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曰,西汐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占据各大娱报头条的,是墨沧和慕歆雪相携的大幅彩照,被八卦记者发挥成默认正在交往!
而她和蓝皓的绯闻仿佛被八卦记者集体忽视一样没有见一点于报端。
或许是由于她没有慕歆雪吸引公众眼球的缘故,被延后刊登了吧。
但,接下来的三日仍旧没有一丁点她和蓝皓的绯闻。
这不会是忽视,该是有人刻意把这个消息封锁起来。
蓝皓吗?
为了顾及她大赛前的形象宁愿把协议女友亮相的日子延后?
她不知道也无从去问。
这三日间,她没有再见过蓝皓。
也没有再碰到墨沧。
彩排和其他特训课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
很累,很辛苦。
但,却能暂时忘记一些事。
而慕歆雪亲自执教的形体,是她最期待的特训课之一。
对于即将进入决赛的选手来说,成为和慕歆雪一样炙手可热的明星,是她们中绝大部分人的心。
她的心愿,亦是如此。
她习惯站在形体室最旁边的位置,认真听慕歆雪的讲解,以及模仿每一步的示范。
慕歆雪,代表了演艺圈这三年来的一个童话,一个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能超越的童话。
这样的女子,是完美的化身。不像她,还没进入这个圈子,已经污浊不堪了。
闭上眼睛,又如何呢?
有得必有失,必有舍。
不在乎就这样做一个不择手段的女子吧。
决赛,终于如期而至。
这一日,不光鹏城的媒体齐集,还有来自全国各大媒体的记者。
灯光璀璨的万众瞩目中,诞生的,将是新一届的选美冠军。
她们被要求下午一点准时在酒店大堂集合去大赛现场进行最后一次彩排。至于上午,则容许她们稍微放松一下,睡得晚点起来。
当然,午餐是不建议她们用的,只建议她们用少量的水,和一点全麦的饼干。
一切,都为了完美绽现。
西汐仍起得很早,梳洗完毕,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是家里的来电。
很奇怪,过去的三日,母亲没有打来任何电话。
一反常态没有一个电话,她终究有些不放心。
不只是不放心母亲,更有一个让她担心的人。
可,她依日没有回打一个电话,或许,是由于怕再听到母亲的碎碎念吧。
而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她永远都做不回母亲要的样子。
接起电话,听筒那端传来母亲冰冷的声音:
“小潮情况不太好,你最好现在回来送他去医院。”
“他怎么了?你打120让医院来人啊!”
“呵,要打,等你回来打,我老了,没力气打这个电话。”说完这句话,听筒那端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这一刻,她清楚是母亲故意的刁难。
但,她还是很快走出浴间,蔓蔓惊讶地看她收拾包,不由道:
“西汐,还有四个小时要集合了。你要去哪儿?”
“家里有急事,麻烦你和李姐说一声,我会在彩排前赶回来!”
“哦,好,你快去快回哦。”
西汐拿起包,匆匆奔出房间,现在,去找李姐请假,估计少不得挨批,还未必能让顶真的姐放她回。
先斩后奏吧。
母亲忍了三天,无非是让她在最后这一日,来回折腾一下。
她的弱点,始终只有一个,母亲知道得很清楚,不是吗?
估计,非是逼着她决赛前应允些什么,或是和那个所谓的0经理见面吧。
摇了一下头,从电梯里冲到大堂,酒店的旋转门转得太慢,她心焦地一推,身子往前一冲,直冲到外面的门堂,刹车声在她的身侧响起。
不算很响,却不容她忽略,下意识地望去,看到的,恰是蓝皓,他略皱了眉,在车窗后她。
第一次见他,也是从一声刹车开始。
现在,同样如此。
但,这一次西汐没等他下车就径直奔下门堂的斜坡。
这里离她家很远,哪怕打车,不塞车的情况下,也要一个多小时。
可,此刻是周五早上点,正是上班高峰。
她一定要尽快赶到酒店外去打车,因为,显然,酒店门堂前的TAXI都是有宾客预定的。才奔了两步路,部宝蓝色车影就驶到她的身侧:
“上车。”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停了一下步子,车门已自动打开,敞开的顶篷下,他只穿了休闲的沙滩衣坐在那。她没有拒绝,弓下身子,迅速坐上车,他的唇边漾起比朝阳更灿烂的微笑:
“去哪儿?”
