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重茂到了温王府乱摔,气急败坏地骂道:“这是什么世道!都是势利眼!都是势利眼!!”李静忠道:“其实太平公主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她自己。要说呀,这也怪你命运不好。”李重茂道:“要不是我,他们怎么能杀老妖婆?说不定,早就让老妖婆杀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静忠道:“如果不除太后,你也难免一死,你虽失去了皇位,但起码还得庆幸。”
李重茂猛地愣了一下道:“庆幸?”接着愤愤地道:“庆幸下野呀?”李静忠嬉皮笑脸地靠近他道:“庆幸保留了个王位。”李重茂冷笑道:“王位?这是什么位子呀?一个下野的君王,有啥地位?你见过哪个君王下台后,命运是好的?”李静忠道:“可事实如此。要想活命,只有逃命了。”李重茂道:“呵,你倒是想得开啊!”
李静忠道:“想不开又怎样?不过,这短暂的二十三天,我还真跟你有了感情。如果你想东山再起,就需要拥有势力,要有势力,就必须有足够的金钱。”李重茂猛地一愣道:“什么?金钱?”李静忠凑近过去,看着李重茂道:“对!陈玄礼这人还做得不绝,非但没有杀我,还让我继续做太监。”李重茂想了想问:“那我咋办?”
二
钱满柜带着赛义德、常顺等人到了长安街,因见他们人多,寻思若是全部带进家去,仓促之下不好安排,便掏出钱来给常顺道:“你们先去吃饭,随后来我家。”常顺带着众弟兄离开,边走边对众人道:“钱老板真是好人。”众弟兄道:“看来,我们有吃有喝了。”赵国栋见街边有个饭馆,便道:“就在这家吃吧。”
钱丰正在练武,忽听有人称赞,回头见大食人旁边站着父亲,便高兴地喊:“都来呀,爹爹回来了。”钱娟、钱媛跑了过来,兴奋地喊道:“爹爹!”钱满柜看着三个儿女泪水盈眶,钱丰喊:“妈妈,爹爹回来了。”钱丰的母亲出来,见丈夫特别狼狈,吃惊地道:“这是怎么了?”钱满柜笑道:“没事。”钱丰的母亲道:“还没事呢,都这么狼狈?”钱满柜道:“一言难尽!这是我的好友,大食使者赛义德!”
三
李静忠还在给李重茂出主意,认为最好的出路就是离开长安隐名埋姓!忽然高力士进来道:“温王听旨!”因见李重茂纳闷地站着发愣,便接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将温王李重茂改封楚王,钦此!”念完后笑道:“不当皇帝感到轻松吧?成了楚王,听起来带个‘王’字,实际什么都不是。”李重茂恼骂道:“势利小人!”高力士笑道:“火气还不小?要不是看你太可怜,我就乘机报仇了!”
李重茂不解地道:“报仇?”高力士道:“不知道了吧?我的全家都被你杀了。”李重茂当下愣了,打量着高力士问:“你是谁?”高力士道:“许宰相之子!可惜呀,你知道得太晚,也许很快不用我杀你,就会有人杀你!”高力士走后,李静忠用异样的口吻奚落道:“听到了吗?楚王!”李重茂气得拿起杯子摔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四
李隆基在大明宫里出班道:“父皇!吃水不忘挖井人,儿臣认为应将立功者全部封赏,以慰人心。”李旦道:“好啊!昨日只是先择功劳最大的封赏,剩余的有功之人,你可将名单报上。”李隆基道:“父皇,儿臣以为要封的,是在这次行动中计划周密的刘幽求。此人生于冀州武强,圣历中举制科中第。诛灭韦后一党,全靠他谋划周密,是夜所下制敕百余道,皆出其手,以功授中书舍人。”
李旦点着头道:“这事嘛,朕已知晓,可行尚书右丞。”刘幽求当即跪倒道:“谢主隆恩!”李旦忙道:“平身,还有谁?”李隆基看了一眼两边的功臣,又道:“还有三十多个有功之人,其功绩由儿臣另行书面备细上奏。今天,请先封赏杀敌最多的葛福顺、王毛仲、郭元振、李宜德。”李旦道:“此四人功绩如何?”
李隆基道:“可以说,若是没有葛福顺说服万骑果毅,兵变难成;王毛仲甚有谋略,以到边塞为借口让韦后一党不防,却突然杀出以乱韦氏一党,让不少兵士不战而降。”李旦道:“前朝的官员不能全废,眼下可将左右万骑、左右营改为龙武军,与左右羽林为北门四军,葛福顺为将军押之。”葛福顺立刻跪倒道:“谢主隆恩!”
