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读书,要有自己的创见(1869~1936年)即章炳麟。浙江分杭人。早年宣传变法,加入同盟会。著有《訄书》、《国故论衡》、《章氏丛书》等。
章太炎是晚清时代的革命文豪、经学大师。鲁迅称赞他是“有学问的革命家”。也有学者赞誉他为“有革命经历的学问家”。章太炎无论在中国革命史,还是在文化史上都享有盛名,占有显著地位。他是20世纪前期难得的文化泰斗,在中国经学、史学、文字学、诸子学、社会学、哲学、佛学,乃至中医学诸领域都有建树。
1935年,章太炎在江苏苏州创设国学讲习班,亲自主讲,同时发行《制言》半月刊杂志,倡导读书救国。这位文化泰斗对于读书治学有着独到的认识和方法。
学贵以自得,勿轻易效人
章太炎小时体弱多病,早年治小学,后来涉猎经史,多半是自学。他“年十七,浏览周、秦、汉氏之书,于深山乔木间,冥志覃思,然后学有途径,一以荀子、太史公、刘子政为权度。”他找到了自己治学的榜样,把荀况、司马迁、刘向视为楷模。在当时许多文人士子都热心科举考试、谋求升官发财时,他却选择与众不同的专心治学的道路,到杭州西湖孤山的诂经精舍,拜晚清经学大师俞樾为师,一学就是八年,从此奠定了终身事业的坚实基础。
在诂经精舍学习期间,章太炎领悟到读书方法的重要性。他强调独立思考,个人自修,他说:“学问只在自修,事事要先生讲,讲不了许多。予小时多病,因弃八股,治小学,后乃涉猎经史,大概自求者为多。”个人自修是增长知识与才干的主要途径。在论及“博学”时他说:“博学要有自己的心得,有自己的创见,否则就是读尽了天下书,也只是书笥,装了些别人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独有的东西。”关于向前人学习的问题,他说:“学问是无止境的,后人应比前人更进一步;学习外国的东西,也要独立思考,有新发现,追随抄袭,是没有出路的。”章太炎在求学的道路上,较早地运用了独立思考、自学为主的学习方法,从而使他迅速地增长了才干,在诂经精舍成为出类拔萃的学员。他写了约五十万言的《春秋左传读》,并开始吸收和引用西学,同时写有《膏兰室札记》,“字字征实,不蹈空言,语语心得,不因成说。”文字间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他在自学中总结了一套严谨务实的治学方法:一审名实,二重佐证,三戒妄牵,四守凡例,五断隋感,六汰华辞。章太炎成才不仅是因为知识积累丰厚,更重要的是掌握了方法。正如同样有了砖瓦沙石,有人可以盖起高楼大厦,有人只会垒个鸡窝狗洞,其中能否掌握技巧和方法是个关键。
“读书有不明白处,则问之”,这也是章太炎自学的一种方法,他认为:“为学无常师,左右采获,深疾守家法,违实录者。”他在青年时代结识了许多良师益友,得到多方面的帮助、关心和鼓励。他在诂经精舍向一些有学问的老师和朋友请教问题,彼此切磋,互相砥砺。《礼记·学记》中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章太炎的博学多才,除了个人勤奋努力以外,师友的帮助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学贵以自得,勿轻易效人。”这是章太炎对学生的要求,也是他一生在读书、治学、救国中对自己的要求,目的要人们摆脱旧传统、旧势力、旧习俗的束缚。不随波逐流。章太炎在青年时代就追求高尚情操,关心国家的命运,读书、治学、救国成了他历经磨难而不悔的终身追求。
1894年,章太炎二十六岁时爆发了中日甲午战争,他受到极大震动,奋笔疾书,写了《独居记》,发出了探索挽救民族危亡道路的第一声呼喊。以后他走出了宁静的书斋,告别恩师,凭他的如椽之笔走上了救国之路,成为“有学问的革命家”。同时他也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推向高峰,与西方新学结合起来,建筑独具特色的思想体系,著述四百多万字,成为中国近代国学研究的巨匠。尽其广博,努力培育人才
章太炎因写《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为邹容的《革命军》作序而被捕入狱。这就是有名的“苏报案”。三年后出狱,流亡日本,这是章太炎因反清救国第三次流亡日本。在流亡期间他的学问日益精进,硕果累累。他在《自定年谱》中写道:“余学虽有师友讲习,然得于忧患者多。自三十九岁亡命日本,提奖光复,未尝废学。东国佛藏易致,购得读之,其思益深。始治小学音韵,遍览清世大师著撰,犹谓未至。久乃专读大徐原本,日翻数页,至十余周。以《说解》正文比较,疑义冰释。先后成《小学答问》、《新方言》、《文始》三书,又为《国故论衡》、《齐物论释》,《訄书》亦多所修治矣。”多难兴才,章太炎在逆境中不畏艰苦,勇于奋进。
“尽其广博,以诒逖近”,章太炎以自己的才学努力培育人才。当时在日本留学的鲁迅、许寿裳、钱玄同、黄侃、朱希祖、沈兼士、朱宗莱、龚宝铨、周作人等人,都在这个时候成为章太炎的学生。
