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潮每日三餐的时间是固定的,而他的“食物”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用灌食针抽取液体的食物,再经鼻胃管慢慢打进去。
由于住不起医院,这么多年,这些都由她来做而她做得也不比普通护士差。
做完这一切,四周越发的静寂,客厅的越剧不知何时已经不唱了,母亲大概准备出门用午。
是的,这些年来,除了她在家会下厨外,母亲是从来不会下厨的。
她并不指望母亲会给她带回午餐。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养好精神以应对晚上的大赛。
不知为什么,她坚信她是不会错过这场大赛的。
伏在床榻前,迷迷糊糊中,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忙睁开眼睛,小潮依旧安然地躺在那,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
起身,迅速往阳台奔去。
也在这一天,这一刻,她发现,和那个男子有着一种灵犀感应。
那个男子,就是蓝皓。
他换了一袭蓝底金黄色向日葵的T恤,站在楼下,正仰起脸,朝上看着。
她的手趴在阳台上,手,将伸未伸的犹豫间,她只看到他冲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径直走进这幢大楼来。
他,真的来了!
来,时她的坚是于。
她的唇边,现出一抹僵硬的弧度,不是笑,更不是哭,那抹弧度就这般僵着。
重重吁出一气时,终是敛了唇边的弧度,返身,奔回房门那边。
果然,夕卜面响起门铃声。
接着,是他的声音温文尔雅地响起:
“请问西汐在吗?”
“你是——”母亲的声音带着踌躇,该是觉得似曾相识吧。
明明就是照片上的人,可,照片和真人总会有些许的差距。
但,这些许的差距很快就会被母亲察觉。
她不能等到那时。
那样,以他的斯文,或许就直接被母亲打了出去。
“我在这皓!快给我开门!”拼尽力气喊出这一声,带着焦虑。
倘若她是被困城堡的公主,他是否会是王子呢?
童话故事的过程总是坎坷,结局总是美的。
就让她奢望拥有这一刻的“童话”吧。
她听到母亲的尖叫声,和着其他的声音,在这些声音里,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往这儿奔来。
接着是钥匙响起的声音。
是的,这扇门从外面虽能反锁,但,母亲每次都不会把钥匙拔走。
这几年,母亲除了热衷于给她找一门好对象,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今日,正是这份漫不经心,让她在下一刻,看到蓝皓出现在门口,而母亲正拿着鸡毛掸子往蓝皓背上狠狠抽去:
“混蛋!我打死你!让你又来骚扰我女!”
蓝皓没有顾及母亲的抽打,只拉起西汐的手,将她从房内带出来。
这个举动,终是让母亲再次咆哮起来,她拿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朝西汐的头上打下来。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打过,很疼。
然,只是身体疼痛而已,可今天她不能挂彩否则,等于失去了大赛的资格。
她下意识地往蓝皓怀里缩去。
痛没有而。
只听得沉闷的声音响起,但,并不是来自于她的身上。
稍侧了目光望去时,一记鸡毛掸的杆子,结结实实地打在蓝皓替她挡住的胳膊上。
他,竟替她挡了这一下!
母亲见没打到她,拿起掸子,下一记越过蓝皓的胳膊,就要打来。
“够了!”西汐再忍不住,反握住母亲握杆的手。
“反了!有这个混蛋男人给你撑腰,你就反了?好啊,你有本事跟他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只当没生过你这种下贱的女!看到男人有几个钱,就贴上去!贱!”
“是,我就是贱,丢了你的脸。其实,我们姐弟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你的眼中钉,对不对?”
她看到母亲的脸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变得煞白,种煞白的意味她看得懂。
来,真的这啊。
“眼中钉”——骨肉血缘,却只落了这三个字。
不过,她早该明白了,这么多年,母亲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对小潮大部分时间也不管不问。
如若不是从她进入大学开始,母亲热络于给她找个好对象,每日不会同她说超过三句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把小潮接走,当然,你养了我们十五年我不会让你白养,只要你活着,每个月我会给你三千元生活费。”继续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
母亲的嘴唇在哆嗦,她狠下心来,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就此,我们两清!”
