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安排完善后,举步来到李潜和牛弼面前。李潜因连番射箭,双臂早已胀痛发麻,见柴绍来到,只能忍着麻痛拱手道:“恭喜国公大获全胜。”
柴绍上前扶起李潜和牛弼道:“此战能获胜你们两个是头功。若非你们两个,柴某岂能安之若素?青儿、翠儿又怎能有机会翩翩起舞?若非如此,此战焉能获胜?”
李潜道:“在下怎敢居功?此战能够获胜全赖国公指挥若定,妙计奇出。在下不过是尽了应尽的职责。”
柴绍莞尔一笑,道:“妙计奇出?呵呵,说的好。不过,柴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潜恭维道:“在下相信此战将载入史册,国公的风范将被后人无比景仰。”
柴绍哈哈大笑,道:“象柴某这样用美人计的当真是前无古人。”
李潜拍马屁道:“国公的风范,只怕后世也无人能敌。”
柴绍听了心中受用,更是乐不可支。
笑了一会,柴绍道:“你们两人想要什么赏赐?”
李潜拜谢道:“为国公效命乃是在下的福分,在下不敢奢求赏赐。”
柴绍听了,沉默片刻,转向牛弼道:“牛弼,你呢?”
牛弼挠挠头,道:“回国公,我想要张好弓。这弓所用的箭太长了,不方便,而且弓身已有裂纹了。”说着便将那张巨弓递上去。
柴绍接过弓仔细一看,见弓身上果然出现了数道细小的裂纹。一旦弓身出现裂纹,这弓就废了。柴绍道:“这有何难?我有张漆雕弓,因是五石强弓,一直没人能用,你用正合适,我就赠给你。不过,那弓现在长安,你还得等些时日。”
牛弼大喜,连忙拜谢柴绍。
李潜再拜道:“禀国公,现在负伤的同袍很多,恳请国公允许在下和牛弼前去协助救治。”
柴绍大为惊讶,道:“你还会医术?”
李潜点点头道:“在下随师父学了些歧黄之术,又自己摸索出了一些外伤急救之法。”
柴绍更加惊讶。看李潜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通晓些医术也就罢了,他竟然自己摸索出了外伤急救的办法?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于是,柴绍忙问道:“哦?可否向柴某详细说说?”
李潜有些为难,道:“这法子非常繁琐。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若国公不嫌弃,可否请您屈尊随在下去,在下当场救治伤者演示给您看?”
柴绍点点头,道:“正好,柴某也要去安抚伤者。”
李潜赶紧头前带路,一边走,一边叫过牛弼,让他抓紧去后面的火头军那找锅烧水。缝合针他身上有,包扎用的布和金针刘会昌那也有。刘会昌此刻肯定已经在救治了伤兵,不愁找不到他。
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李潜就看到刘会昌在满头大汗的救治伤兵。其他协助的士卒也忙的脚不沾地,可还有很多伤兵得不到救治。
见柴绍来到,刘会昌等人刚要站起来行礼,柴绍连忙制止道:“不必多礼。赶快救治伤者。”
刘会昌点点头,赶紧继续救治。李潜冲他点点头打个招呼,道:“我来帮你。”然后不待刘会昌回答,便从他药箱里取了金针和金创药,又取了一块包扎用的布。
李潜取了金针挨个封住伤兵伤口处的血管,减少伤口流血。李潜正忙碌时,牛弼已经带着锅和水囊赶来。不待李潜吩咐,牛弼便放下锅倒上水,生火烧水。
柴绍看到牛弼的动作异常纳闷,道:“这是做什么?”
李潜正在忙碌,无暇回答他。牛弼便接口道:“我听潜哥说烧水是用来消毒用的。”
“消毒?”柴绍更加纳闷。不仅他,连跟他来的亲兵们也纳闷。
牛弼挠挠头道:“潜哥说那些东西上有很多看不到的脏东西,得用热水烫煮一段时间才能把脏东西去掉。”
柴绍似乎听明白了一点,但依然不得要领。
李潜封住了十多名伤兵伤口附近的血管,快步赶回来将缝合针、布和金针全投到锅里煮,然后解释道:“回国公,是这样的,这些东西看上去干净其实上面还有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若这些东西直接接触了伤口,伤口容易化脓。用热水煮上一炷香功夫,就能去掉脏东西,化脓的可能就会小很多。”李潜没敢把话说的太满。毕竟,在后世医药和医术非常发达的年代也无法完全消除伤口感染。
伤口化脓的后果众人都很清楚。若伤口化脓了必须剜掉腐肉再治疗。往往很多士卒最初受的伤并不致残,但因伤口反复化脓却致残了。若李潜这个法子能减少伤口化脓,无论对伤者本人还是对大军来说都是件好事。
李潜刚说了两句,又有新的伤兵不断送来。他只能再此投入到救治工作中。
煮了一炷香后,李潜取出缝合针、布按部就班的清理伤口,缝合,上药包扎。刚开始因为要对工具消毒,时间长些。不过,一旦工具消毒完毕,李潜的效率就出来了。别人救治一个伤兵的时间,他可以救治两个。忙活了足有一个时辰,李潜才把受轻伤的伤兵救治完毕。至于那些受重伤的伤兵,李潜也力所能及的救治。不过,在缺少合适医疗器械和特效药品的情况下,那些诸如被乱马踩踏以及胸腹脏器遭受重创的伤兵,李潜只能祝愿他们好运。
在李潜救治期间,柴绍一直默默的看着。直到马三宝和柴勇先后率部赶来回报。
柴绍听到马三宝和柴勇率部追杀了吐谷浑人三十多里,斩首五百余,大为高兴,道:“好!吐谷浑这下损兵折将,应该能老实一段日子了。不过,若就这么放过他,柴某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马三宝立刻请战道:“国公,末将愿意继续追击,不打的伏允那厮求饶,末将就不回来见您。”
柴绍点点头,道:“柴某也有此意。马三宝。”
“末将在!”
