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子,常生本来也是奇怪,这雨来得未免太急。刚刚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安平已故皇后南宫雨乔的忌辰,传说那皇后七年前去世时,虽然是春天,可是却天降大雨,足足落了一日才止。随后每年今日,不管本来天气如何,都会莫名地突然下起大雨,雷声阵阵。常生原本是不信,今日亲见,算是真的信了。”那仆人道,举手投足间虽然是恭敬,却散发着一股书生气,没有半点刻意的奉承讨好。
“南宫雨乔?”紫袍男子的语气似乎变得更加冷了,反问了一句。
沐轻楚撇了撇嘴,这是什么迷信思想?一个人死了,然后天就在那天下起大雨?
南宫雨乔是谁?安平国已故皇后?
唉,这跟她也没有关系,管她皇后不皇后呢!只是这两个人对安平国皇后都可以直呼其名,半点避讳也没有,看来并不是安平国人。
不过,这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管他们是什么人!更何况,他们都身穿锦袍,就好像那个大奸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钱似的!现在她有很重的仇富心理,才不要去理他们呢!
沐轻楚仍旧站在庙门口,抬头向天上看着,她在等雨停下,然后潜回商府,给商湛来个措手不及!
紫袍男子听了仆人的话,嘴角滑过一丝嘲讽,他当是谁呢!南宫雨乔……
原来就是他传说中的岳母啊!
可惜,这个曾经祸乱五国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早已化为尘土了!但是,可恨的是,偏偏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王,至今一丝不忘,时时念想……
说她是祸水真是一点也没错,要不是因为她,母后不会失宠,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十年前北堂战也不用葬身极北雪原……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
这大雨落得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吧?
见破庙中没有一处可以停坐,紫袍男子索性也站在了门口等着雨停,鹰眸略带探究地看向沐轻楚,一个小乞丐居然目不斜视?和之前在陵都街面上看到的乞丐的疯狂一点也不一样,似乎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在她的眼里是不屑的……
呵,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北堂引勾了勾嘴角,她高贵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乞丐罢了!
“公子,常生将蒲团擦干净了,公子可以来坐了,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那个叫常生的仆人走过来道。
蒲团?
沐轻楚疑惑地回头看去,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
他居然敢把她的衣服垫在蒲团上?那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穿的新衣服!
可恶!
心里想着,行动就跟了上来,她折身走到那个叫常生的人面前,一把推开了他,抱起自己的衣服,怒道:“你有没有礼貌啊!这是我的衣服!”
常生似乎是有点吓住了,他叫的是公子,怎么这个小乞丐跑了过来?还这样粗鲁无礼地推开他,现在还说他没有礼貌?
他睁着迷茫而无害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小兄弟,这是件姑娘的衣服,怎么会是你的呢?而且看面料和样式,怕不是小兄弟你可以买得起的吧?”
沐轻楚一愣,自己现在是男装……
可是,这个男人最后那句话惹恼了她,什么叫不是她可以买得起的?现在,她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有钱人了!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啊!
“哼,不要狗眼看人低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啊?这样的衣服,我们家有的是!还有,这庙虽破旧,可也是有主人的,本公子就是这破庙的所有人!所以,你们要是想歇脚就要付费,按照一般饭店的标准,钟点和全日制都是同样收费,呐,你们要坐是吧?好啊,十两银子!拿来!”沐轻楚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地朝着常生伸出手去。
“……”常生呆住,有些话是听不懂的,不过那张口就要十两银子的话他却是听明白了!没见过这样坑人的乞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沐轻楚正得意,抱紧手中的绿色衣裙上前逼近一步:“怎么?没有银子?那就请便吧!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她就是要让他们尝尝淋雨的滋味……
一直不说话的紫袍男子突然开了口,浑厚的嗓音里有着别样的威严和尊贵:“如果要住店呢?是不是包吃包住?”