章太炎的教学态度是极其认真的。那时他经济拮据,每日仅素食两顿,有时还挨饿,但讲起课来,却神采奕奕,精力过人,逐字解释,滔滔不绝。每逢星期日,章太炎寓所的小小陋室里,总是春风满座,师生十来人,环绕一张矮矮的小桌,席地而坐,章太炎从早晨八点一直讲到正午,历四小时而不休息。章太炎脾气暴烈是很有名的,但他对待学生却温文尔雅,从不发火。他时常提一些问题要学生回答,自由发言,答错了也不要紧。有一次他问道:“文学的定义是什么?”鲁迅回答说:“文学和学说不同,学说所以启人思,文学所以增人感。”章太炎听后,略一沉思说:“这样分法虽较胜于前人,然仍有不当。”接着指出了“不当”之处。讲课之余,章太炎还时常与弟子们一块聊天,诙谐间作,妙语连珠,气氛十分活跃。弟子们也无拘束,争相发言。钱玄同讲话最频繁,而且在席上一会儿从这边爬到那边,一会儿又从那边爬到这边,鲁迅便给他起了个绰号日“爬来爬去”。
在因“苏报案”被拘期间,章太炎写过一篇《癸卯狱中自己》,认为自己在倡导革命、创建民族国家方面所能作出的贡献,别人也可以作出,而他在创建新型民族文化方面所能作出的贡献,则几乎无人可以替代。
孙中山与章太炎正式定交是在日本。孙中山利用会党内部的结盟仪式,邀请兴中会同志一百多人作陪,举行定交盛大宴会。“酒逢知己干杯少”,在宴中,章太炎神采飞扬,谈笑风生,有敬不拒,频频碰杯,连饮七十多杯,竟然没有醉态。章太炎的博闻广识,以及他对中国古代文化的谙熟,给了孙中山很大的启发和帮助。两人在谈到都城建制时,章太炎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他们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土地问题、赋税问题、典章制度等问题都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讨论。孙中山敬佩章太炎对事物的敏锐观察力,章太炎也被孙中山全面分析问题的能力所折服。两个人,就像两个磁场一样相互吸引着,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五四”运动的巨匠们,鲁迅、周作人、钱玄同等出于他的门下,陈独秀、胡适、吴虞等都受到他深刻的影响;站在新文化运动对立面的一批文化保守主义者,如当时《学衡》派的主将们,也或出自他的门下,或与他交往密切。章太炎以他的为人、思想、学业等方面,深刻地影响了那一代的人,许多人在他的熏陶下,学术上卓有成就。
饭可不吃,书仍要讲
章太炎在最后一次讲学时身体已极度虚弱,不能进食,但仍强打精神,执卷临坛,夫人苦苦劝阻,他却坚定地说:“饭可不吃,书仍要讲”。
章太炎一生奔走革命,颠沛流离,被通缉,人监狱,几无宁静之日,而学术上的成就又那么大,这除了有超凡的天赋外,还有便是他的勤奋。从几件小事可见他除了探究学问,对生活琐事是不予注重的。流亡日本主办《民报》时,由《民报》社到宿舍,天天必走的路竟多次走错,走入邻舍,入门后经主人提醒才恍然大悟;平时吃饭,如桌上有几样菜,他只吃放在面前的菜,其他则视而不见,家里人知道他的这种习惯,就常调换菜的位置,他竟全然不知;一次他宴请亲朋,正在宾客满堂将开宴之际,他却不见了,到处找寻才发现在厕所里独立凝思,把宴客一事已忘得一干二净;半夜他会突然起身,伏案挥笔,常常到天已大亮,还不觉察。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章太炎讲学也常常能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他藏书并不重视书的版本,有一部《十三经注》,只是普通的石印本,因为翻阅次数太多,已变成活页,有一次,他给学生讲《尚书》,翻着翻着,稍不留神,书竟作蝴蝶飞,散落满地,引得哄堂大笑,而他竟毫不介意,言谈自若。讲得兴奋时烟一根接着一根抽,转身写黑板时,拿手中的纸烟在黑板上猛划,写完,也不看是否写上了,转过身来仍旧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另一只手中的粉笔也就被误认为是香烟,只见他把粉笔伸到口中,狂吸几口。学员们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他自己却全然不知,依旧神情自若地讲……
“国不幸衰亡,学术不绝,民犹有所观感,庶几收硕果之效,有复阳之望”。他认为国家虽然衰亡,但是学术不绝,为了复兴国家,应该向人民传播国学,用国学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树立民族自尊心。
鲁迅这样评说章太炎:“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垢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曲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模。”
朱怡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