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八面来风酒店一年一度的野餐狂欢日。晚上九点,野餐的队伍开始出发了。货车在前面带路,摩托车、自行车紧跟其后,酒店的职工和每个人所带人员两百余人浩浩荡荡地向沙河挺进。
货车上的发电机嘟嘟地响着,高音喇叭播放着迪曲。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小伙子们高高地跟唱,对女孩们打着响指。
“看过来,看过来。”女孩们跟着音乐呼应。
这是青春的旋律,所有的人跟着旋律动了起来:个个摇头晃脑,脊背大幅度地涌动,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充满着强烈的节奏感。
紫洋的车在最后压阵。她和副总怡秋看着眼前一幕幕情景,身子也动荡起来。
前面一个身穿大红T恤衫,面部像雕刻般的年轻小伙推着自行车,一步一回眸地往回返。紫洋的车停了下来,怡秋下车问:
“喂,小伙子,怎么要往回返?”
“我想——您不认识我,我不是八面来风的人。”雨宣说。
“这没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么,开始觉得好奇混了进去,混着混着就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我没资格这么疯狂。我这就走,这就走。”雨宣说着左脚蹬在脚蹬上。
怡秋抓住他的车把:
“既然来了,就别走啦。今天是酒店的狂欢日,也是汪总犒劳职工的日子,每个职工可带一个朋友参加。你就算我带的,快去吧!”
“犒劳?这样的犒劳法?”雨宣张大眼睛,指指自己的鼻子,再指指怡秋:“我就算您带的?”他愣了几秒钟,高兴得连谢谢都忘了说,扭过车把,飞快地向沙河奔去。
紫洋瞅着这个背影,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怡秋上了车,见紫洋失措的样子,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队伍来到了沙河岸边。紫洋两个小臂交叉在胸前,对这次野炊提出了要求:
“……喝酒是必然的,没有酒就玩不出水平。但只许半醉,不得大醉。既然要玩就要玩得开心,玩得忘我。工作要工作出个样来,玩也要玩出个花儿来。这是我对大家的一点点要求,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我们不辜负,我们不醉不归!”一个调皮的服务生喊。
紫洋笑了笑说:
“好了!让我们把一切的一切抛到九霄云外;让我们把自己的个性充分地展现给如此多情的夜空;让我们坦荡疯狂地拥抱这暗香浮动的浪漫的夜晚,不为别的,为自己的青春!”
“为我们的青春!为我们的青春!”雨宣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为我们的青春!为我们的青春!”大伙跟着雨宣齐声喊着,立刻散开。小伙子们高兴得狂奔乱跳,女孩们叽叽喳喳像自由的小鸟。
“喝酒是必然的?只许半醉,不得大醉?”雨宣自语着,听得呆了。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问一个职工:
“她是谁?”
“谁是谁?”
“那个讲话的。”
“总经理汪紫洋!”那个职工自豪地说。
“总经理?紫什么样?”
“汪洋的汪,汪洋的洋,紫色的紫。”
“呃知道了,汪洋紫。”
“你这人真逗,啥汪洋紫呀,是汪紫洋!”
雨宣笑指着那个职工说:
“这哪是我错了?”雨宣眨着眼睛自语道:“汪紫洋,这个名字好!”
“厨师们!把车上的铁棍卸下来,赶快搭架子。”厨师长喊。
“贾师傅、小扬,你俩把发电机抬到河东边那个土坑里,这样噪音小一点。”后勤李经理昨天就来看好了地形。
“来来,大伙赶快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其他的人负责把卸下来的东西运送到河那边。”怡秋指着河边那块空地说。雨宣上了车,和大伙一块干了起来。说笑中,八个烤羊架已搭好,整齐地摆放成一排。八只穿了细铁棍的羊,分别横架在每个铁架上。大伙立刻围坐在架子前,点燃了炭火。羊肉在烈火中滋滋作响,散发着诱人的浓香。调音师调好卡拉OK的音量,音乐响了起来。
人们在音乐中笑闹着,雨宣跟在怡秋身后。怡秋逗他说:
“你这小伙儿,跟着我干啥?”
“我是您带来的呀!”雨宣眨着溜溜的眼睛。
紫洋迎面走来,雨宣走上前去:
“汪总好!”
紫洋没顾上答话,月亮唇向上一弯,视线就定在了雨宣的眼睛上。
雨宣有些不自在的说:“汪总,您跟别人不一样!”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紫洋像是自语。
“我么?”雨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紫洋没有说话,脸上掠过一缕淡淡的忧伤……
羊肉烤好了,大伙围坐在一起吃喝笑闹起来。
“汪总”,怡秋指着笑闹的人群:“你瞧这伙孩子,刚喝上就疯了。”
“年轻嘛,不喝也疯!”
