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走到李光弼对面问:“伤到哪了?厉害吗?”李光弼遮掩道:“只是挂了彩,没事。”李隆基道:“朕听李明、汤贵说,那些刺客说是太子派他们,直到杨洄出现,才弄清了真相?”李光弼道:“是的,他也许认为我必死,所以才出来了。”李隆基道:“看来朕冤枉太子了,所有种种都与杨洄有关。”李光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二十
夜晚,在李林甫府第,屠诚对另外几个妾道:“你们可都给我听好了,大人之所以对我冷淡,是因为我杀了那两个妓女。可话说回来,我若不杀那两个妓女,你们还有希望得到大人的相伴吗?”二妾道:“姐姐说得对,我们都对你感恩。”屠诚笑道:“这就对了。最近,大人回来有说有笑了,你们别总是只图自己的快乐。”众妾道:“明白。”
李林甫回来,一坐下就说了杨洄的事,屠诚道:“杨洄真死了?”李林甫道:“也幸亏他死,不然娘娘就完了。”屠诚近前道:“可他是娘娘的女婿,陛下难道不疑?”李林甫道:“怎能不疑?陛下已将她打入冷宫。”屠诚道:“那咋办?”李林甫道:“陛下正在气头上,只能等等看。”屠诚道:“要不去给杨洄烧支香?”李林甫道:“你傻呀,此时谁去谁有嫌疑!”
此时,李芳见陈玄礼换了衣服要出门,忙问:“这么晚了上哪?”陈玄礼道:“裴驸马死了,我想去看宁亲公主。”李芳纳闷地道:“你怎么对她这么关心?”陈玄礼道:“早先对王子、公主都关心,那时杨贵嫔生下她,陛下封她为庆信公主,但她从小多病,常带御医为她诊治。后来陛下听了张果的话,改封她为宁亲公主,她才病少了。可以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二十一
夜晚,在杨驸马府里,翡翠从外面进来,对咸宜公主道:“公主,驸马的灵堂已设起来,您看是不是……”咸宜公主冷冷地道:“像他那样的人,该死!”忽然李隆基一步从门外进来道:“说得好,该死!”翡翠忙跪倒道:“参见陛下!”李隆基道:“起来。”然后走到无动于衷的咸宜公主跟前道:“依朕的脾气,将他的尸体零刀碎剐!”
咸宜公主忽然流下泪来道:“他是罪人,也是您的女婿,想怎样就怎样吧。”李隆基道:“莫非朕说错了?”咸宜公主愤愤地道:“你有啥错?你出口就是圣旨,哪会有错?当年女儿不愿嫁他,可你却用圣旨来压。如今他死了,你为泄愤竟将他毁尸?”李隆基忙道:“好,既然死了,就按正常丧礼办。”咸宜公主哭道:“他是骗子!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二十二
在太子府里,李瑛看着李瑶、李琚道:“现在武惠妃已打入冷宫,这说明父皇已经认定了她。这女人,真是聪明过头了,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李瑶道:“可是,李光弼还在,他对你还是有威胁的。”李瑛道:“李光弼倒是个有心胸度量的人。假如他落井下石,这次我也好不了。估计他只是就事论事,所以没有多说。”
李琚道:“可你知道武惠妃是谁?是得道的狐狸精。别看已将她打入冷宫,但要不了多久还会让父皇念起往事。”李瑛道:“杨洄害死裴驸马,他怎么能忘了伤痛?”李琚道:“你以为父皇会把伤痛永远记着?如今他在气头上,但过些日子就会想她。更何况杨洄是杨洄,惠妃是惠妃,谁能说杨洄就是惠妃指使?”
李瑛道:“可是,杨洄毕竟是惠妃的女婿?”李琚道:“难道不是父皇的女婿?在皇宫里,不见得有关系的就一定很亲近。我们不是跟诸王都是兄弟吗?可我们却只跟你好。”李瑛觉得在理,忙请教道:“那你说咋办?”李琚道:“你要多学习,装出对外事不感兴趣的样子。”李瑶道:“对,如今这局面,只能先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二十三
夜晚,李隆基翻来覆去,说什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武惠妃的影子,于是翻身起床,却又闪现出宁亲公主哭泣的场景,以及李光弼受伤的情状,便愤愤地道:“不理她!”便又躺下。在山洞里,艾特古丽流着泪坐在那里,忽然一只狐狸向她扑来,帕勒塔洪抓起石头砸出,正中狐狸脑袋,狐狸受疼跑了出去。艾特古丽猛地一惊,感激地道:“谢谢你!”