她本就是凉薄的人,不介意这一面给蓝皓看到。
因为,他替她挨了那一下,让她突然不舒服起来。
她不要这种感觉,不要!
“好,好!果然,女是靠不住的,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连亲妈都可以不要,好,真好!”母亲激越的情绪刹消逝无踪,以一种喃喃的声音道。
接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落地,在这突然变得安静的走廊内,却是刺耳的。
西汐吸了一口气,望向蓝皓,才要开口,蓝皓淡淡道:
“稍后,我会派人把——小潮暂时先接走。”
她想说的,他都知道。
只是,这是最后一次,她请他帮忙协议外的事。
而这一句,引起了母亲带着咒骂的话语:
“他现在对你好,不过看中你这张年轻的脸,等把你玩厌,就会把你甩了到时候,我就笑着看你哭!”
“伯母,我不会抛弃西汐。这点,您可以放心。”一直沉默的蓝皓突然开口道,他的手轻柔地拥住西汐,把她带往客厅。
只是不抛弃,如此罢了,一年协议结束,和抛弃无关。
“不抛弃?你会娶她?哈哈,你们这种富家子弟,说出的话,和放屁真没啥区另!”
这句说得极其粗鲁,西汐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只停了步子: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将来如何,靠的永远是我自个,而绝不依赖男人。”“滚!滚得越远越好!别以为我没了你们两个扫把星,就活不下去了!”随着房门砰地甩上,她知道,母亲定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来不让她进。
她知道,里面定藏着一些母亲不愿让她发现的秘密。
小时候,对这些秘密,她还有着好奇。
可不。
走出大门,她回身望了一眼这个“家”,终是,再不回头地走进电梯。
电梯红色数字闪烁间,欠身避过蓝皓的相拥,只略低下脸:
“谢谢。”
“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谢意。”
“我知道,一年的协议,我会免去一个月的协议费用。”她清冷地说出这句话,双手环抱住自个儿的手臂。
这个姿势,会让她觉得温暧,安全。也是她每每内心脆弱时的一种安慰方式。
他走近她,声音慵懒,又带了几分蛊惑味道“这一年内,你的心,也要在我这边。记着。”
她抬起脸,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曾真的明白彼时这句话的意思。
明白的那日,终究,是晚了……
蓝始才要发动车子,却听得西?夕轻唤了一声:
“先去医院吧。”
她看到他的手臂上,肿起好大一块,该是替她挡下那一记掸子的“见证”。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彩排已经开始了。”他瞥了一眼肿起的地方,带着几分诙谐,漫不经心地道。
“小潮的身体,我想需要专业的医护人员——”她嗫嚅地说。
听上去,原来是为了小潮。
他的唇边浮过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打开GPS,华侨城医院离这儿倒是近的。
蓝色的车才要发动,又听她在旁边嘟囔了一句:
“我没保险。”
“嗯。”他应声,等着她继续。
“所以,到医院这一段我来开吧,好吗?”
听上去,保险只是个托辞,她对他受伤后开车是不放心的。
“也好。”他笑着下车,走到她那端,却见她已从座位上爬过去。
是的,爬。
他有点讪讪地站在车门外,并不急着进去,见她干净利落地把高跟鞋脱下,一并褪去丝抹,赤着璧白的脚,踩在油门上。
穿了丝袜会打滑,反是不能开车。
他怎么注意起她这个来呢?
西汐根据油门,调了下座位,随后,对他道:
“上来吧,我有驾照的,虽然现在没带。”
他甫坐定到副驾驶位上,车子已疾驰而去,他只教了她一下换挡,其余她开得很快,也很。
以她的年龄,拿到驾照的时间不会很长这么熟练,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通过反光镜瞧她的样子没有化妆,专注的她让人觉得陌生。
这三个月间,她是大赛热门媒体自然不吝啬于对她的报道见诸报端的她总化了浓妆,摆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无疑,那样的她是美丽的,但,其实,现在这样的她,在美丽之外,更有让人心动的地方。
他收回目光,唇边淡淡的笑意依日,取出手机,写了一条信息,旋即发出。
显示信ft发送成功时,车已驶入华侨城医院。
泊好车却见她小跑着往挂号处走去。
他只是站在原地,她很快就挂好了号,朝他奔来,不由分说把手中的病历卡给他:
“先去看下你的手反正已经错过彩排了,大赛前赶回就好。”
他唇边的笑意愈浓,接过病历卡,他的身后,匆匆奔来一名打扮时尚的女子:
“Vicente一切都办好了。是让这位小姐现在就跟我走吗?”