“如果蓝总有时间的话,可以送我去华侨城吗?”她没有多说什么客套话,对蓝皓,她不想太假惺惺。
“华侨城”这三个字,代表着鹏城最早的豪宅聚集地。
对她来说,却只有苦涩的意味。
“好,系上安全带。”
上班高峰,即便在关外,一路也是拥挤的。
蓝皓开得很快,她看到中控台上泛着红色荧光的指针随着换挡时的咔咔声,很快,就飙到了200码。
200码啊,说不怕是假的。
总感觉随时会和前面的车撞上,却随着他灵活地打方向盘,只是有惊无险地掠过,带着一点电影里才有的飘移感,将跑车的速度在鹏城不算畅通的环线路上发挥到极致。
于她,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体会”这种速度,手,下意识地抓住车门的凹进处。
初升的旭日将金辉洒在她的身上,风,穿过她的长发,有那么瞬间,仿似,未来的路,都和此刻纷飞的发丝扰了眼前一样,让她看不真切。
不知何时,风渐止,一并遮去的,还有那些许来自阳光的暖融。
她不用抬头,知道,是蓝皓体贴地把本来敞开的顶篷关阖。
“饿吗?”他温柔的声音在关阖顶篷时响起。
“不饿。”她机械地回答出这两字。
“呵呵。”他笑着将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换来她不自禁的轻唤,精致的袋子却在这时递到她的跟前,“尝尝这个,不知道冷了没。”
袋上清晰地印着“归心老婆饼”。
归心,HK元朗的老字号店家,她曾在HK台的广告里看到过。
这么说,他一大早去了HK?
从这里往元朗,无疑从西部通道过去,可以避免HK市区的弯绕,也就是说,他刚刚从关内开到过南山?
华侨城同样隶属南山区!
他为她却是又再开了一次!
该会很累吧。
她望向他的侧面只看到他的唇边弯起一道笑弧:
“我一只手开车呢。”
他点出这句话,言下之意,她听得懂。
接过袋子她轻声问了一句:
“这是你的早点吧。”
“华侨城那里有永和豆浆吧?我突然想喝永和豆浆。”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她明白他的意思。
“晚上是决赛,我得一天不吃任何东西才行。”
“少许用一点不会有多大影响。”
他说出这句话,猛地一个急打方向盘,避过前面突然不按常理超车的一部泥头车。
而她由于手里拿着袋子,猝不及防地急转下,哪怕系着安全带,还是让她一惊,想去拉什么,袋子一松,一个老婆饼就这么掉了下去。
她的腿一并,黄澄澄的老婆饼,落于她碎格裙上,如果再差一点,一定会掉到地上,那,就浪费了。
只是?
“没事吧?”蓝皓皱了一下眉,这些泥头车真是横冲直撞惯了。
他稍降了一下车速,侧脸瞧了一下她:
“脏了,扔这。”
他示意她把老婆饼扔到车内配的垃圾篓里。
而她一手拿着袋子,一手却拿起那个老婆饼,慢慢吃了起来。
她是不喜欢浪费的人,不论对食物,还是其他。
的,不是这个老婆饼。
蓝皓眼角余光看到她的举止时,打方向盘的手稍滞了一滞,她的举止,除了节省的意味外,或许——
他收了念头,咔咔的换挡声起,速度又再飙到200码。
一路上,他和她在那之后再没有说过话。
半个小时后,蓝色的车影驶入华侨城的林荫路。
这座鹏城最早的豪宅区,来往的车,都带着一种没落贵族的味道。
是的,没落。
“就在永和豆浆旁边。”她轻声提醒。
GPS定位系统让他很快抵达了目的地,比预计的时间都要快。
他靠边停在林荫道旁,这里该是全鹏城绿化最好的住宅小区,所以迄今,亦是豪宅的聚集地。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住在这。
还记得初见面的情景,也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他总以为她的家境定不会太好。
而他,没有派人调查她的背景。
对于协议女友的背景,每次,他都会调查,唯独这一次,是疏忽,还是不想看得太清呢?