“哈?”沐轻楚一呆。
“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小兄弟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么就先上些茶点吧。我要惜福客栈最好的点心、拢芳阁最美的姑娘、针织坊最软的床铺,希望小兄弟可以尽快上来,至于银子嘛,常生……”紫袍男子继续说道,朝常生伸出手去。
“在!”常生从愣神中回过来,赶紧应道,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块银元宝恭敬地放在紫袍男子的手中。
沐轻楚还没回神,就见紫袍男子朝她大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增加了一份压迫感,他拉过她的手,将银锭子放进了她的手心里,俯身勾唇一笑:“这些银子够了吗?”
“……”沐轻楚呆呆地看着他。
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也不好惹呢?
不管是有钱人还是强盗头子,没有一个不厉害……让她这个小女子怎么混?
如今,骑虎难下。
“……”沐轻楚呆呆地看着他。
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也不好惹呢?
不管是有钱人还是强盗头子,没有一个不厉害……让她这个小女子怎么混?
如今,骑虎难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男子的视线太过于灼人,沐轻楚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涂满黑灰、脏兮兮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本公子决定了,这破庙不要也罢,就送给阁下当做见面礼吧!要住店、要歇脚,请便!至于要吃饭,这里地方简陋,我看还是免了吧!这钱嘛,本公子也不要了!”
将钱塞回他的手中,沐轻楚装出底气十足的样子,转身,暗自吐了吐舌头,怀中抱着那身绿色衣裙,走到破庙门口坐下,再也不敢回头看他们一眼……
一定一定要早点回去!
这该死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停呢?
北堂引的嘴角微勾,他看见了她吐舌头的动作,也看到了她露出帽子外面小小的耳洞,原来是个女人!
还是个胆子很大的女人!
她的右手受了伤,白色的纱布上满是血迹,可是手指却白皙纤细,说她“指如削葱根”也不过分……
一个小小的乞丐怎会有这样美丽的手呢?
即使她的脸上涂满了黑灰,即使她穿着破烂的衣衫,可是,她的眼睛黑亮如宝石般璀璨,细细看去,如一汪澄澈的湖水……看她对钱财那么不屑一顾的表情,定然不是真的乞丐……
那么,应该是任性的大小姐吧,安平国律法残酷,可是民风却大胆开放,想来这样女扮男装、离家出走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不知道……北堂引想道,他的那个准太子妃——天下第一美人南宫雨乔的女儿——安平暮雪是不是也如此大胆呢?
当初这门亲事定下时,父皇是毫不犹豫的,仿佛比他还期待。
是啊,当年他娶不了南宫雨乔,如今儿子娶了她的女儿,多少可以弥补些遗憾吧?
不过,父王也真真可笑,他以为他北堂引也会如他那般执迷吗?会为了一个女人颓废了十几年?
女人,向来都是政治的工具罢了!就像他的几个侧妃,哪个不是权臣的女儿呢?不管是否貌美如花,终究都只是个女人而已,为了江山社稷,多娶几个,他是毫不在意的!
可是太子妃的位子却是为了那第一美人预定着,谁敢说,安平国主不是同样的目的?为安平国谋一个靠山,来稳固他摇摇欲坠的社稷。
“阿嚏——”
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北堂引朝门口看去,那个女子坐在破庙前的门槛上,仰头望着天,抱紧了怀中的衣裳,似乎是冻着了。
鹰眸里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不知道怎么会看见她便想起了那么多的关系,一层一层的,如丝如网般缠绕。
可是,身在皇家,最多的就是关系……
“公子,雨停了!”常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北堂引抬头看去,果然,只有屋檐上水滴顺着瓦片往下滴落,外面,乌云散去,天居然晴了!真是诡异异常!
然后他便看见门口那个穿男装的女子跳了起来,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微微仰起头看向天,长长的睫毛上翘,玫瑰花瓣般的红唇不点而朱……
“终于可以回去了。”她自言自语。
回去哪里?
北堂引不禁有了疑问,下一秒那个女子便跨出了庙门,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了,从头到尾都是陌生的人。
可是,本来就是陌生的人。
及至她窈窕的身子转过了庙门,再也看不见,北堂引自嘲一笑,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他居然想出手阻止她离去,真是可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