“这是我的助理小爱,既然,你为了我的伤口牺牲彩排时间,我理该还你一次,这样才符合你互不相欠的原则。”蓝皓的声音很温柔,哪怕,词面的意思并非如此。
西汐眼底的疑惑只是一瞬,但立刻就接受了蓝皓的安排。
她不是会t巨绝别人好意的女子。
因为,她不喜欢虚假的推辞。
蓝暗返身,往外科走去,小爱的声音在西汐耳边响起:
“西小姐,已有医护人员往您家中接病人了。”
小爱的声音柔美,加上打扮时尚,和林若的助理辛晚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但,人心,总不是以夕卜貌来衡量的。
“麻烦还请把小潮暂时接到这吧。”
“西小姐,Vicente为病人在仁心医院预约了脑外科专家。”
“不必了,把小潮接到这儿就行,谢谢。”西汐坚持。
仁心医院确是一流的医院,连锁遍布全球各地,可是,脑外科并不是它的强项,世界顶级的脑外科专家MrRay也不在那。
而她不想再多欠蓝皓的人情,所以,这一次,对于他的好意,她选择拒绝。
“好,一切听您的,现在,请您跟我来。”小爱把西汐引到医院的停车场,一辆保姆车恰好驶进。
车停在她们跟前,车门推开,里面,走出一女子,女子的脸西汐很熟悉,一时却又叫不出来是谁。
女子的五官说实话并不算好看,但,得体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却是神采飞扬,与众不同的。
“西小姐,这是Becky,她将负责您今晚大赛所有的化妆造型。”
Becky?
这个名字她不会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她是HK最负盛名的造型师,一般人根本是请不到她,而慕歆雪的形象顾问正是她。
心里纵是惊讶,脸上仍是容色不惊,微微颌首:
“拜托了。”
蓝皓的第二个安排,她不会拒绝。
彩排注定是赶不上了,为何不接受这份好意呢?
一个小时后,当蓝皓上好药膏,回到停车场,小爱把保姆车打开时,车内的女子纵只侧着脸,依日是让他惊艳的。
Beky无愧她的称号,能把人潜在的气质全部通过化妆造型的搭配发挥到极致。
白色的绸裙把西汐纤细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高盘的髻发,圆润的珍珠发饰,淡雅却并不简单的妆容,把她的美烘托得如古希腊的女神一样圣洁高贵,而再不是俗艳。
由于在车内,西汐匆匆换上袭斜肩设计的白色绸裙时,显然是看不完全这份美的。
她觉到有人注意,转眸,对上的是蓝皓已恢复平静的目光。
有些逾尬,一时间,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小爱打破了沉寂:
“我刚和组委会打了电话,说西小姐可能五点才到,但,组委会说,彩排已经错过,倘若正式比赛前两个小时到不了的话,将会召开临时记者招待会,取消西小姐的参赛资格。现在已经是四点了,大赛开始时间是七点,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嗯。开莲花吧,这辆车太慢。”
“但,莲花只会g坐两个人。”小爱加了一句。
“我开车就行了。”蓝皓瞧了一眼西汐脚上那双系带的透明高跟鞋,道。
他不希望她再赤着脚开车,况且,大赛的地点虽在罗湖的旭日电视台1号演播厅,可,这个时间点,段路并不好开。
他走到车前,西汐已从车上下来,曳地的白绸裙她小心翼翼地提着,略瞥向他手臂的目光里,有转瞬即逝的关心。
纵然转瞬即逝,却是悉数落进他的眼底。
原来,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
