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清真饭馆,钱满柜吃着手抓羊肉对赛义德道:“这一路走来,我发现你们穆斯林的饮食很特别。”赛义德道:“是的,我们要求饮食必须清真,否则有罪!”钱满柜点着头道:“你们穆斯林的风俗真怪,竟然不吃大肉。”赛义德道:“不但不吃,也不准说。另外,狗、驴、马、骆驼肉也不吃。即使是羊肉,也必须经阿訇亲自宰杀才算清真。”钱满柜不解地道:“那是为何?”
赛义德道:“清真的本义,相当于佛教中所说的没有业力。经阿訇诵咒宰杀的动物,已经转移了业力。没有业力的肉,才算是菜,凡是打死、掐死、摔死、自死的动物,都有业力,故不能吃,也不能吃动物的血。”钱满柜吃完羊肉手抓,感到很腻,便对小二道:“小二,来几大碗酒喝。”赛义德忙道:“不不,我们穆斯林不喝酒,也不造酒。”钱满柜更加不解地问:“那又是为何?”
二
菊花确实吓坏了,不敢不说实话。但她如实说了情况后,王妤一把揪起她道:“这么说,你一进府就为他们传送情报?”菊花紧张地忙道:“没有没有,前不久,我在街上遇到表哥,他为安乐公主做事,就让我传送消息。”王妤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何为他们卖命?”菊花道:“我若不答应,他就会杀我。”王妤拔出剑来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你?”
李隆基看着菊花道:“本王早知你是奸细,之所以没惩罚你,就是想抓实证。”菊花道:“其实,奴婢并没听到什么,饶命!”李隆基道:“要杀你,早就将你杀了。”菊花道:“那王爷……?”李隆基道:“今天的人你都看到了,去报讯吧。”菊花紧张地道:“不,奴婢不敢。”李隆基道:“叫你去,你就去!”菊花不解地道:“那奴婢就该死了。”李隆基道:“要是不去,那才该死!”
菊花出去后,走在走廊间纳闷地想:“既然知道我是奸细,为何还要让我继续报讯?真是奇怪。”菊花出去后,王妤也感到不解,纳闷地看着李隆基道:“王爷,为何要让她照实去说?”李隆基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取信于韦太后。随后,我们制造出假象再让她报送出去,就能让他们中计。”
菊花在一处走廊间找到等候的汤贵,向汤贵如实说了情况,汤贵道:“这么说,他们已准备行动?”菊花道:“是的,在参与的人中,除了王毛仲,还有郭元振和李宜德。”汤贵大惊道:“什么?王毛仲?你不会看错吧?”菊花道:“怎么会呢?他以前曾是王爷的家奴,我认识他。”
三
陈玄礼正在府里与郭元振、王毛仲说话,却听李明在外喊道:“高公公到。”陈玄礼刚要出门,高力士已走了进来道:“将军,有喜事!”陈玄礼忙迎上一步问:“什么喜事?”高力士道:“今天散朝后,少帝对妖后的干政极为不满,气得乱摔物件。”陈玄礼冷笑道:“这是肯定的。他嘛,不过是一尊摆设。说不定,哪天就让人家杀了。”
高力士道:“他也这么说,很希望尽快除去老妖婆,但自己身边没人,想发展势力又出不去,也在宫里受监视。他说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很气恼。”陈玄礼道:“好!我们可以利用他。”高力士道:“我还发现,上官婉儿跟宗楚客走得很近,明明知道这边的事,却像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陈玄礼道:“奇怪!你多留意他们,有什么情况告诉我。”
四
李重茂正在乱发脾气,忽听李静忠在外高喊:“太后驾到!”李重茂气呼呼地坐下,但地上已摔碎了不少东西。韦太后进来后,看了一眼地上问:“冲谁发脾气呢?”李重茂坐着不动,只是道:“冲我!”韦太后冷笑道:“冲你?是对我不满吧?”李重茂撅着嘴道:“不敢!”韦太后怒道:“你有什么不敢?!竟然在朝堂上杀功臣,你知道你的皇位是咋来的?要不是武延秀,当时就有人杀了你我。好大的胆,竟敢跟本宫作对!”
