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茗菡因演讲比赛得了全系第一名,没几天她就成了他们系引人注目的人物。她也因此而被系里任命为系学生会女生部的部长。白晓娟几个少不得又为她庆祝了一番。自此,倪茗菡也一天天地忙了起来,她除了上课外,每天都要到系学生会女生部办公室里去坐一会儿。若有任务,她就要给各班分配安排,若没任务,她就坐着看报、学习,或者和辅导员闲聊。
他们的辅导员叫钟绪东,阔头大耳,油头粉面,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他家就在学校附近,听说毕业于一所着名的大学,来本系当辅导员也有好几年的历史了。
倪茗菡在开学报名的那天就认识了钟绪东,只是未作过深入的了解。现在有机会坐在一个办公室里,且多时只有他们两人。起先,倪茗菡还存有一种戒备心理,她对钟绪东有时故意做作的那种温文尔雅的姿态总是不感兴趣。渐渐地,倪茗菡发现钟绪东很健谈,且幽默诙谐。渐渐地,她对钟绪东有了些好感。有时寂寞了,倪茗菡也会主动和钟绪东搭讪。
从钟绪东的嘴里,倪茗菡了解到他不但很有钱,而且还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一个儿子。倪茗菡有时也把她家的事说给钟绪东听。钟绪东总是耐心地听着,偶尔也为她开导几句。
时间一长,两人便亲同手足。钟绪东来学校上班时,总要带些水果之类的东西让倪茗菡吃,家里有好吃的,他也常带些给她。倪茗菡对钟绪东的好感也越来越强了,有时她觉得钟绪东就像她的大哥倪茗波,所以在钟绪东忙时她会主动帮钟绪东整理资料,端茶倒水。
不觉起,秋天已从北纬30多度的地方移了出去。这周星期五晚上天就有些阴沉,星期六早晨竟下了一早晨的大雪。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因下午没课,中午饭吃过后,白晓娟就催着大家到雪地里去玩儿。杨清华推辞着不想去,说下雪天正好睡觉。王明莉和陈彩莲喊了几遍,杨清华都躺着没动。倪茗菡知道其他人劝说也无济于事,便到杨清华床前说:“这是咱们宿舍的集体活动,怎么能少了老大呢?还是赶快起来走吧,你躺着不动,反倒扫了大家的雅兴。”
杨清华见倪茗菡来喊,就没好推辞。她懒洋洋地起来,大概梳洗了一下,就随着白晓娟她们出去了。刚下楼,刘庆宇和他们宿舍的几个正好也过来,说是特来喊白晓娟她们去玩雪的。两个宿舍里的意气竟相投了,他们便合到一处,向门外的树林里走去。
马路上、树林里已经有好多踏雪的人。白晓娟几个也混入其中,奔着,跳着,唱着,笑着。杨清华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欢快的样子,就淡然一笑说:“看把这些人美的。”张雪花笑着说:“老大看来还没入境啊。你看这么好的景色,难道不美吗?”倪茗菡也笑了笑,抬眼向前望去,那里银霜倒悬枝头,贺兰踏雪而舞,游云惨淡无声,天穹苍茫幽远,果然一幅美景,令人心旷神怡。她不免又想起了土坪的山头。土坪虽无这些美景,但下雪后却也是重峦叠嶂,皑皑素装。
倪茗菡正出着神,白晓娟和陈彩莲在不远处喊道:“倪茗菡,你快来看,这儿美不美?”倪茗菡一看,白晓娟和陈彩莲正站在一棵矮小的树前。她便拉上杨清华跑过去问:“这是一棵什么树?”
