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找首饰终于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支做工精致的镶玛瑙梅花形金簪,金是足金,玛瑙则是上好的红玛瑙,这簪子少说也值百八十两银子,太太在她身上真是下了本钱了。
陆媛在太太的打趣中戴上了这支镶玛瑙梅花形金簪,腼腆的笑着回应着太太的夸赞。
说话间,东侧间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跟着竹香挑起天青色的软帘,回道:“太太,三少爷过来了。”
太太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怎么散得这么早?”
话刚落音,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也就进来了。
“母亲。”他的声音很低沉,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不斜视的给太太请了一个安。
竹香这时就朝陆媛使了个眼色,陆媛忙跟着她退了出去。出了东侧间,竹香却没让陆媛马上离开,而是让她少待片刻,自己不知从哪取来了一个掐丝珐琅盒,交到她手里,淡笑道:“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该学着打扮了。这是我新得的一盒胭脂,拿去用吧!”
陆媛不好婉拒,只得谢过,方出了上房。
三少爷既然已经来了太太院里,那么绿菊自然也回来了。
陆媛刚走进茶水间,一个盖碗就迎面朝她摔了过去,“你还知道回来?”
敢在茶水间摔盆摔碗的除了绿菊还能有谁,晨儿和春兰两个一左一右站在绿菊身旁,都拿眼死死的瞪着她。
陆媛灵巧的躲过茶碗,听那一声脆响落在自己脚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绿菊姐姐这是何意?难道因为我得了太太的欢喜,所以不高兴吗?”口里说着让人生气的话,右手甚至还抚了抚刚插上去的那支镶玛瑙梅花形金簪。
绿菊纵然是那样想的,但却不料陆媛能直接说出来,不给她留一点面子,脸上阴云盖布,冷冷的看着她:“看来你真是翅膀硬了,以为得了太太的赏就可以不把我放在心上了,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绿菊的下场。”说着就喝道:“春兰,还不过来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这茶水间的规矩。”
陆媛毫不畏惧的看着她,心里巴不得她闹得越大越好,太太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与绿菊发生矛盾,然后才好从正院出来混进三姨娘的院里。
春兰虽不像晨儿将嫉妒全放在了脸上,但心里的嫉妒却毫不亚于晨儿,此时得了绿菊的吩咐,心内一阵畅快,让你露尖,今日就让你尝尝一心想往上爬的下场。
陆媛平静的看着春兰走到自己面前,不待她有所动作,先一步又狠又快的给了春兰一个耳光,反正她在太太院里呆不了多久了,又何须忍这一口气呢?
绿菊、晨儿、春兰,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住了,谁能想到一个不入等的小丫鬟竟然敢打一个三等丫鬟呢?
绿菊第一个回神:“好,好,好,你果然大胆。看来我茶水间真是留不住你了。明日我就回太太去。”
春兰捂着左脸,痛哭出声:“绿菊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一个小丫鬟竟然敢打我……”
晨儿一脸的不敢置信,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陆媛冷眼看着三人,平日里自己沉默寡言,只当自己好性,却不知自己又不是泥人,怎么会没有几分性子?
陆媛冷冷哼了一声:“随姐姐的意。”转身就走,毫无平日的安静低调,脸上是浓浓的不屑之意。
绿菊气得半死:“好,我明日就回太太把你打发到浣衣房,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媛却是听不见了,她出了茶水间,就出了一口长气,这劳什子地方,她早不愿意呆了,能去浣衣房,求之不得呢!
那天下午,不到一个时辰,不入等的小丫鬟芳儿不听绿菊姐姐教导,狷介任性,又以下犯上给了春兰一个耳光的事就传遍了太太的院子。
太太院里的藕妈妈从杂事房出来,感受到外面浓浓的秋意,就不由掩了掩身上的夹衣,低低抱怨了一句:“今年秋天倒比往年冷得早。”
出了太太的院子,往西边走了几百步,才是她们这些府里当差的妈妈们的房间。藕妈妈住的房间并不大,东边搁着一张半旧的柳木床,墙根处摆着几个箱笼,当中是一张榆木圆桌,摆着些半新不旧的茶具。
藕妈妈先在桌前的一张旧椅上坐了,然后从白瓷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茶是陈茶,杯是旧杯,藕妈妈一边喝茶一边品着淡淡茶香中透着的一股霉烂味,一声叹息就不由出了口。
“藕妈妈在吗?”门口传来隔壁住着的石婆子的喊声:“借你绣花绷子用用。”
“进来吧!”伴随着藕妈妈的话音,走进来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婆子,虽只是三姨娘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但穿戴的却比藕妈妈还要讲究些,进来就笑:“藕妈妈真是贵人多事,我这一天往你这里跑了四五趟了,这才遇到你在家。”
藕妈妈扯了扯嘴角:“不过是替太太打理杂事房,若论太太器重,哪比得上那些房里服侍的大丫鬟?”又问:“你方才要借什么?”
石婆子呵呵笑道:“我那最小的闺女不是三姨娘房里的二等丫鬟嘛,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迷上了绣花,非要我给她弄一个绣绷使使。我想啊,藕姐姐是出了名的绣工好,手里自然有不少绣绷,也就抹下脸来问问了。”
藕妈妈也不在意,石婆子是出了名的吝啬,不想给闺女花钱买绣绷,找别人借一件也符合她的常理。虽说两人所属的主子有些不对付,但因她们都不是太得主子欢心的人,所以倒没有那些顾忌,藕妈妈很痛快的答应了。
趁着藕妈妈翻找绣绷的时候,石婆子就问了一句:“今日太太院里可有什么稀罕事?”
藕妈妈想了想:“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不过是有个茶水间的小丫鬟得了太太的眼,然后就被绿菊那个丫头嫉恨上了,今天下午很是闹了一场,唉,那个小丫鬟多半不能在正院呆了。”
“不能在正院待,难道还能打发出去不成?”石婆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藕妈妈在箱底终于找到了绣绷,直起身道:“恍惚听见有人说绿菊要将那小丫鬟打发到浣衣房,这下可有得苦头吃了。”一边摇头,一边将绣绷递与石婆子。
石婆子接过绣绷,却又谨慎的朝房门外看了一眼,待看到并无人经过这里时,才遮遮掩掩取出一包东西,咧嘴笑道:“那我就替闺女多谢你了。这些是我闺女得的一些赏赐,藕妈妈也尝尝鲜。”
藕妈妈也就没有推拒,顺势收了下来,石婆子办完了事,也没有多留,只嘱咐道:“那些点心是姨娘的小厨房做的,藕姐姐你可要细品品。”
藕妈妈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待石婆子一走就忙忙拆开包着的几样点心,里面的馅里果然都有一粒同样大小的珍珠,拆完九块点心,九粒珍珠就明晃晃的出现在了藕妈妈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