柴绍命令道:“本官将所有骑兵交给你,你率骑兵带上十日粮草追击伏允。这一次一定要打的他疼好几年。”
柴绍说完,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李潜,对柴勇道:“等李潜忙完了让他来见我。”说完便举步悄悄离开。
李潜忙完后,正在净手,柴勇走过来,李潜见了,连忙施礼。柴勇摆手道:“不必多礼。”
李潜告了个罪,洗干净手,擦干,拱手道:“将军找在下可有吩咐?”
柴勇道:“国公让你马上去见他。跟我来。”说完柴勇便转身离去。李潜只得赶紧跟上。
柴勇走了几步,回头道:“不必走在后面,过来跟我一起走。”
李潜一愣,道:“将军,这不合适吧。”并肩而行一般说明两人的地位相当,或者其中一方将对方放在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上。但现在柴勇是李潜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两人地位差距很大。按道理,李潜应该跟着柴勇身后,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当然,这是在平时,若在战时李潜应站在柴勇身前当他的挡箭牌。
柴勇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就合适。”
见柴勇态度坚决,李潜只得上前,不过却依然躬着身子,以示对柴勇的尊敬。
柴勇道:“挺起身子来,今日你的表现非常出色,给我大长了面子。我很高兴。以后,你不必在我面前拘谨。”
李潜原本就不习惯这样,再加上连续射箭,而后又忙于救治伤兵,腰早已酸麻,一直想挺直腰来,听到柴勇如此说,便拱手道:“那在下就得罪了。”说着便挺直了身子。
柴勇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道:“李潜,我观你言谈举止,看你行事,不似普通猎户出身,我说的对不对?”
李潜听了脑筋急转,急忙回道:“回将军,在下家中以前的确不是猎户出身。以前家中也有些钱财,只因战乱,在下家破人亡,家人全都死于乱兵。只有在下被师父带到宕州来,以打猎为生。”
柴勇听了点点头。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战乱而家破人亡,李潜所说的事倒也很常见。他又问道:“前日你告诉我了那些话,我却将你一顿训斥,今日之事证明你的确有先见之明。我在此向你道歉。”说着便要向李潜躬身行礼。
李潜连忙拦住柴勇道:“将军折煞在下。将军的道歉在下怎么敢当?”
柴勇点点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李潜道:“将军问就是,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如何想到伏允可能会中途伏击我军?”
李潜一愣,道:“孙子兵法有云……”
“等等。”柴勇突然停下脚步制止了李潜,诧异地望着他道:“你知道孙子兵法?”
李潜停下,点点头道:“在下以前曾跟师父学过。”
柴勇大奇。孙子兵法虽然不是什么难得的书籍,但它的读者乃是兵家或有志于成为兵家的这一特定群体,即便在盛世,也很少有人会收藏这本书。加上现在战乱不已,书这种东西渴了不能喝,饿了不能吃,除了家中不愁吃穿的人家才会保存藏书,一般人早就把书卖了换粮食。
事实上,现在绝大多数人家的孩子想读书识字都难。柴勇因是柴家的旁支,又受到柴绍的赏识,他才能有幸进入族学读书识字。李潜现在只是个破落家庭出身的猎户,他家没因战乱破落前他能读书识字倒不奇怪。家道中落后能继续读书识字已是很不容易,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学孙子兵法?孙子兵法可不是启蒙读物,等闲人家根本不会有这本书,更不要说有机会学习了。
李潜看到柴勇的表情,立刻醒悟到自己的失言。现在是初唐,印刷术还未广泛传开,绝大多数书籍都是手抄的,成本极高。一般富裕人家若有几本书都宝贝的不得了,当成传家宝来对待。他一个家道中落的穷猎户,连饱饭都吃不上怎么可能读到孙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