紫洋的话音刚落,一群姑娘小伙来敬酒。雨宣不会喝酒,突然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喝酒别有一番情趣。他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多半瓶,体内的血液顿时活跃起来。他轻轻地闭起眼睛,体会着血液的流动。渐渐的身体轻飘起来,像在雾里,耳边的音乐像是从天国飞来。这是梦,是谁编织了这样的梦?是汪紫洋!汪——紫——洋,这个名字就是梦,人是梦中人!他万分激动的睁开眼睛,拿着啤酒瓶和紫洋碰了一下:
“汪总,认识您真高兴。我叫闫雨宣,下雨的雨,宣传的宣,请您也记住我。”
“雨宣,闫雨宣,记住了。”紫洋又不由人地把目光移向雨宣的眼睛。
四目碰撞得有些不自在,都想错开对方的目光,结果错开和偷看的起点、频率是一致的,越想错开越是错不开,而两人谁都不想放弃偷看。几个回合下来,都害羞地一笑,这才想起光碰了瓶没喝酒。紫洋举起瓶来喝了一口,雨宣却把那瓶剩下的酒喝了个底朝天。由于喝得过猛,这酒好像没有喝进肚里,直接喝到了头上,大脑的神经顿时兴奋起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卡拉OK机前,等那个职工唱完《感恩的心》,接过了麦克风。这一曲是《小城故事》。他想小城故事再多,也不如这里的故事精彩!歌的过门一过,歌词就全变了:
神仙酒无量,
梦悠悠真狂。
紫气东来醉成洋,
载我荡呀荡。
宣在睡梦里,
荡在紫浪上。
又叹八面来春风,
暖在我心房。
人们为八面来风和“神仙酒”感动着;怡秋为歌的意境和雨宣的才气喝彩;紫洋听着,用心体会着,不知怎的,雨宣的歌像一股暖流舔荡着她的心魂,她耳热心跳起来。他那沉宏的嗓音,他投来的眼神,那样那样熟悉。紫洋一下子被这个易感的,有才气,有激情的大男孩打动了,心中充满了激赏。
雨宣唱完,悠悠地走了过来。紫洋说:
“构思很巧妙,歌里暗用了你我和酒店的名字,很美、很浪漫,也蛮有情调。为了你这首歌,我就喝了这神仙酒,说着把瓶里的酒一饮而尽。”
“汪总,在酒店工作的人是不是全离不开酒?”
“这不是必然的,是人为的。确切地说,他们喝酒是我带出来的。”
“您为什么要带他们喝酒呢?”
“你觉得奇怪是不是?人在高兴的时候,借助酒的力量让值得高兴的事更高兴。酒能激发余兴,余兴激发出来,才能尽兴。你说是不是?”她指着兴奋的人群,“你瞧,如果不喝酒,他们怎么会高兴得疯了呢?”
“哦,原来酒有这么大的魔力。”雨宣突然想起父亲来,说:“我老爸回了家也爱喝酒。不过,他越是生气,喝得越多。喝了酒像根木头桩子。唉——,”雨宣停顿了片刻,“噢,对了,我爸经常到八面来风吃饭!”
“那,你爸是谁?”
“闫岩。”
“闫岩?是啊是啊,他总来。”紫洋瞅着雨宣,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赶忙转回了话题:
“唉,酒是好东西,酒是有魂的!”紫洋沉沉地说。
“呃?”雨宣惊诧了。“酒有魂?您不是给我讲一个鬼的故事吧?那——,酒有魂,什么又是酒魂呢?”雨宣睁大了眼睛。
“你想想看,人为什么要喝酒?喝酒就是要图个醉,醉了才有妙趣,让人醉就是酒的魂。”
雨宣似懂非懂,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就和大伙吃喝起来。他拿着酒瓶,一会瞅瞅星空,一会瞅瞅大地,一会瞅瞅沙河,一会瞅瞅疯了的人群:河边五六米处,一个小伙儿不知为什么哈哈大笑,几个女孩见状凑了过去,也无由地大笑不止;还有一个人从河里灌了五六瓶水,愣往火上浇,嘴里还一个劲地喊:“我没醉,我没醉。”雨宣瞅着眼前千姿百态的自我放纵和忘记了自己的集体疯狂,突然又想起紫洋的“酒魂”来。
“酒有魂,酒是有魂!”雨宣情不自禁地说。
“喂喂,你嘟嘟什么呀?”二楼大堂经理见雨宣痴痴迷迷的样子,不解地问。
“我说酒有魂,难道你不觉得?”
“什么?酒有魂?我看是你有病!”
“不是他有病,是我有病!”紫洋正好走了过来,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
“我看呀,今儿个大家都有病!”后勤李经理也凑了过来。
正说着,一个女孩弓着腰,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向雨宣直奔过来。她一个急刹闸,下了车,把车子往地上一撂,跑到了雨宣跟前。
“雨宣,你怎么也在这里?”
“咦!岚岚?”雨宣感到突然。
紫洋抬眼一看,一个短发上压着顶牛仔喇叭帽的女孩站在雨宣面前。她穿着米色秃袖短款上衣,性感的牛仔短裤。背上背着一个缀满黄飘带的黑色背包。粉嘟嘟的脸蛋上闪动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好可爱的女孩!”紫洋说。
“谢谢您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话。”岚岚不好意思地瞅了雨宣一眼。她见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飘亮而又喜相的大姐姐那样和蔼可亲,便胸无城府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雨宣的女朋友魏岚岚,是雅珍约我来的。”她怯怯地瞅着雨宣,怕“女朋友”三个字用错。
“这样的大好时光,你怎么要迟到?”紫洋问。
“因为锁了门,忘了带背包,又没拿钥匙,父母有应酬回家又晚。”岚岚边说边取下了背包,“我还带了鱼片、牛肉干和锅巴。”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袋牛肉干递给了紫洋。
紫洋接过牛肉干逗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