李重茂道:“那是误会。”韦太后道:“什么误会?头天晚上武延秀就见了本宫,之所以上朝晚,就是想试探你,没想到你居然连功臣都杀。好啊!你是不是把本宫也想杀了?”李重茂忙道:“不敢。”韦太后厉声道:“跪下!”李重茂战战兢兢地跪下道:“其实,本宫也是被李隆基、陈玄礼、太平公主逼得没法。当时您不在,我还真没主心骨。不过,我想武将军掌管着羽林军,肯定他们不会听我的。这样,我对大臣就有个说法。不是我不管,而是他们不听。越是这样,大臣才越知道您的威力。”
韦太后冷笑道:“是吗?”眼珠一转,又笑着哄他道:“看来你还是太小。不是本宫非要干政,而是你太小。等你长大了,本宫不会再管烦人的事。”说至此,怒气稍减,又看着他道:“你起来!”李重茂起来站在一边像做错了事似的道:“请太后落座。”韦太后坐下后,看着李重茂道:“这回该知道相王李旦,他的儿子李隆基一伙,还有太平公主、陈玄礼都是什么人了?他们逼得你下不了台,难道你不想除去他们吗?”李重茂装成一幅傻样问:“怎么除?”
韦太后道:“明天,你以皇帝的名义令众臣及王爷,尤其是要让李旦、李隆基、太平公主、陈玄礼同去狩猎场观看打猎。到那时,本宫令武延秀将羽林军穿成便服,以许家漏网之鱼的身份突然间杀出,一定可以将政敌一网打尽。”李重茂犹豫着问:“只是百姓议论咋办?”韦太后道:“这事就是要让百姓知道!许相杀了中宗,虽然朝廷杀了贼相,但贼相的余党不甘心,杀了太平公主等人。这样,老百姓怎么会怪我们?”
五
纪处讷来到宗楚客府内,在看望宗楚客后,便让周围的下人退了出去,然后看着宗楚客道:“宗相,我们都是同朝为官的好友,多年来我们的感情应该不错,依我看你别再执拗了,辅助新皇对你我都好。”宗楚客叹着气道:“说得对都怪我糊涂,当时是鬼迷心窍。”纪处讷大喜道:“你能悬崖勒马,以后我们还是友好往来。”宗楚客点着头道:“应该这样,多谢你来看我。”
纪处讷见宗楚客少了一臂,叹着气道:“只是你眼下失去了一臂,不会怪太后吧?”宗楚客自责地道:“要怪只能怪我,怎能怪太后?其实你知道,过去我就是太后的人。”纪处讷高兴地道:“你说得没错,所以你突然间变得反常,太后都感到十分意外。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宗楚客道:“来人,替我送客。”有人将纪处讷送了出去,宗楚客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这贼子!”
隐蔽在隔壁的几个同党出来,高邈道:“宗相,看来姓纪的是来探口风?”李昊焱摇着头道:“不是探口风,而是为了稳住宗相。”宗楚客点着头道:“是啊!我们也该做准备了。”众人齐声道:“怎么做?”宗楚客道:“我料太平一党已狗急跳墙,必会在近期举事。如今这局面,对太平一党来说,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被诛。届时,我们在她诛灭韦氏一党后,再将太平一党一网打尽!”
几个同党走后不久,上官婉儿进来看着宗楚客道:“太平一党要行动了,你的人怎样?”宗楚客自信地道:“我已让他们将计就计,在太平一党铲除韦氏一党时,我以谋逆罪将他们一网打尽!”上官婉儿道:“有件事要告诉你,韦氏已将你全家诛杀。”宗楚客惊道:“老妖婆,要不是大局,我就去杀你!”上官婉儿道:“她抓到你家人后,有的活埋,有的凌迟。”宗楚客如同万箭穿心,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六
高力士打门外进来,对李隆基、太平公主、陈玄礼、王妤、姜皎、郭敬之等人陈述道:“各位大人,少帝让我来,要你们将计就计。他说事成后,人人皆可高升。”太平公主大喜道:“你速回去,以免怀疑。”这时郭元振揪着李静忠进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道:“这家伙一直跟踪。”陈玄礼大怒,一把揪起李静忠道:“小人!怎么转眼就恩将仇报?”李静忠道:“误会了,假如我恩将仇报,还不把高力士的身份揭穿?”
陈玄礼一听有理,但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何要跟踪他?”李静忠道:“因为在我的后面,还有跟踪我的人。”众皆大惊,陈玄礼看着李静忠,像是要把他看穿,半晌方道:“我本可以信任你,可又怕你坏大事,你说咋办?”李静忠怕他杀了自己,忙跪倒道:“我若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不得好死!”陈玄礼道:“假如你真要做缺德事,我们即便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找你!”
