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蹿过小灌木丛,枪却没响。
因为姜灵瞄准了、但没扣扳机:“那是只母兔子?肚子好大。”
冬明摇头:“那是只大肥兔,公的。秋天结草籽,它吃得多了。”
姜灵无言,缓缓一点头,但她依旧没开枪,还垂下了枪口……
——没办法!野兔早已经不见了。
冬明看看姜灵:“跑了就跑了吧。如果是母兔,我会说。”
姜灵应了一声,又奇了:“你看得出兔子雌雄?它们长得一个样子。”
冬明平常道:“体型不太一样。我不确定,见的不多。好在打错了也没关系。”
这倒是,因为它们现在不是交配期,而且它们太能生了:一只母野兔一年生四五窝。第一窝少一点,常常是三只。后面开始增加,第二、三窝四到六只,余下七只左右。所以一年下来,就是二三十只!
……
他们继续往林子里去,不过绕了点远路,以求搜索更大面积的野地。
冬明第二次指出野兔时,姜灵应声架枪、扣下了扳机。因为有消音器,枪声并不比纸张撕裂的声音更大。而姜灵缓缓垂下枪时,微微有点懵然——她开枪了,为了杀掉一只兔子。
冬明直接扫了一眼,没有勒缰绳,让红菜继续往前:“没中。”
姜灵“哦”了一声,既失望又庆幸。
冬明看看姜灵,顿了顿,闲话道:“赵先生说了,你那把半自动狙击猎枪,200米内,精度稳定在0.25MOA以下。打一只野兔,该眼珠就不会中眼眶,没什么偏倚。他还说了,这枪受风力影响不大。今天又没什么风,你注意提前量就可以了。”
姜灵老老实实道:“听不懂。其实他报的那些数据,我都不懂。除了提前量三个字。”什么手动、自动、半自动,什么步枪、滑膛枪,什么精度单位……姜灵这两天下来,都只是初步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没办法,又要练体术学外语,又有路林那边的事,姜灵抽不出空来搜集资料、恶补枪械知识。至于赵永刚与老王,他们不认为这个对姜灵是必要的。所以姜灵没要求,他们也就没找资料给她。
冬明并不在乎:“武器会用就行。”又微微弯起了唇角:“听他的意思,你这把枪打猎,很欺负兔子。因为他们以前用的狙击枪,精度还没你手上的好。”
一个国家的军人里,特战队当然用最好的装备!所以姜灵大为讶然,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手里的枪:“不是吧?用了新材料吗?我只是选了前两天学射击用过的枪,因为熟悉。他说的那会儿我被绕晕了,没注意,一大堆术语……亚历山大把他们家的新产品拿出来了?佩图霍夫……不愧是军火大佬!”
冬明摇摇头:“材料不知道。或许是新产品;不过如果是,也只是猎枪新产品。猎枪,打猎而已。就算是熊,脂肪厚了一点,可也不会穿防护装甲,所以猎枪设计,只要考虑一种子弹就好。但作战用的狙击枪,肯定会用到不同子弹。或许燃烧弹、或许穿甲弹。要适应它们,精度射程之类,就会牺牲一些。”
姜灵明白了,瞅瞅手里的枪:“这样子……那还差不多。专门用来打猎的,瞧瞧,枪托还是核桃木的!”
而冬明唇角更弯了:“光枪好没用,还得枪法好。”
——又故意了!这家伙变坏了……跟亚勒学的?
姜灵默然了一下,旋即一脸无辜道:“枪法是打出来的。”
冬明一点头,举鞭一指正前方:“那就打吧。”说完甩了个重重的响鞭。
姜灵连忙架枪瞄去。马鞭抽裂空气的爆破声里,一只野兔从栖身的浅坑里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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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准,跟随移动,下土坎、上土坎、进小灌木丛、出小灌木丛……
姜灵扣动了扳机。
……
这是他们碰到的第四只兔子。冬明终于改了词。他一点头,道:“中了。后臀。”说完就跳下马、过去了。
——打中了屁股……
姜灵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来不及发囧,见状连忙叫住了冬明:“等等,我自己来!”
冬明缓下了速度,点了一下头,又走了几步,踩住了什么东西。
姜灵说话间已经一夹马肚催甜饼过去,在冬明那儿勒缰翻身下马,扯掉手套,解下了左手腕上的小刀。
野兔在地上挣扎着,但它耷拉了一条腿,又被冬明踩住了颈背,只是徒劳扑腾,弄得褐色的毛上血迹斑斑。
姜灵把猎枪递给冬明,迅速蹲下身,抓住野兔的脖子。细软的兔毛戳得姜灵手心微痒,而皮毛下温热的小小躯体、与激烈脉搏,更是令姜灵抿紧了唇。
冬明接过猎枪,松开脚,也蹲了下来,点点野兔的前肢之间:“不要割喉。这里。而后朝这个方向,心脏。更干脆。”
他没再踩着,所以姜灵不得不加把劲,才能牢牢按住野兔。结果,姜灵发现自己的手很稳,但手指却有些发颤,她慌忙问冬明:“我折得断它的脖子吗?”
冬明看看姜灵:“你可以。但我们那儿有个习俗——第一次独立狩猎,必须把刀子捅进猎物心脏。你明白吧?”
姜灵一点头,照冬明说的做。刀尖扎入毛丛、无声戳破兔皮、迅速滑入兔子体内、刺向深处。一股温热的液体当即涌了出来,染红了皮毛,流到下方的土地上,也沾湿了刀子与姜灵握刀的手。
野兔停止了挣扎,抽搐了几下,不动了。姜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一直没敢与这只兔子交流,但刺穿它心脏的这一刻,那种巨大的恐惧,那种竭力的无望,那种死寂的哀伤,蓦然升腾爆发,还是冲击到了她。
冬明一直没正眼去瞧兔子,只是看着姜灵,见状连忙轻声道:“放松。呼气,呼气……呼气!现在吸气,慢慢吸气……深呼吸,好,再深呼吸。你看,姜灵,我们头猎,或者猎到猛兽时,还喝它们的心头血、生吃它们的心脏。”
姜灵怔然瞅瞅冬明,低头看看自己握刀的右手,拔出刀子、横举、抬手送向嘴边……
冬明一把抓住姜灵的手:“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没什么。这只是必须。”
姜灵眨巴了下眼,又眨巴眨巴了几下,而后她扯了扯嘴角:“哦,是没什么……我长这么大,吃掉的肉不知有多少只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