白晓娟说:“樱桃树。”
倪茗菡看那樱桃树上,蓬松的白雪挂满枝头,正如朵朵梅花攀枝而滚。她不自觉地伸出舌头在垂着的枝条上舔一口雪说:
“哎呀,真香。”白晓娟看着倪茗菡一脸陶醉的样子,也学着倪茗菡的样子舔了一口说:“我以为多香呢,还不就这样,还有一股怪味呢。”倪茗菡笑着说:“什么怪味,那是土腥味,我最喜欢这种腥味了。不过这里的城市味太浓,没有我们那儿的甜纯。”
朱惠妹笑着说:“你看老六,吃口雪都有学问呢。”说着话,她拉着张雪花也各自舔了一口,张雪花说:“就是的,这腥味里掺杂的城市味就是太浓了些,但没有我们那儿的味纯。”王明莉却在后面小声喊着:“张雪花,你出来时又给你对象没说?”张雪花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想着咱们出来转一阵子就回去了,又走不太远,有什么好说的。”王明莉紧张地说:“快,你对象。”
张雪花把目光从樱桃树前移向学校那边一看,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小白脸正左顾右盼地向这边走来。张雪花一看正是她的对象蒋振明,就慌忙迎了过去,不慎把樱桃树上的雪散了好多。陈彩莲瞪了一眼远去的张雪花说:“你看,多好的一树雪,让她这一碰,竟糟蹋了。”白晓娟说:“现在这不稠不稀的,更像一树梅花了。”王明莉说:“就是,你看连梅花的枝茎都凸显出来了,越显逼真了。咱们还在哪儿品银装素裹去,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刘庆宇和他们宿舍的几个正在不远处打雪仗,并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倪茗菡看看树上抖落的雪,心里想着:“也不知家里人这会儿都干吗呢。大哥的砖厂不知建得怎么样了。自己独身在外,想见却见不上。下雪了,不知茗茹是怎样去学校的。”她又想起了张道明还有张道明送她的那幅家乡图,也想起了丁永春送的那首《点绛唇》。
想着想着,一股凄清之意不禁袭心而来。恍惚间,倪茗菡竟忘乎所以地轻吟了起来:“横过秋水,漫天雪,正值寒冰凛冽。碎月声声,人惊语:冷星何诉千愁。几问碧霄,银桥无渡,跨天坛仙后。乱石丛中,苦枝盘亘无数。忽暗香随风来,厢梅开万朵,姹紫嫣红,不争春芳,也说尽,人间峥嵘岁月。小浪击冰,笑说天下事,春临几何?明月如霜,望断人间天堂。”
白晓娟呆呆地看着倪茗菡,等倪茗菡吟罢才说:“你这人深沉得不一般,没看出来你在文学上还有这么好的造诣。”倪茗菡猛然惊醒过来,见白晓娟几个都望着自己发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什么造诣不造诣的,我刚想起我们土坪,就瞎乱说了几句。”陈彩莲说:“我就听你这段怪伤感的,不想,你竟是个性情中人!”
倪茗菡笑着看杨清华,杨清华正低头抓树上的雪玩。白晓娟若无其事地说:“文人嘛,多愁善感是很正常的,就是我听倪茗菡的那段诗里好像暗含着一个人。”朱惠妹瞪着眼睛说:“我怎么没听出来?”倪茗菡脸有些微红地说:“快别瞎说了,什么暗含不暗含的,我是吟给那两个人的。”
说着话,倪茗菡努嘴向前面指了指。大家转过身去一看,刘雯和张应刚正手挽着手在前面浪漫着。张应刚那高大的个子拖着微胖的刘雯,真像骆驼拉着鸡。朱惠妹一看便拍手大笑道:“美死了!”正说着,张雪花又来了。陈彩莲忙问:“你对象又骂你了?”
张雪花笑着说:“没有,他和他们宿舍的去火车站看雪景,怕我一会儿找不见着急,就找着给我说来了。”
朱惠妹一听就双脚一蹦,仰躺在雪地上。杨清华慌忙问:“小妹,怎么啦?”朱惠妹这才哈哈大笑地说:“幸福死我了!”倪茗菡抓起一块雪向朱惠妹身上打去,边说:“人家对象之间说两句悄悄话,你共享一下也就算了,一惊一乍的,把我们幸福不死倒先吓死了。”
白晓娟也抓把雪向朱惠妹打去,朱惠妹笑得越加厉害了。张雪花笑着扑到朱惠妹身上说:“真有这么幸福吗?”王明莉几个又把雪一起向她两个投去。
那边刘庆宇几个听这边几个女生笑声连天,也跑过来看红火,正赶上王明莉几个给张雪花和朱惠妹身上投雪,刘庆宇说:
“哎,刚好,你们就这个造型,我给你们照张相。”白晓娟说:“有照相机还不快拍。”刘庆宇就抓拍了一张。这时张应刚拉着刘雯也跑过来说:“给我们两个也照一张。”刘庆宇又给拍了。
白晓娟看刘庆宇给张应刚拍罢,就跑过去拉杨清华说:“来,老大,咱们312的全体女生合拍一张。”于是八个人又站一块儿合拍了一张。等这八人拍结束,郑永鹏跑到倪茗菡跟前怯怯地说:“倪茗菡,你这衣服的颜色我最喜欢,能不能借给我穿上拍张照片?”
倪茗菡一听,脸上顿时飞出了因激动而带来的羞涩的红晕。
这红晕,凝结在倪茗菡的脸上,也凝结在这雪地里。在场的人都被郑永鹏的举动震住了,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着倪茗菡的反应。倪茗菡望着憨实的郑永鹏,心里想着:“听说他笛子吹得拿手,是不是个艺术家却老早摆起了艺术家的神经,竟连女生的衣服也来借,真没借头了!”但她嘴上总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绝郑永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