李旦又看着王毛仲道:“至于王毛仲嘛,朕也知道他的底细。他在年幼时,因父亲违法,全家没入官府为奴,成为临淄王的奴仆,因性识明悟、骁勇善射,多年来一直服侍隆基。此次立了大功,可超授将军。”太平公主道:“不可!王毛仲虽勇,但有逃走之嫌……”李隆基忙道:“他是计策。”太平公主道:“即便如此,所斩武延秀非他一人之功。”李旦点着头道:“既这样,王毛仲专掌太子东宫驼马鹰狗等坊。”王毛仲跪倒道:“谢陛下!”
李旦又看着郭元振道:“郭元振斩韦有功,说说来历?”李隆基道:“他是魏州贵乡人。少年时很有才智,十八岁时举进士,任通泉县尉。年轻时负气仗义,爱打抱不平,还参加过铸造私钱、贩卖人口活动,结交联络的人口有数千人。这件事传到女皇那里,女皇召他,当面查问这事,他毫不隐瞒,慷慨献上《古剑篇》。女皇听了他的谈论,不但不责备,还把他的诗篇传抄数十份,赏给学士李峤、阎朝隐等人,并破格提升了他。”
李旦说到此看着郭元振问:“是这样吗?”郭元振感动地道:“是的,就因那事女皇授我右武卫铠曹参军,出使吐蕃。长安元年任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起初凉州南北界域相距不过四百余里,突厥、吐蕃常发兵前来袭扰。在下于该州南境设和戎城北境置白亭军,控制要道,开拓州境 一千五百余里,从此巩固了凉州防务。”
李隆基点着头道:“此功绩我清楚。他在任的五年中,广屯田,兴水利,对凉州的贡献甚大。在神龙年间,他任左骁卫将军,兼检校安西大都护,不久回到京城,被少帝任命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李旦纳闷地道:“既是大总管,怎么不去上任?”郭元振道:“因听说韦氏的恶行,故而迟走。”李旦高兴地道:“迟走的有理,可任吏部尚书!”
李隆基道:“另外,儿臣特别推荐一个功臣。这人唤作姜皎,虽是文人,但很有韬略眼光。儿臣在回长安期间,他意识到京城可能会有不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收降了三十多个一流的江湖高手。在这次诛韦行动中,这些高手各个奋勇,人人当先,不是他们,很难有摧枯拉朽的气势。儿臣以为,此人功劳巨大,可以单独封赏。”太平公主道:“不可,要说有功,那三十人的功劳怎能与姜皎有关?”
五
钱满柜正在家里与妻儿说话,忽然管家李光耀进来道:“老爷,有个叫常顺的年轻人,带着三十多个凶巴巴的人来找您。”钱满柜高兴地道:“快让他们进来。”又转脸对钱丰道:“丰儿,爹爹刚才说的常顺,以后可做你的左膀右臂。”钱丰高兴地道:“那我去看看。”说着头前出门。
钱满柜跟了出来到了前院,只见常顺等人正在那里等着,钱满柜忙给双方做了介绍。常顺看着钱丰,见他长得风流倜傥,便道:“我们比试一下如何?”钱丰道:“好啊!我很想知道自己的功夫如何?”赵国栋忙道:“我也比。”钱丰道:“哪咱们就到练武场去!”
来到练武场,钱丰与常顺打在一起。常顺见钱丰招数诡异,且功底深厚,很是喜欢他,两人打了一会,难分胜负。赵国栋便道:“你们武艺相当,而且跟常顺在伯仲之间,不必比了。”常顺明白其意,收往拳脚道:“少老板,如果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弟兄如何?”钱丰道:“好,马上结拜!”
六
散朝之后,太平公主与李旦走在宫外走廊里,太平公主边走边看着李旦道:“陛下!韦氏在全国还有不少死党,我已命人去剪除了?”李旦道:“好啊,你一向深谋远虑,这事你看着办吧。”太平公主道:“可平王李隆基将为韦氏卖命的汤贵、燕春收在身边。”李旦猛地一惊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平公主道:“是啊,他这是犯哪门子的抽风病。”李旦道:“明日朕让他交出,全部正法!”