在驸马府,宁亲公主哭泣,忽然李光弼进来道:“参见公主!”宁亲公主抬起头来道:“请坐。”李光弼忙道:“谢坐!”宁亲公主道:“你来何事?”李光弼道:“知道公主十分悲伤,特来看你。”宁亲公主看着李光弼,忽然抱住他大哭起来,李光弼惊呆了,半晌方道:“别这样,小心别人看见。”宁亲公主道:“看见又怎样?”
二十四
在太子府,李瑛坐着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刚准备出去散步,忽听太监王誉高声喊道:“陛下驾到!”李瑛忙拿起书来起身,这时李隆基已像旋风似的进来,忙跪倒道:“拜见父皇!”李隆基见他手中有书,猛地一愣道:“你在看书?”李瑛道:“帝师说唯有读书,才能有修养,将来才能很好地治国。”
李隆基大喜道:“看来你进步了,平身。”李瑛道:“谢父皇。”然后站了起来,立在一边偷看李隆基。李隆基坐了下来,看着李瑛道:“以前父皇对你有所误会,不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李瑛道:“父皇教导得是。最近儿臣向帝师学习治国之道,感到长进更快。”李隆基道:“好啊!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要多长进!”
二十五
王淑娟见李光弼回来,冲赵莉一示意,赵莉会意地高兴出去,王淑娟道:“这些日子,还没顾上问你,洛阳那边究竟怎样?”李光弼道:“洛阳是丝路的起点,丝绸生意做得很火,许多养蚕的人,规模做得很大。”王淑娟道:“光弼,别站着说话。快坐下来,妈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光弼亲了一下儿子李盈,然后抱着李盈坐下问:“什么事?”王淑娟道:“你觉得赵莉这人怎样?”李光弼道:“怎么问这个?”王淑娟说了自己的想法,李光弼站起身来道:“妈,萧飞是为救艾特古丽而死,或者干脆说是为我而死。我若娶了她,怎么对得起萧飞?”
王淑娟道:“可你不娶她,才是对不起萧飞!”李光弼道:“她是萧飞的人?”王淑娟道:“萧飞在咽气前要你照顾她,你说是何意?难道她就是照顾钱盈的?他若泉下有灵,会对你非常失望。”李光弼道:“可我想给她介绍个好男人?”王淑娟道:“可在她心中,你就是最好的男人!”
二十六
赵莉在外面静听,只听李光弼道:“可我有妻子,如今我连她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对得起她?”又听王淑娟道:“我跟赵姑娘说了,你娶了她,将来艾特古丽不出意外就是妻妾关系。娘发现她已爱上了李盈,对他照顾得非常周到。”李光弼道:“这事儿,您怎么不先和我商量,就跟人家说了?”
王淑娟道:“难道娘连你的主也做不了?”李光弼道:“只是她失踪我就要结婚,会让别人说的。”王淑娟道:“怕啥?!这又不是艾特古丽死了。也许她已被劫到了于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等仙芝将艾特古丽救回后,你们还是一家!”李光弼来回走了几步,看着母亲问:“您说啥时娶她?”
王淑娟道:“不是萨费尔要在长安结婚吗?妈想在同一天举办。”李光弼道:“不好!这样我不能给他贺喜,他不能给我贺喜。”王淑娟道:“那有啥关系?他已接茹儿去了。不是萧飞让你照顾赵姑娘吗?难道只是娶了她才是照顾?咱家不缺吃穿,既然娶她,就应给她幸福。听说她被萧飞救出后,觉得没脸见家人,但实际做子女的,又怎么会不见亲人?”
李光弼听出了文章,看着母亲道:“您是说要接她的亲人来?”王淑娟道:“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开心。不然她吃的再好,穿的再好,也难快乐。”李光弼道:“这是应该的。”一出门,见赵莉正在门口,当下脸红了:“是你?”赵莉问:“你去哪儿?”李光弼道:“正想找你。”赵莉低下头道:“什么事?”
二十七
在驸马府里,陈玄礼见身边无人,便看着宁亲公主道:“好女儿,别悲伤了。”宁亲公主道:“爹,你说人死后,真有灵魂吗?”陈玄礼猛地一愣道:“为何要问这个?”宁亲公主道:“昨天晚上,女儿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清楚地梦见了裴颍。”陈玄礼点着头道:“这不奇怪!你们是儿女夫妻,何况一直感情很深?老人们早就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宁亲公主道:“他对我说:你和光弼没血缘,应该嫁给他。”陈玄礼慌乱地道:“这是你心存幻想,其实人死如灯灭。”宁亲公主道:“我相信有灵魂。”陈玄礼道:“按佛教的说法,人死未必是鬼。”宁亲公主道:“我不信!一定是他在泉下不放心我,这才托梦给我。女儿记得,三国时期就有过许多灵异之事,不能不信人死有魂。”陈玄礼道:“什么灵异之事?”