“可以借你的司机么?”西汐的声音很轻,他却是听得分明。
听上去,还是她对他受伤的手是否能开好车表示怀疑吧。
只是,她的用意,他清明于心。
“小今,送西小姐去旭日电视台。”
既然,她不希望因晚到场,让媒体把这和他联系起来,他是不会坚持的。
何况,让林若在决赛前看到,同样,并不太好。
哪怕,这件事,已心照不宣。
小今从保姆车上跳下来,很快便驾驰那辆蓝色的莲花,带着西汐,驶离华侨城医院。“Vicente,今晚,您的安排是——”
“车上给我看吧。”蓝皓淡淡说出这一句话,返身上了保姆车。
小爱立刻收起日程本,径直走到驾驶位上,代替小今把保姆车开出车库。
旭日电视台,多功能会议厅。
“现在已经是五点了,十号佳丽事先没有任何声明,却私自外出,甚至错过彩排,我建议,为了保证在两个小时后正式直播时不出任何状况,取消十号佳丽的参赛资格。”寰亚小姐组委会的秘书长在赛前碰头会中义正词严地道。
这一次的碰头会,包括了今晚的十名评委,以及组委会相关的人员。
“各位怎么看呢?”组委会主任带着征求意见询问。
这,不过走个形式,如若没有人反对,那么,在五分钟后,就会由组委会宣传处召开临时记者招待会,发布声明。
“我没有任何意见。”林若率先道,“不知道,辰总作为主评委,怎么看?”
“按照规矩,确实应该取消十号佳丽的参赛资格,但是——”辰颜的语意一转,未说完,早有人接了过去。
“但是,今晚大赛诞生的冠军,将会获得一份额外的广告合约,所以,我希望,给每位佳丽一次公平的竞争机会。”一直沉默不语的墨沧说出这句话,语音平缓、淡定。
“墨总,如果因为她晚到,影响了整场比赛的秩序,您知道,对其他选手也是种不公平。”组委会秘书长依旧持反对意见。
“不如这样,倘西汐在清场前都没有赶到,再召开临时记者招待会,毕竟她的号码是十号,出场的顺序是在最后。”辰颜顺着墨沧的意思,迅速做了决定,“她能赶到的话,还得麻烦李姐额外和她交代一下今天下午彩排的要点。”
“这是当然。毕竟,今天的事也是我的疏忽。”李姐缩在组委会的人后,有些黯然地应。
“好吧。清场前十号佳丽还没有到,那么,我会发布相关的声明。”组委会主任松了一口气,眼神示意秘书长继续下一个讨论环节。
而,在旭日电视台一楼大厅,西汐已提着裙子走了进来。
她走得并不快,因为,脸上的妆容若被汗水濡湿,无疑是不好的。
员工通道处,迎面奔出李姐。
是的,抵达前十分钟,西汐就给李姐去了电话。
她上得莲花,才发现,被母亲没收去的包,出现在副驾驶座上。
该是小爱让医护人员去家里时,母亲扔出来的吧。
因为包下面坠着的玻璃挂件已经粉碎,只剩下一条红绳,空落地晃悠在那。
她把红绳扯去时,真会——并扯断一切吗?
或许,可以吧。
今晚,就是这个转折的契机。
而现在,李姐顾不上数落她,也来不及听她的解释,边带她往后台走去时,边把下午彩排的要点一一嘱咐于她,当然,李姐对她的妆容打扮是满意的。
这意味着,她有多出来的时间,到台上熟悉一遍走台的位置。
匆匆交代完一切,走了两遍台后,已到了最后清场时间。
西汐随李姐退到后台,其余九名佳丽也都换妆完毕,当然,没有一位比得上她的“排场”。
因为Beky早等候在后台,看到西汐进来,笑着让她坐到慕歆雪旁边,为她单独进行妆。
慕歆雪从镜中瞧了一眼西汐,微微一笑,对Beky道:
“这个造型隹上我想起了古希腊的智慧女申。”
“可以这么认为。”Beky接受这份赞许,专注地替西汐不露痕迹地补妆,由于妆很淡雅,淡雅里透着细节的精致,所以辛卜妆就犹为关键。
慕歆雪已经化妆完毕,她今晚着的是一件苹果绿的蓬蓬裙,站起身时,煞是俏丽可爱,她转了个圈,径直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