汤贵见表妹荷花来找自己,便看着她道:“表妹,如今相王已荣登龙座,复位成睿宗,你又伺候在他的身边,以后要多传信息出来。”荷花纳闷地道:“以前我传情报,幸亏没被发现,要是再传必死。”汤贵威胁道:“要是你不传,我就将你做的事捅了出去。”荷花大惊失色道:“为啥要这样啊?”汤贵冷面如水道:“只管做,没有为啥!”
荷花走后,汤贵来到平王府练武场,见李隆基与燕春走了过来,忙上前见礼,李隆基看着汤贵、燕春道:“哎,你俩能对练一下吗?”汤贵,燕春答应一声,立刻下场对打起来,李隆基一看赞道:“好!”又对十几个随从道:“你们一起围攻他俩。”众随从拿了武器向汤贵、李明进攻,汤贵、燕春在转瞬间将十几个随从全部打倒在地。
李隆基惊讶地道:“他们皆是一流高手,可居然不是你们的对手。”汤贵自得地道:“王爷,刚才我是怕伤他们性命,所以未用全力。”燕春也道:“是的,如果使用全力,他们就没命了。”这时,王妤从一边走了过来道:“那我来跟你俩过几招?”汤贵、燕春大惊,忙躬身施礼道:“不敢!”王妤道:“什么不敢?别管什么身份,你们只管用全力!”
汤贵、燕春对望一眼,齐声道:“好!只是王妃要用什么武器?”王妤道:“我一向用门扇大刀,但我怕伤了你们,不用武器。”汤贵、燕春道:“那就别过招了。”王妤一愣道:“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敢?”汤贵、燕春道:“怕伤了您。”王妤自负地道:“别说大话,只管出招!”汤贵、燕春对望一眼道:“那好,王妃小心了。”两人一起进攻。
汤贵、燕春配合,起初王妤还在轻敌,但越打越感到不是对手,不得已抄起门扇大刀。可打了一会,始终不能打败他们。李隆基怕谁伤了谁都不好,忙道:“好了,是平手。”汤贵也道:“如果再打下去,我们必败。”燕春会意地道:“佩服!王妃的功夫就是厉害。”王妤道:“是啊!有你们保护王爷,我放心了。说实话,如果再打下去,我必落败。”
李隆基看着王妤道:“好,我就喜欢你说真话。”又转身看着汤贵、燕春道:“明天我们打猎,愿意随我去吗?”汤贵、燕春再次对望一眼道:“当然愿意!”王妤刚要阻拦,李明过来道:“王爷,那件事办妥了。”李隆基道:“好!你看他俩是谁?”李明一看高兴地道:“是二位师兄?”汤贵、燕春高兴地道:“好,我们总算到一起了。”
李明看了看情景道:“看来,你们比武了?”王妤忙道:“你的武艺怎样?”李明道:“愿意献丑。”王妤道:“好,那我俩过几招怎样?”李明道:“好,王妃看招!”说完话,两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忽然李明将王妤的门扇大刀磕飞,却将她打倒在地,一刀劈去时,李隆基大惊,汤贵、燕春喊道:“不可!”
李明的刀在王妤的脖子三寸处停下,众人都惊出了冷汗,李明扔下刀跪倒道:“请恕罪!”李隆基称赞道:“好身手!”王妤也站了起来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令我佩服!”李明忙道:“多有得罪!”王妤道:“没事儿,这是比武。不这样,怎么能见出高低?我败给你了。”李明忙道:“不不不,王妃有一身好功夫,是您手下留情。”王妤道:“你们刚到一起,说说话,我们走。”
王妤与李隆基离开练武场,王妤道:“这三人武艺超群,内功深厚我担心他们对你我不利。”李隆基摇头道:“不会。”王妤道:“可是,你别忘了,他们曾是我们的敌人?”李隆基道:“他们的主子已死,我能饶恕他们,这是多大的恩德?”王妤道:“关键是要看他们有无武德。”李隆基道:“李明那一刀砍下,你还有命吗?杀了你再杀我,众随从谁是他们的对手?”
王妤觉得有理,但总感到不对劲,这种事一旦出现差错,那就没命了,便道:“也许他们刚到一起,还没有来得及商量。假如他们铁了心跟您,当然是福气,问题是他们要为主子报仇,那就危险了。”李隆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魏征不是太宗的对立面吗?”王妤道:“不过,还是要小心!”
七
黄昏时分,在钱满柜家里,钱丰看着父亲道:“爹爹,您已操劳多年,该歇歇了。要走丝路北线,孩儿替您去探路。”钱满柜道:“可是,你还没有一点江湖经验啊!”钱丰道:“您不是说过,不经风雨,永远难以长大吗?孩儿文武双全,又和常顺、赵国栋结拜,他们又有那么多会武的弟兄,没问题!”