宁亲公主道:“据说,小霸王孙策接了父亲孙坚的班后,从此坐镇江东。有一年逢上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人们饮水都困难。有一天,孙策看到道人于吉在众人的簇拥下施展法术呼风唤雨。性情火暴的孙策认为这是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就命人将之逮捕,不顾百姓和母亲的反对将之杀了,从此卧室就开始闹鬼。他每天都做噩梦,看到浑身是血的于吉站在床头。这样的噩梦,一直久久不散……”
陈玄礼忙道:“别说了,那是虚妄之事。”宁亲公主固执地道:“不,我相信那是真的。据说,后来孙策精神恍惚,不能理事,便听劝告到玉清观烧香。不料,他在殿堂门口看到了于吉。孙策勃然大怒,挥剑斩杀,然而杀掉的竟是对于吉行刑的士卒,而于吉依旧端坐在屋顶上。孙策越发生气,为了抓住于吉,就命人毁掉了道观的殿宇。回家后,孙策一照镜子,不想镜子竟然像是生魔,里面映出的是于吉的脸。孙策大骇,跌倒在地,旧伤迸发,最后死了,年仅二十六岁。”
陈玄礼明白其意,摇着头道:“这不过是传说,何必当真?”宁亲公主道:“可是您总该听过本朝的女皇,在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后,也是经常做一些噩梦,她梦见她们常常索命。还有太华公主,据说从冷宫里拿了一串念珠,竟然说是她的。您说,这还不够灵异吗?”陈玄礼道:“好女儿,这些怪事确实是谜。不管有没有灵魂,你就省个事吧。”
宁亲公主道:“可是,女儿梦见裴颍劝我,说明他是放心不下我。我若辜负他,不仅他失望,女儿也是自欺。您知道,过去女儿就喜欢光弼?”陈玄礼道:“虽然你和他没血缘关系,但爹早就说过,这事若公开,爹爹必死,而你的结果也很惨!”宁亲公主再次愣了,半晌方道:“为何这样?”陈玄礼理解女儿的这种感情,劝道:“好女儿,认命吧。虽然他优秀,但你我不能丢了命啊!”
二十八
在山谷里,帕勒塔洪也希望能出去,但再次一看四周的山体,不由叹气道:“看来想要出去,只有借助外力。可是这里很少来人,也没人知道山谷有我们,怎么能出去呀?”艾特古丽看着帕勒塔洪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觉得你不像个坏人,可为啥以前那么坏?”帕勒塔洪道:“你真觉得我变好了?”艾特古丽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你在抢我时就是坏人!”
在兴庆宫园林,李隆基欣赏着晚春景色,忽然高力士走来道:“参拜陛下!”李隆基忙道:“回来了?”高力士道:“报陛下,杨茹一家由张县尉送来了。”李隆基喜道:“先安排他们在官驿休息,今晚,朕要去见他们。”高力士忙道:“遵旨!只是有个问题要向陛下禀报。”李隆基道:“什么事?”
高力士将李春燕的意思简单一说,李隆基点着头道:“这么说,她是想让光弼继承她的家业?”高力士道:“正是。”遂跟在李隆基的身后道:“这是她的基本条件,要不然就不同意茹儿下嫁。”李隆基忽然恼道:“胡闹!光弼是国家栋梁之材,丝路不能没有他。她还说什么?”高力士道:“她要让光弼认她干娘。”
李隆基笑道:“呵,这女人想得还蛮多。不过,她是茹儿的母亲,光弼是朕的儿子,这倒也合乎情理。”高力士试探道:“那能不能让光弼先帮她家扩大酿酒坊?”李隆基断然地道:“不行!丝路的事还需要他做。哎,不说这个了,有件事需要你马上去做。”高力士道:“请说,老奴照办就是。”
李隆基道:“赵莉原本是萧飞的未婚妻,可如今萧飞死了,她就可怜了。”高力士微笑道:“陛下之意是……”李隆基道:“如果她没另嫁,剩下的事你去办吧!”高力士明白其意,犯难地道:“可是,惠妃娘娘她……”李隆基恼道:“别提她,朕已将她打入了冷宫!”高力士大惊道:“那是为何?”李隆基道:“随后你就知道了。”
二十九
于阗国君霍加正在坐朝,忽然传唤官进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大唐高仙芝带着十万人马来到城外,要陛下交出艾特古丽,不然就踏平城池。”霍加大惊道:“孤并没有艾特古丽啊!”传唤官道:“城门将军也这样说,但他说有两个于阗武士劫了艾特古丽,一个已死,一个带着艾特古丽逃了。”霍加慌乱地道:“这该怎么办?”