她把一直紧握在手里的袋子小心放到一旁的水杯架上,随后,解开安全带:
“谢谢。等我一会。”
他微笑颌首,看她轻盈下得车去,消失在树影之后。
不多一会回到车前时,她却带了一袋永和的外卖,打开车门,递与他:
“给。算是——”
“车费?”他接过她的话,笑道。
“算是吧。”她笑笑,“麻烦蓝总了,您先回去吧。”
他接过她手上的袋子,依旧微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欠身离开车子,往一旁看来年代有点久远的楼走去。
那是她的家,然,并不能称为真正意义的家。
钥匙打开门,她看到母亲坐在客厅那套陈旧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冷冷地望着她。
前面的茶案上,摊开几张照片,正是她和蓝皓相拥的照片。
母亲的目光很冷。
冷到,闷热的室内,似打了最低的空调一样。
她避开母亲的目光,看到通往阳台的门紧闭着,厚厚的窗帘垂挂下,让室内的气氛更为压抑。
一直以来,这个家没有让她感觉到家的感觉,除了寒冷压抑之外,一丝一毫的温暖都没有。
而温暖,是她心里关于家的定义。
“出息了哈,什么参加大赛为了那三十万,不过想借着这因由勾搭这种男人!我咋没一早看穿你这么贱呢?”
母亲的话语真是刻薄啊,不过,她习惯了。
这些照片该是有人蓄意让它出现在母亲跟前。
至于是谁,无非是不想让她出现在决赛现场的人罢。
譬如,林若?
从媒体记者手上高价购买这刻意被人不允许发布的照片,不算难事。
尤其,时,林若也在现场。
只是,她没想到林若难道对她母亲本不愿意她参赛的情况都这么清楚?
然,再想下去对已造成的现状没任何帮助!
对这种富家千金,她也无力去反抗什么。
所以,省省脑细胞吧。
她径直走过母亲身旁小潮的房间就在前面那条狭长走廊的最里面那间。
那是家里最好的一间房有独立的后阳台和洗手间。
从她读高中开始,每月贴补家里一千元,那间房才正式给了小潮。
一千元加上学费,段拼命打工赚钱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
也在那时开始,让她体味到物质的拥有,在这人情冷漠的世间,是唯一的慰藉。
现在,她走到母亲的身旁,闻到母亲惯用的活花花露水味道时,那几张照片狠狠地砸到她的。
不疼,不过是胶纸罢了。
只是,母亲接下去说的话,真的让人难耐。
忍惯了,于是,就习惯了。
仅做充耳不闻。
“给你介绍正经的0经理不要,却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真以为别人看得上你?会娶你?我告诉你,是痴心妄想!”
母亲从沙发站起,臃肿的身材,嗓门也是倍儿大。
“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啊?我告诉你,我留着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是做了那人的情妇还是抢了谁的老公啊?”还是忍不住,她顶了这话。
“啪”的一声,母亲一记巴掌掴到她脸上。
真。
没关系,反正,也习惯了。
没用手捂脸,只更快地走进走廊,转到房间那儿,看到,小潮仍神态安然地睡在床上。虽然一早知道,这是母亲想让她回来用的伎俩。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小潮。
也从那年开始,她发过誓,不管怎样,她都要给小潮最好的。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这句誓言的兑现,确是难的。
陡然,母亲在她身后用力地一推,她一个踉跄摔进房去,接着,是母亲近乎咆哮的声音响起:
“当年把你撞死就好了!”
一推间,母亲把她的包劈手夺了去,手臂被勒得生疼,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回身,房门却被母亲迅速关上,并从外面反锁了起来。
“开门!”她用力拍了一下门,可,仅喊了这一句。
因为,她知道是徒劳的。
原来,母亲要的,是用这种方式困着她不让她参赛。
果然,隔着门传来母亲依旧冰冷的声音:
“你给我好好待着,也大可以跑阳台上去喊,或者干脆从那儿跳下去,算是个干净!只当我没生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女!”
