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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风光寿诞 拔乎其萃(1)

古老的传说,在平遥一直流传的津津乐道。

尧那时平遥一带为晋阳湖,尧派禹治理好湖水之后,便有了平遥,不过,那时的平遥称之谓“陶”,因为是陶唐氏尧的封地。

尧去世后,尧的两位女儿娥皇、女英为了纪念父亲治理洪水之功,决定在父亲的封地修一座城池。

她们沿着汾河寻找故里时,一只金灿灿的神龟出现了,当神龟爬行到平遥地面时便匍匐不前。

于是,尧的女婿舜指着神龟对大家说,就照神龟的模样在这里建一座城吧!

由于平遥城修建的形状活脱脱如一只乌龟,故人们简称谓“龟城”。

龟城南门为头,北门为尾,东西两道门为龟的四条腿,南门前两口明晃晃的井为龟的双眼,龟城的前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环抱着整座平遥,这是一座龟水朝阳祥瑞之气的城池。

这座吉祥的城市便是赫赫有名的日昇昌票号的诞生地。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道光二十年,九月初九,平遥城,日昇昌票号大掌柜——雷履泰的院子里,雷履泰正在喜气洋洋地过七十岁寿诞。

雷宅大门外张灯结彩,喜棚一溜排开,搭在了长长的上西门头大街上,大红喜绸包裹着整座院落的墙壁,如同一条呼风唤雨的火龙。

蓝蓝的天空,轻轻的白云,把艳阳烘托的更加娇媚无比,折射着的光芒与大红绸绸交织在一起,把大人小孩的脸全都染得红彤彤。

日昇昌大掌柜雷履泰的过寿不但对于晋中、平遥的商界票号来说是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对于整座平遥城以及平遥的老百姓来说,也是一件轰动性的大事。

正午时分到,“咚咚咚、咚咚”铁炮震耳欲聋地山响起来。

随着铁炮的响声,“噼哩啪啦,噼哩啪啦”千响鞭、二踢脚、以及各式各样的大鞭小鞭全都响了起来。

大门外,迎门鼓“咚、咚、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地也响了起来,擂鼓的人甩开了膀子以舞蹈般的架势迎接着宾客们的到来。

外院的天井里,平遥最有名的蚰蜒巷儿细吹细打,此刻越发卖力气了,那领衔吹唢呐的将三只唢呐一起上阵,鼻子上的一只唢呐犹如朝天栽着的一只喇叭花,而嘴上的两只唢呐仿佛被紧贴在了嘴上,“嘟嘟嘟、嘀嘀嘀、哒哒”直吹得满脸红红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敲鼓的、吹笙的、打锣的全都憋足了劲,他们那样子宛若要与鞭炮声一比高低。

场院戏台上,“啪钗啪钗咣咣,啪钗啪钗咣……”一阵锣鼓声响过,山西梆子“满床笏”就要开场了……

这是一座有着通天柱楼与三进两院过道厅的大院落,与左三进院,右三进院,场院相连贯起来,犹如两个“王”字并列起来的一座大城堡。

此刻,三进院的主院,雷履泰正专心致志地以双手拈香,小心翼翼地点好香,然后非常虔诚地朝天拜了三拜。

他那炯炯有神犀利异常的眸子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往后掠起的头发下露出的前额是那样的气宇轩昂,扬起的眉毛则显得傲气十足,典型的狮子鼻头却是让人敬畏三分,下巴的方圆仿佛诠释着飞黄腾达与福泽延绵,梳在脑后长长的辫子在阳光下更显得油光锃亮。

凭第一眼的感觉谁都会认定这是一个精明能干聪颖过人的老人,严峻而慈善的国字脸虽然经过了岁月的磨砺,但仍不失当年的英俊与洒脱,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腰板依然风度伟岸。

雷履泰以巡视的目光再次环绕了一下内院,抬头朝晋元楼望了一望。

晋元楼的上上下下全都挂满了人们祝寿送来的牌匾,有百寿图、白鹤同龄、百子图……各式各样的牌匾、幛子、画轴、书法条幅在光灿灿的阳光下耀眼地相互映辉,越发显得富丽堂皇。

雷履泰摇了摇头心里说,真是千篇一律,未免有点太俗气了。

不过,东家李箴视一定要张罗着为自己祝寿,送自己一份大礼物,何不欣然接受?如同他的父亲李大全当年送自已大礼还不是一样,如不接受那不是太不尽人情了?大喜的日子迎合一下大家的心理,又未尝不可。

七十岁能算得上高寿?这就叫人生?辛苦一辈子了,也应该有劳有逸喔。

雷履泰不自主地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猛地低头看到自己穿着的百寿图寿袍,眉宇间透出了无限的惬意,他哂笑着朝客厅而去。

站在客厅中央,雷履泰看到正迈着莲花步朝客厅走来的夫人,看着夫人云儿婷婷袅袅青春依旧的样子,他不仅想到了自己早亡的前妻月儿。

云儿和当年的月儿如同出一辙,她的身体,她的笑貌,她的性格,简直就是月儿的再生。

“云儿,快来喔。”雷履泰亲呢地招手喊道。

虽然和云儿结合在一起都快二十年了,但,心的感觉仿佛永生永世都在年轻着。

“来了,来了,”云儿笑盈盈地应答着走了过来。

雷履泰像小孩子似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瞧你,”云儿说着朝外呶了呶嘴,“客人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也不怕人家看到笑话。”