众臣全都面面相觑,显得惊慌失措,霍加问群臣:“大兵已经压境,我们到底该咋办?”众臣不语,显然都没办法,霍加叹气道:“这都是孤惹的祸啊!如今大祸将至,为了保住满城百姓,孤只有出城面对。”西日阿洪大惊道:“不行!您若出城,您就危险了。”霍加道:“可谁种的苦果只能由谁来尝,难道要全国百姓遭受涂炭?”
西日阿洪道:“这都怪那两个家伙,为什么要跑到大唐去劫人,这不是故意挑起战争吗?”霍加道:“但无论怪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只要一句话说不好,他们攻进城池,全城百姓就要遭殃。”西日阿洪道:“即便如此,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以身犯险?这样吧,先由臣去劝退,等那家伙带着艾特古丽来,我们就交出去。”
西日阿洪来到城楼,但见城外人山人海,剑拔弩张,一杆旗上写着斗大的“高”字,忙冲着城外喊:“高节度使,我是于阗丞相西日阿洪,有几句话想对您说。”高仙芝怒道:“说什么都已没用!立刻交出艾特古丽,献出那个大恶人,再让国王到大唐负荆请罪。不然,我们就攻进城去,杀你个血流成河!”
西日阿洪道:“高节度使,关键是我们不知道这事啊!是不是什么人到大唐胡作非为?不管怎样,如果我们手里有他们,一定献上。问题是我们没见他们,该怎么交啊?”高仙芝道:“你想几句话就让我们撤兵吗?攻城!”乱箭齐射,箭若飞蝗,城楼上有不少人中箭而死,有不少士兵抬着天梯就要冲了上去,西日阿洪忙喊:“不要射了!”
高仙芝道:“停!”乱箭停射,抬天梯的也立刻撤回,高仙芝道:“那就快交出人来!”西日阿洪道:“我们手里确实没有人啊!”高仙芝再次大怒道:“没有人,我们就杀你个片甲不留!”西日阿洪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您真忍心让百姓遭殃?不管这是谁所为,陛下不知道这事,也没见他们,有啥话对我们说,百姓是无辜的。”
高仙芝道:“少废话!如果不是怕百姓遭殃,我早就攻进城了。你速回去告诉那混蛋国王,要想化解劫难,谁做的事谁来承担,不要连累全城百姓!”西日阿洪道:“可我们真的没有您要的人啊!”高仙芝道:“胡说八道!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会轻易发兵?如果他不想承担责任,那百姓遭殃的责任,就由他来承担!”
三十
在于阗国府,霍加正焦急地等待结果,西日阿洪进来道:“陛下!他火气大,怎么劝说都不听。”霍加再次慌乱道:“可我们真的没人啊!”西日阿洪道:“高仙芝不但要让我们交出所要的人,还要您到大唐负荆请罪。”霍加大惊,想了想道:“看来还是孤得出去,交不出艾特古丽,就只有用这种办法证明清白!”
霍加来到城楼,看着城外的高仙芝道:“误会,孤这里真没有艾特古丽啊!”高仙芝愤怒地道:“上次从大宛劫持她的两个武士,又去大唐劫持她。一个死了,另一个带她逃回于阗。要是你不交出他们,我马上踏破城池!”霍加道:“冤枉哪!要是真有他们,孤定将他们交出。”高仙芝大怒道:“攻城!”
弓箭手万箭齐射,当下城楼上有不少士兵中箭而死,霍加忙喊:“慢着!”高仙芝下令道:“停!”霍加叹着气道:“为了百姓,你将我带回大唐,以证明我的清白。”高仙芝纷纷地道:“哼!我要你有何用?”霍加道:“假如孤抓了艾特古丽,孤都成了大唐俘虏,还要艾特古丽何用?”高仙芝道:“那你下城!”
霍加道:“好,孤下城。”霍加战栗着下了城楼,令人打开城门出来道:“请带孤走吧。”高仙芝道:“你有胆量出来,说明艾特古丽确实没在,但不等于你没派他们去劫人。来人,将他带了过来。”两个士兵立刻上前,城上的群臣喊道:“陛下,你不能去啊!”霍加道:“可大祸将至,孤不去怎能澄清真相?你们回去吧,有事听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