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台湾了。
我没有打算现在写台湾。
现在我写台湾,是因为我去了台湾。
我曾经想去台湾。而且,急不可待的要去台湾。那是因为,久居台湾的爷爷要回归故里。而爷爷已是80余岁的高龄,不仅年事高迈,而且,腿有疾,行走不便;眼有疾,视物艰难。让这样一位老人独自穿越湾峡,怎能放心?为此,家人揪心地商议,要我代表大伙儿去台湾接老人归里。
去台湾的心思就这样萌芽了,并且日渐长大,坚挺得难以改变。然而,这萌芽很快就摧折了,摧折这萌芽的力量来自台湾,是台湾内政部的一封复函。读着这复函,我的手颤抖了;听着我的叙说,家人都落泪了。因为那复函明明确确告诉世人:不批准我入台。时过境迁,我的心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激愤,不妨平平静静把那复函摘录下来:
内政部警政署出入境管理局书函
(84)境平字第22170号
受文者:乔凤藻先生
台端拟乔忠延申请入境乙案,因任山西省临汾市政府秘书长职务,本局依国家安全法施行细则第12条第一款规定,不予许可。复请查照。
现在再说这复函,没了当初的激怒和义愤,滋生的却是由衷的好笑。我想,那年不批准我赴台湾,原因不过是因为我在政府部门工作,并且担任着市里的副秘书长。为此,当局以为我会危及到他们的安全,而明令禁止我入台。
那是1995年。
时隔6年,我去了台湾。我身份没有改变,我仍是副秘书长,而且因了工作的需要,我还兼任了个文物旅游外事局局长。不过,由于我们是去进行学术文化交流的,所以获得了当局的恩准。
只是,当初被阻止入台的伤痕却永久地留在我心扉上了。我记得,因为我未能去接爷爷,爷爷孤身无力成行,原定5月的行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一位老乡返里,他才关照爷爷相携同行。那一次,我是去西安机场接爷爷的。早早到了机场,一分一秒地熬到飞机降落,一群一伙的旅人都走完了,就是不见爷爷,真让人等得心焦火燎。爷爷是最后出来的,坐着轮椅,机场工作人员推出来的,相陪爷爷同行的杨先生紧依身边。一霎间,我落泪了,模糊着双眼奔跑到爷爷跟前,扶了轮椅,簇拥着出来……
之后,爷爷在故里安闲的居住下来,享受着人间难得的五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之后,爷爷在享年89岁高龄的时候,安详的闭上双目,落卧进了祖坟,相依在生前未能侍奉送终的母亲身边;之后,我以为我和台湾的情缘断了。哪里知道,我和台湾的情缘早已无法割断了,似乎生命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缘线,从我降生起就紧紧拴在了这根缘线上,生命的步履或快或慢,或远或近,总也挣脱不了这缘线的牵绊。
我没有想到,助我走进台湾的动力会缘于尧文化。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尧文化的研究者。只缘我的故乡是尧都,尧都是我的摇篮,我是在这摇篮里长大的。长大的过程,我没有感知到这摇篮的不凡,而长大的我,有一天回望摇篮,却惊诧得鼓圆了双眼。我没有想到,我不以为然的摇篮,竟会是——中国的摇篮。
惊诧以后的我是自豪,自豪以后的我是亢奋,亢奋以后的我是冷静。冷静的我时常在回味这摇篮里悠远的景观和醉人的风情。我不知道这回味就是我对尧文化的思考和研究。有一天,乡邻和朋友,拿着我的书籍,说是尧文化的成果,我才知道我的摇篮情愫中居然弥漫着学术风味。
过了不久,海峡两岸尧文化研讨会在尧都,在中国的摇篮召开了,那是2000年的4月。之后不久,在海峡那边,痴迷根祖文化情结的同胞发出了在台北举办同样主题的会议邀请。因而,我那中断了的台湾情缘又天衣无缝的续接好了。因而,被阻止在台湾之外的我才有机会堂而皇之走进台湾。
走进台湾,就应该了解台湾,感悟台湾,然而,行期短暂,只能走马观花,只能浮光掠影,所以,我不敢奢望对台湾有多深的的感受,多深的了解,我仅仅敢说,只是伸出一双久久期待的手,热切地抚摸台湾。
——抚摸台湾。
这是2002年写作《抚摸台湾》时的照片。从台湾回来,即有了写书的念头,而且经过多年的积累也有了饱满的感情和充足的材料。惟一担心的是没有时间,因为仍担任着个局长,必须将主要精力用于思谋工作。如此繁忙,肯定会不时中断写作,间隔得多了就会把文章割裂得支离破碎。孰料,一觉醒来这种担心纯属多余了,肩头的重任卸下了。虽然被卸任的逻辑绝不符合人伦,但是,却为我的写作留下了少有的自在,我轻松完成了此书。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在险恶的夹缝里窒息,却伏案再生跃上了更为宽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