“笑话什么呀,云儿,我们的儿子都不小了,都快要给你生孙子了,早生子,早富贵,哈哈哈,我们的任务也都差不多完成一多半了,你说我一年到头总是在外面忙啊忙的,平时哪有时间陪你?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了,亲热亲热还怕笑话什么。”

“瞧你呀,老小孩儿似的。”云儿娇嗔地用食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说。

“在你跟前,我就是永远都不想长大喔。”

是啊,是啊,在别人眼里,你可是具有将帅风范的雷大掌柜的呵。说正经的,倒是咱们那两个孩子你确实是陪得太少了,尤其是老大,你对他的教育太少了,他又长年待在老家不肯出来学做生意,我真怕他将来扛不动咱们这个家,老二你又总是让他读啊读的……

“好了,好了,谁有你这么心地善良,辅昌他都多大了,和你也差不了太……”雷履泰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能这么说话,“云儿你总是顾了这个顾那个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今天不讨论这些。说真格的,我平时总没时间陪你,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怨言?”

“自从跟了老爷,老爷待我是恩重如山,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你奋发为票号操劳,办的都是正经事,我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有做好你的后盾,把你料理好,把家料理好,尽我做妻子应尽的责任,这不挺好噢,你说我敢有半点怨言吗?”

“云儿哎,我的好夫人。”雷履泰说着将云儿一把搂了过来。

“瞧你,老不正经的,我都快四十岁了,你还当我小孩子似的,真的,让人撞上多难为情呵。”

云儿说着嘻嘻哈哈地从雷履泰怀抱中抽出了身子,“我得赶快张罗着再仔细检点一遍,这么大的事儿谁说是东家发动着要热热闹闹给你过寿的,可好多事情我不亲自照料能放心吗?我说我的老爷哎,你说对不对噢?”

“对对对,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不过,年怕中秋月怕半,现在已经都九月了,票号还有好多事……”

“嗨,不是说好不谈票号的事嘛,今天可是你的七十大寿噢,让你的脑筋好好休息休息吧,以后要说要干的时间多着呢。”

说着话,云儿不由得又给雷履泰理了理帽子,帽子上那颗绿茵茵的翡翠是她亲手缝上去的。

“好好好,听夫人的。”雷履泰说着把嗓子拿捏着,用唱腔的声调回答着云儿,“遵命,让我的脑子好好休息休息喔。”

喜棚周围,人们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地说着笑着,小孩子们高兴地跳着叫着在人群里跑来跑去。

两个拄着拐杖的街坊老太太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贴耳咬舌:“瞧人家雷大掌柜的,多有福气,多气派,平遥城恐怕再也没人能比得了。”

“瞧你说的,谁说不是呐,街上人们不都这样说要养好儿子,大子雷履泰,二子毛鸿翙,三子没出息,也要程大培嘛,瞧瞧这场面,不比那个县太爷阔啊!嘿嘿嘿。”

“哎哎哎,你老倒是轻着点声,别让人家听着好不好。虽说是夸奖呢,可也有点……不过,若不是雷掌柜创出票号这条路子,恐怕金太谷,银祁县,金银元宝绊倒人的平遥县这等歌谣也就不会产生了,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瞧,又有人抬着寿匾来了,我们四处走走,看看大戏,等着吃喜筵好吗?”

一个非常标致的年轻人急匆匆走了过来,不小心身子碰着了其中的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的拐杖抖了一下。

年轻人急忙搀扶住老人,忙说:“对不起奶奶了,你看我冒失……”

“哟,这不是雷家二少爷吗?”

“正是在下雷德昌,奶奶我给您赔礼了。要不,我找个人来招呼二老吧。”

“别别别,你去忙吧,要你招呼的事儿多着呢,再说我们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不会有事的。瞧这孩子多有礼貌……”老太太很客气地絮絮叨叨说着。

“那好,二老一定要慢点啊,很快就要开饭了,礼房一会儿便安排用餐的。”雷德昌笑容可掬地说着。

瞧着雷德昌走去的身影老太太接着说道:“瞧这孩子多俊巧啊,多有出息,天生一副书生模样。”她突然揪了揪另外一个老太太的袖子神神秘秘地,“哎,你知道吗,这是雷履泰现在这个老婆生的,现在这个老婆呐,既漂亮又能干,雷履泰特别喜欢她,这女人是外地人,名字也挺好听的,叫云儿。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事恐怕你还不太清楚吧,趁此机会,告诉你让你也清楚清楚,年纪大了,以后多出来走走有多好。”

老太太边说着边数说着另外一老太太,“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雷德昌是去年完婚的,那个热闹那个排场哎,可惜你住女儿家没赶得上,雷掌柜真是有福气。”她象个万事通似的不停地絮絮叨叨介绍着雷家的情况。

“听说雷掌柜早就有意想培养二少爷考取功名呢。”

“可不是吗,那雷家就更有前途了,商人、文人集一块,那还不更飞黄腾达?”

正说着,她一抬眼看到了跑来跑去打里招外的大少爷雷辅昌。于是把嘴凑过耳朵上说道:“认识雷履泰的大儿子吗?瞧,前面那个穿什锦锻灰袍子的就是前房大奶奶的儿子大少爷了,听说一直抚养他的那个二奶奶去年也下世了,不知道为什么,雷辅昌到现在还窝在老家细窑村不肯下城呢。”

“是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还是到前面瞧瞧等着筵席开吧。”

“请老寿星上座”司礼扯着嗓门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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