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王安石像七月初六日接澄弟四月廿六信,五月初一、初八、廿三各信,具悉一切。植弟洪弟各信亦俱收到。洪弟之书已至,六月初二所发者亦到矣。澄弟回家,至此始算放心。
樊城河内,泡沙如此可怖,闻之心悸。余戊戌年九月下旬在樊城河,半夜忽遭大风,帆散缆断,濒于危殆,后亦许观音戏,至今犹有余惊。以后我家出行者,万不可再走樊城河。戒之记之!敬告子孙可也。
彭山屺苦况如此,良为可怜!一月内外,当更求一书以苏涸鲋,但不知有济否耳?此等人谋,亦须其人气运有以承之,如谢博泉之事,即鲜实效。若使南翁在彼,当稍有起色矣。
父大人至县城两次,数日之经营,为我邑造无穷之福泽。上而邑长生感,下而百姓歌颂,此诚盛德之事。但乡民可与谋始,难与乐成。恐历时稍久,不能人人踊跃输将,亦未必奏效无滞。我家倡义,风示一邑,但期鼓舞风声,而不必总揽全局,庶可进可退,绰绰余裕耳。
朱明府之得民心,予已托人致书二游,属其久留我邑。若因办饷得手,而遂爱民勤政,除盗息讼,则我邑之受赐多矣。
社仓之法,有借无还,今日风俗,诚然如此。澄弟所见,良为洞悉时变之言,此事竟不可议举行矣。王介甫青苗之法所以病民者,亦以其轻于借而艰于还也。
余癣疾上身已全好,自腰下略有未净。精神较前三年竟好得几分,亦为人子者仰慰亲心之一端。宅内大小上下俱平安。
同乡周子佩丁忧,余送银八两,挽联一副。杜兰溪放山西差。漱六又不得差,颇难为情。写作俱佳,而不可恃如此。曹西垣请分发,将于月半之官皖中。李笔峰完娶之后,光景奇窘。同乡各家,大半拮据。子佩开吊,不足京蚨千吊。黄正斋仅送一幛而无奠分,徐芸渠既不吊又不赙,皆同乡所不以为然者也:
纪泽近日诗论,又稍长进。书不十一,顺候近佳,余俟续具。兄国藩手草。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七月初六收到澄弟四月二十六日来信,五月初一、初八、二十三日各信也已收到,详知家中一切。植弟、洪弟各信也都收到。洪弟的信已到,六月初二所发出的那封信也已到了。澄弟回家,到此才算放心。
樊城河里泡沙如此可怕,听了都让人惊恐。我戊戌年九月下旬在樊城河,半夜里忽遇大风,帆散缆断,陷于危险境地,后来也曾许愿给观音演戏,到现在还有余惊。今后我家出行的人,千万不要再走樊城河。戒之,记之!也敬告子孙不可过之。
彭山屺竟如此窘迫,真为他可怜!一个月左右当另寻求一信来解他的困难,只是不知对他能不能有所帮助?这种人的努力,也需要此人有运气能够承受,像谢博泉的事就少有实效。假如让南翁在那里,应当稍有起色。
父亲大人两次到县城,几天的劳苦努力,为我县造了无穷的恩惠。上面县长感动,下面百姓颂扬,这真是盛大德行的好事。只是乡民只可与之谋始,而难与他们乐成。恐怕过一段时间,就不可能人人踊跃输捐,也不一定能无阻碍地奏效。我家提倡行义风气显示一县,只希望鼓动一下风声,而不必总揽全局,这样就可进可退。绰绰有余了。
朱明府能得民心,我已托人送信给他上司,嘱托上司让他长久留在我县。若能办军饷很顺利,而更爱民勤政,除盗息讼,那么我们县受他的恩赐就多了。
社仓的办法,有借无还,今日风俗的确如此。澄弟所见,真是洞察时势变化的话,这事终究不能考虑施行了。王介甫青苗之法不利于民的原因,也是由于这办法借出容易而归还难。
我的癣病上身全好了,自腰以下稍有没有褪净之处。精神也比前三年已好了几分,这也是做儿子的人可以告慰双亲爱心的一件事。宅内大小上下都平安。
同乡周子佩丁忧,我送去了八两银子,一副挽联。杜兰溪外放山西差遣。袁漱六又没有得到外差,很难为情,他写文作诗都很好,而才不可恃如此!曹西垣请求分发,将在本月十五日后到安徽做官。李笔峰完婚之后,情况特别窘迫。同乡的各家大半都很拮据。子佩开吊,所得不足京钱千串。黄正斋仅送一幛而没有送奠银,徐芸渠则既不吊唁又不赠物,这都是同乡人所不以为然的。
纪泽近日所写诗论又稍有进步。书不十一,顺便问候近好,其他的事待后续详。兄国藩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