钱娟忙道:“是啊!哥哥的功夫可好了。”钱满柜把头一偏道:“哦,到底怎么个好?”钱娟道:“他不但可以头撞树,手开石,还能用石子儿打飞鸟。”钱满柜微笑着道:“真的吗?随后我倒要考一考,是比爹厉害,还是不如爹。要是不如爹,可不允许随便出门。”钱丰自信地道:“放心吧,爹爹绝不是孩儿的对手。”钱满柜道:“别吹牛,一试就知道了。”
在隔壁,常顺对赵国栋道:“三弟,我们明明做过强盗,他却对我们如此放心,我们应报答才是。”赵国栋道:“是啊!恐怕走遍各地,世上再难找到这样的人。我们既与钱丰结拜,这辈子就跟定他了。”常顺立刻道:“好,结拜时对神发的誓言,谁都不要忘了!”赵国栋道:“要不,我们过去表明心迹?”常顺道:“不用表,我们的誓言胜过表白。”赵国栋一想也对,便道:“要不我们去说说话儿?”
这边,钱满柜见赛义德脸色不好,吃惊地问:“老伙计,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赛义德觉得连脑袋都支撑不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我感到很不舒服。”钱满柜大惊道:“是不是病了?快找郎中!”赛义德道:“不用,也许我是受了惊吓,加之一路没吃饭,赶得路多。休息一下,没大碍。”钱满柜道:“好,那就住在我家。”
赛义德道:“不,我带有护照。你刚回来,应和家人团聚,我去大食使馆住。”钱满柜知道他的本意,也不过分勉强,便道:“好!明日由你去见皇帝,我就放心了。”赛义德道:“不,随后我和你一起去见皇上。”钱满柜道:“好,随后我去使馆找你。”赛义德走到门口,忽然转身道:“那三十多人做过山贼,你要防范。”
常顺、赵国栋正巧走到门口要进去,听到赛义德的话,立刻收住脚步,只听钱满柜笑道:“我这一生识人无数,不会有问题。”钱丰的母亲道:“江湖险恶,赛义德说得有道理,小心没大错。”钱满柜道:“他们要对我们下手,在追来时就下手了。”赛义德道:“要是他们认准了你家的财富,带有阴谋呢?”钱满柜自信地摇着头道:“不会。”
常顺、赵国栋退回到房间,常顺道:“这样的好人真找不到了。”赵国栋道:“真要劫财,他们是防不胜防的。”常顺吃惊地:“莫非你……”赵国栋道:“我们真还有必要劫财。”常顺大惊道:“这样做我们有啥资格做人?”赵国栋道:“我们咋做都洗不掉污点,他家的财富随便抢点就吃不完。”常顺道:“可我们跟钱丰结拜了?”赵国栋道:“正因为如此,晚上行动他才不防!”
八
在平王府内室,汤贵看着李明、燕春道:“这个平王真是大胆,我们毕竟是他的敌人,他这么放心我们,要杀他太容易了。”李明道:“是啊,这人到底是真有胸襟气魄,还是一时昏了头脑?”燕春摇着头道:“我倒看出,这是个能做大事的王爷。”汤贵道:“既然这样,那你们有何打算?”
燕春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道:“当你叫我见平王时,我就做了准备。如果他治我的罪,我就杀了他!”李明道:“本来我要死了,却让他从陈将军手里救出我,这种大恩如何不报?”汤贵道:“当时我怀疑他不马上治我,有可能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我也做了准备。”
九
夜深了,钱丰看着父亲道:“爹爹,孩儿已经长大,马上就要接手您的生意,您也该教教孩儿经商的学问?”钱满柜点着头道:“虽然你走丝路还不合适,但确实该知道了。走丝路也好,做生意也罢,都属商道。你要记住八字:敬天、助人、守诺、重义。”钱丰道:“爹爹讲讲。”此时,常顺、赵国栋带着众弟兄到了门口,听到里面说话,便示意先不要出声。
只听钱满柜道:“敬天,是要我们做人、做事对得起良心。要经商,首先要做人。孔子的教育有两种:一种是教人做人,一种是教人做事。人要是做不好,事也难成,纵然侥幸成功,也不长久。”钱丰道:“这是说经商要符合天道,‘道’比‘术’重要。当年诸葛亮用兵,马谡只学了‘术’,没悟‘道’。经商要符合天理,有些人尽管用小聪明发了家,但最终失去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