李静忠道:“知恩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陈玄礼道:“明白这个理就好。”李静忠走到门口,却又转身走来道:“哦,那上官婉儿与宗楚客也在密谋。”高力士道:“他们既不像是帮助韦太后,也不像是帮助这边。”李隆基恍然大悟道:“明白了,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怪不得上官婉儿试探我,原来想另立朝廷。”郭敬之大喜道:“这么说,我父被杀是谣传?”
大家不禁视他为敌,郭敬之忙道:“如果你们信任我,让我去说服他?”刘幽求道:“置此时刻,我们也不杀你,但也不能放你。”郭敬之道:“可我不劝父亲,他岂不要与你们为敌?”陈玄礼道:“他做这个决定绝不是冲动。你没劝动他,倒把情报泄露了。”郭敬之叹着气道:“父亲,你的敌人是韦氏啊!”刘幽求下令道:“来人,将他保护起来!”
郭敬之被人“保护”着出去后,太平公主看着刘幽求道:“刘大人,那天我去看宗楚客,发现他话中有话。他是与上官婉儿借我们的手除去韦氏,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消灭我们。”李隆基不露声色地道:“依姑姑看该怎样应对?”太平公主看着高力士与李静忠道:“你俩先回去。”见高力士与李静忠走了,这才道:“只有将计就计,先除韦氏一党,再除宗楚客!”
刘幽求道:“宗楚客是得道的老狐狸,留下他就是祸患。”陈玄礼反对道:“若是杀他,我救他岂不是白费心血?”刘幽求道:“除去宗楚客,正说明我们被逼无奈。不过郭敬之倒是真心,他也明白这是外姓人来夺天下。”陈玄礼转身对郭元振、李宜德道:“机会来了,你们准备最精干的人设伏。”郭元振、李宜德道:“没问题!姜皎这些年很有心机,已经结交了三十多个一流高手,正好用之。”
太平公主大喜道:“太好了!将来成功,姜皎是一大功臣。”又看着刘幽求道:“刘大人,你算是我朝的诸葛亮。这次的行动计划,由你来做谋士。”刘幽求干脆利落地道:“好,我当仁不让。”太平公主道:“事不宜迟,请你快做分工。”刘幽求看了一眼大家道:“这次行动,事关我们每个人的命运,请大家务必按我的分工去做。下面,我做具体分工……”
七
在后宫里,韦太后看着站在身边的武延秀问:“你知道本宫封你为桓国公,意味着什么?”武延秀道:“太后重视我。”韦太后道:“说对了,我知道你的才能,就将指挥大权交给你。”武延秀道:“多谢器重。”韦后道:“只要将太平一党消灭,本宫将更加器重你!”武延秀道:“我所惧者,唯王毛仲一人耳。但据我所知,此人不在京。”韦太后猛地一愣答:“王毛仲何许人也?为何你会怕他?”
武延秀道:“此人曾是李隆基的家奴,与李隆基无话不说,甚是交好。尤其是他跟王妤相处默契,喜欢切磋武艺,因此两人武功了得。说起王妤,她有点像当年的长孙皇后。当年,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长孙皇后不是亲自给士兵发放武器吗?最后长孙皇后成了难得的巾帼英雄。这个王妤如狼似虎,鲜遇敌手。至于王毛仲,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韦太后大惊道:“此人既然如此厉害,万一来到长安呢?”安乐公主自信道:“不会。对于此人,我也在防范。但在我的监视中,没见到王毛仲。”韦太后有点担心,看着武延秀道:“即便没有王毛仲,可还有王妤?”武延秀道:“即便她与她双胞胎哥哥王守一联合,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上官婉儿道:“据说这两人一旦合璧,天下无敌?”武延秀道:“谣传!他和我切磋武艺,只三个回合就让我打下马去。”
这时,汤贵经通报进来道:“不好了,王毛仲已到了长安。”众人大惊,韦太后看了一眼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忙看着汤贵道:“不是你说,没见到王毛仲吗?怎么他到了长安?”汤贵道:“内线说,她确实没见到王毛仲。但是在刚才,我又去见内线,她说王毛仲已经到了长安。”韦太后当下忧心起来,走到汤贵面前问:“你的消息可靠吗?”
