔所作出的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让公众明白了你的产品在电脑中的重要性。这就是“内在的英特尔”的广告口号。它的设计就是要让消费者想买一台里面有英特尔芯片的机器，因为他们原来是不关心他的机器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微处理器的。您非常有效地使某种原来是商品的东西，变成了一种消费者都想去购买的品牌。
您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个广告宣传口号的？这种策略有回报，但也有风险。您是如何分析这里面的风险／回报比的？
答：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非常明显的：如果你听到当时人们用以描述电脑的用语——我们谈的是80年代末期——大部分人都会以机器里面的微处理器的数目来指他们的机器。他们常常说：“我要去拿我那台老式但可靠的386，并在上面做点什么事情。”
他们不用生产厂商的名字，他们用微处理器的数目型号，而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正确的。因为电脑最基本的特性便是其微处理器。这确定了它可以运行什么样的软件，它会跑多么快，用它能干什么。因此，用户的经验——用户可以做什么，做得如何，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都取决于微处理器，即芯片。
这样，我们就感觉到，我们已经真正地找到了身份。我们不能准确地知道如何处理此事。我们希望能够对品牌进行营销活动，可是，问题在于，我们不能对该产品的名称进行产权登记——我们不能对一些数字进行商标注册。我们在这个问题上面进行了一场法律诉讼活动，最后却输掉了。因此，我们怎么讲自己的故事呢？因为是微处理器，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使用户的龟脑具有特点的，而我们就开始唱“英特尔，内部的电脑，”这支歌。并不是在自己的装置上做，而是在我们自己制造的商业广告片中做的。这多少起了一点作用。我们得到了很好的焦点组效果。人们都明白了，“是啊，英特尔的东西就是内部的电脑。”
就这样上了路，跟好多事情一样。我们并没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方案来准备下一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去做。可是，它受到了一种理解的驱动，即最基本的真实情况，也就是电脑的特性是由微处理器决定的，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这一点也被终端用户们接受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问：因此一来，您认为，英特尔的成功到底有多少是营销的结果，有多少是技术的原因？
答：你知道，在一个长时期内，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得在思想深处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把英特尔描述成一种三条腿的凳子。这三条腿就是设计、科技和制造，加上营销和销售。如果这三条腿当中的一条比另外两条短，凳子就会翻倒。我意思是说，如果它们不是一样强有力，或者一条比另一条短，凳子就会翻倒。
我认为，长期以来就是这种情况，可是，设计滞后的本质和科技及制造滞后的本质，加上销售和营销的滞后，都可以在过程中加以改变。然而，让这三方面保持平衡的需要10到15年以来却一直没有变。今天，这些都意味着很不相同的东西。今天，营销意味着向数百万人传达信息，而不只是向几千家公司的工程师们传达信息。因此，这意味着某种不同的东西。可是，它只有约1／3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