缓了一缓,又道:
“我不能再由着你乱来了,你是个女孩,最重要的是自重明天一早我会放你出来。”说完,母亲的脚步声远去,她听到,越剧的选段在客厅传来,低低的,有着最哀怨的。
她放弃了继续拍门。
既然徒劳,何必再拍呢?
只是,真的要放弃吗?
三个月前,当母亲得知她报名参加选美时,开始是竭力反对的。当然,最后看在三十万的份上,母亲是答应了。
她们确实太需要钱了。
除了这处宅子,她们在鹏城一无所有。
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出去工作过。
十五岁前,靠的是母亲的积蓄度过。
十五岁后,她大部分的开支,就得靠自个儿去赚。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点,也是母亲从来不愿提及的。
她只隐隐猜出,这处宅子该是与父亲有关。
当年,这宅子在鹏城,亦算是豪宅,如今,不过是没落的凭吊。
而她,注定就要在这没落的凭吊里枯萎吗?
不,
不。
不!
今晚的大赛,无论怎样,她不能错过。既然,失去了最后的珍贵,她不容许,一无。
或许,蓝皓还会在楼下?他总得先吃完早点,再走吧?
对,房间的后阳台是能看到他刚刚停车的位置。
奔到阳台上,这一刻,她是有着期待的。
可,越过树影,哪里有那宝蓝色的影子呢?因为醒目,所以,即便隔着重重的树影,倘若在那,是定能看到的。
手撑住阳台,阳光炙热地照在她的头顶,她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喊不出。
喊了,又怎样,让邻居来看笑话吗?
并且,以她母亲的脾气,断是连门都不会开的。
向下望去,二十六层,是接近顶层的高度,跳下去,一切倒是真的完结了。
只是,不会再干净。
或许,只是或许,他发现她没有如期回到酒店,细致如他,是否会发现不对劲呢?
曾几何时,她竟这般开始相信他的细致呢?
她皱了一下眉,突然,有了主意。
迅速回到房内,取了小潮的汗衫奔到卫生间,随后,换下身上的裙子,接着,她将裙子用剪刀剪成一条一条,再跑回阳台,将这条裙子,就这么架在阳台的晾衣绳上。
别人看到的,是一件褴褛的裙子。可,如果他真的为她再回来,看到这条裙,应该能猜出,她的情况不算太妙吧。
只能这么想了,哪怕是种自欺欺人。
是啊,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怎会连她的细节都留意到呢?
阳光好照啊。
她不想晒黑,尤其,在还没有彻底放弃的时候。
往好点想,李姐得了蔓蔓的口讯,也该会打电话来吧。
走回房中,恰好听到母亲在接电话。
房间里是没有电话的,家里唯一一部电话安装在客厅。
“啊,是组委会呀,西汐回来?没有呀,她没回来,怎么,她不是在你们那做赛前封闭训练了吗?%
“我在这儿!”这一次,她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却,无济于事。
电话头,根本是听不清的。
“啊,我知道了,这丫头又贪玩去了,没问题,没问题,她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们。好,好。”
外面再次陷入一阵沉寂的压抑里。
她颓然地退后几步,恰撞到床沿。
的,身,是的。
回头,望着小潮,而他,永远不会再知道疼痛了。
她今日的一切,都是他换给她的。
她至少还能知道疼痛,总是好的。
蹲下身子,像以前一样,她轻轻替他翻身,他的脸没有一点反应,眼睛,仍是紧紧闭着。
她的手颤抖地握住他的手,将脸俯在他的手心。
但,没有说一句话。
源于她相信,小潮哪怕没有任何知觉,却是能听到她说话的。
以,她不说话,她不小潮不安心。
以前每次熬不住的时候,她都会保持这个姿势这样,等她再站起来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苦苦±也挨着。
一如从那年开始,她的命就不再是一个人的。
还有关于另一个人的背负——这世上待她最好也是最亲的人。
那个人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小潮。
直到蹲着的腿有些麻木,她才轻轻放下小潮的手。
现在,她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房间内不仅没有电话连钟都没有。
因为,母亲认为对一个植物人来说,这是不需要的。
看了一眼阳光投射在房内的倒影,该是中午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