汤贵立刻道:“奴才敢拿生命担保,绝对可靠!”忽然,牡丹打外面进来道:“太后,王毛仲在外求见。”武延秀大惊失色道:“他来这里何事?”韦太后反倒并不惊慌,而是冷静地道:“不管何事,先让他进来。”武延秀道:“要不,我准备刀斧手埋伏下来?”韦太后点头道:“正是此意!去,迅速带高手埋伏,听我摔杯为号!”众人答应一声出去,王毛仲进来了,安乐公主怒道:“大胆,见了太后为何不跪?”
王毛仲连忙跪倒道:“是我没见过太后,不知您就是太后。想不到,太后长得这么富态。”韦太后见王毛仲长得五大三粗,是个愣头青,也不怪他,只是依旧正襟危坐地问:“何事?”王毛仲傻呆呆地道:“王毛仲虽是一个粗人,但知道报效国家。我想求见太后,能不能派我到河西杀敌?”韦太后道:“这是好事啊!听说,有人把你比做我朝大将薛仁贵?”王毛仲道:“是的,自出道至今,我确实鲜遇对手。”
在隔壁,武延秀冲埋伏的刀斧手一示意,都举起了刀斧。韦太后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既有志报国,应该去边塞。”王毛仲道:“谢太后!”磕了三个头后,立刻起身道:“那我走了。”韦太后道:“胡人太野蛮,需要你为国杀敌。如到边塞立了大功,本宫重重赏你。”王毛仲道:“我王毛仲没别的本事,但杀人的本事有。”转身要走,安乐公主忙低声在韦后耳边道:“莫非是计策?”
武延秀在隔壁大急,低声道:“要坏事。”刀斧手王德曜道:“要不冲了出去?”刀斧手黄恩俊道:“对,我们乱砍了他!”武延秀摇着头道:“不,稍等。”韦太后见王毛仲已走到门口,忙冲着他喊:“等等!”王毛仲慢慢转过身来问:“太后何事?”韦太后疑心道:“你最早是在万骑,一月前到了边塞,为何突然回到长安?既然回到长安,就不必请战,直接去边塞即可?”
王毛仲又走回几步,看着韦太后道:“不瞒太后说,我原是临淄王的家奴,前些日子临淄王叫我回来,说是有重要事情商量。在我回来后,才得知他是要我为他对付少帝。我觉得百姓需要太平,这样杀来杀去,没啥好!”韦太后心想:“倒像是实话。”便疑惑地问:“可你帮助临淄王推翻了少帝,你就是开国功臣啊!”
王毛仲道:“少帝是中宗之子,中宗晏驾,他理所当然继位。我杀少帝,那是谋逆大罪。姑且不说少帝有太后辅佐,即便没有,太平公主和临淄王也未必能成功。即便侥幸成功,也会落下千载骂名。”韦太后道:“说得好!看来,临淄王已和太平公主搅在了一起?”王毛仲道:“是的,其实幕后的人,就是相王。”
韦太后点点头道:“问题是虽然你说得对,但毕竟临淄王有恩于你,你在关键时刻走了,怎么对得起他?”王毛仲道:“我无非是家奴,只不过他对我多有关照。关键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如果大家知道我是太后您派往河西,我就不会卷入到遭人唾骂的争斗中。即使有人说我不该背离临淄王,但也理解我皇命难违。”
隔壁的武延秀低声道:“在理,莫非是想避开争斗?”刀斧手王德曜道:“不管真假,关键时刻不能出错。”刀斧手黄恩俊道:“一着走错,满盘皆空,还是杀了他!”这边,韦太后看着王毛仲道:“看来你给人呆头呆脑的印象,但你不傻,你很聪明,借助本宫让你摆脱了纷争。”王毛仲道:“太后说得对,请成全。”韦太后道:“好啊!等本宫收拾了他们,你还是大唐的良将,去吧。”王毛仲施礼道:“谢太后!”
王毛仲转身要走,忽然从隔壁冲出三十几个刀斧手,一起向王毛仲砍去。王毛仲夺过斧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转瞬杀了七个刀斧手,剩下的刀斧手纷纷闪躲,王毛仲道:“这是为何?”说着又砍掉三个刀斧手,与武延秀杀在一起,韦太后惊骇地忙喊:“将军住手!”武延秀已招架不住,却见王毛仲停了砍杀道:“我去杀敌难道有错?”武延秀道:“我以为你是对付太后的。”韦太后道:“人家是想为国出力,何曾想对付本宫,速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