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路途,我都只能作为半个包袱存在,一是文不行,二是武也不会,遇到豺狼虎豹或者山匪劫徒,大概也只能在心里暗中替他打气,我只是觉得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由他带着,总不至于被蹂躏糟蹋,总归比被虏走当个压寨夫人,或者是小妾沦为**要好过些。
他也总能不负我所望,就如同这次,从竹林深处窜出来的几个山贼范儿的蒙面人横穿了出来,其中站在面前有着大哥范儿的大汉,裹在黑色面布下的嘴唇蠕动:“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我从不知道这句打油诗竟能沿用至今,就好比在我先前那个年代照个相还非得叉开剪刀手一样滑稽俗气。
身边一名小个头的小弟上前指着我,朝大汉子挤眉弄眼,“大王,那妞儿不错。”
小弟,你哪只眼睛抽了觉得这妞儿不错。
“大王”摸着下巴,忽略了站在我面前的铁皮冰箱舔着嘴唇打量着我,随后点头,“还有,这妞儿也给本大王留下。”
想来这大王的饥渴程度已让他饥不择食,我这样子都还吃得下。
铁皮冰箱岿然不动,山大王心可有点虚了,可还是逞威风,左右瞅着这铁皮冰箱:“小子,要想活命,给本大王……”
剑柄从剑鞘中弹出击打在了山大王肥硕的下巴,只见山大王如一朵轻飘飘的云,悠悠飘到了几步开外,他痛苦地摸着下巴,又摸摸屁股:“哎哟,谁,谁敢用石头砸本大王!”
“大,大,大王,不是石头,是,是剑柄。”那小弟凑上前去吞吞吐吐解释,翻译过来即是:大王,您眼神不大好使还是被打晕了。
山大王手指着铁皮冰箱:“你,你别以为本大王怕了你,少,少在那装模作样,本大王报,报仇,十年不晚!”
铁皮冰箱向前跨了一步,只见得矗立在山大王与小弟后的大树横腰截断,不过一秒,轰然倒地。我也不懂该如何描述我看到的情景,总之,就是很快,快得毫不夸张地形容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放一个响屁的迅猛。铁皮冰箱拔剑和落剑都很快,那些山贼跑得也很快,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痛哭流涕,怕他随时会追上前灭口:“本大王会回来的!”
好走,灰太狼。
他没有追,可见他的剑并不是谁都杀,也不是谁都值得他杀。
他收剑,冷睨了我一眼,我便跟了上前,从赶路至此不离不弃,从未超过三步之远,仿佛异性间的吸引力,纯物理学吸引力,而非情愫。我心里暗笑,真是无需多言的默契。我问他:“你总是带着这面具吗?”
他继续赶路,我只得加快脚步跟着:“见过我面具下的脸的人都死了。”
我识趣的没有再开口问他有关面具的事,因为我还不想死。
从头顶上叶缝中漏下的逐渐柔和的阳光看,天色已渐晚,山林比白日里静谧,从鸟叫声转为虫鸣,矮灌木丛里偶尔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夜里显得格外惶惑。一滴水滴到了我的额上,顺着脸颊绕到了干燥的嘴唇边,才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我费力卷着舌头舔了舔两瓣唇,发觉那点水分不够蒸发。
昨日里他从腰间递给我的那个水袋,已被这几日以来赶路的我喝得滴水不剩。
他停止了赶路,看了眼神情疲惫却一点怨言也没有的我,独自找来一堆干柴后靠着一颗大树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点上,那堆柴火就噼里啪啦烧起来了。火星闪耀下他眯上了眼睛,我想,他大概也累了,便起身准备趁着还没晚透,去找点吃的与喝的水。
“去哪儿?”他陡然问道,那双闭上的眼已睁开,露出那如夜的瞳孔。
“肚子饿了。”我摸了摸肚子,他丢过来一包东西,我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包干粮,我看着那干燥得不能入口的干粮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说道:“没水。”
他沉默。我猜想他一定是生气了,即使我看不见,他一直没回答,我就站在原地好久,见他没有想表态的意思,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一路还用着袖口中随身带着的匕首划开树皮做了标志。
我尽量往矮灌木的地方走去,对于野外求生的知识我多少了解一些,只因为与孟非约定过,要周游世界。孟非是我的弟弟,一个已经变成了童话里星空上最亮的那颗星,一个这世上我唯一在乎却离我而去的人。
“你不怕黑吗?”孟非问我。
黑?都说无光的夜最黑,谁懂得人心若是黑起来,黑夜也逊之三分。
“姐,你要是怕黑,我就做你的光,哪里黑我就照亮你。”
耳边孟非的声音忽然消失,清脆的叮咚的水声敲入耳膜,有水声,就是有水。孟非,这就是你赐予我的光吗?
沿着水声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泉,从站着的坡上跳了下去,疾步走上去双手捧了一点喝上几大口,有水真好。对着水面看,才瞧见了自己那张奇陋之脸。皮相这东西,你说不重要,可是却还是那么多女子想要拥有好相貌。为了谁?
又拿出水袋装上了满满一壶,扣在腰间,才沿着坡爬了上去。
地面上还略带泥泞的湿土上凹陷着一个不易察觉的脚印,若不是这么吃力地用爬的方式上来,或许我也不会发现得了这个痕迹,我眨眨眼,望着前方的路,一个人影也没有,忽然心情有些沉重。
我沿着标志原路折回,就看见了还是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息的男子,他的剑已经从腰间解下,搁在了一旁,很有浪迹天涯的剑客意境。不禁想到:他面具下又是一张怎样的脸,那张面具下又承载着什么东西。
走过去,在篝火边坐下,低头看见那微微泛黄的草上沾上了少许黄泥。我将水递过去,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待他睁眼,我方呆呆说道:“喝罢,没毒。”
我不知我为何要这样来强调,可我不想被误会,还不如一开始就坦诚一些,因此他放在我体内的那颗毒药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理应不会害他。我想,我对于一个灭了我全家的犯人真是丧心病狂的待见与温柔,说不难过,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涟漪,也只限于那可怜的阿蓝。